第三百七十六章 进宫

　　大红纱帐挂在床头，两支巨大的红烛已经快要燃到尽头，桌子上的酒一动未动，唯有那盘花生，被不知道哪里溜出来的小猫偷走了两颗。

　　王昭霖倚着床边，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殿下，夜深了。”老仆人垂着手过来低声询问。

　　“是吗？”王昭霖转过头，视线沉沉地落在老仆人身上，“林溪的轿子来了吗？”

　　老仆人忧心忡忡地抬头看了一眼，又恭敬道：“还没有。”

　　“还没有？”

　　王昭霖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站起身踉跄走到桌边，抓起杆秤狠狠摔在地上。

　　“林溪怕是不会来了吧！这不是心心念念嫁到了方子凡家中去了吗！”王昭霖双目赤红，一手扫掉桌上所有的东西。

　　老仆人差点被洒落的盘子打倒，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为了这场嫁娶，王昭霖准备了好多天，每一件东西都亲自过目。

　　其用心程度，比之他以前带兵打仗，有过之而不无不及。

　　然而就是这样，她林溪依旧看不上他这个二皇子，不仅自己做主嫁了方子凡，还当众甩了他一张休书。

　　“罢了……没有缘分吧。”

　　王昭霖拂开过来扶他的老仆人，跌跌撞撞地从喜房里跑出来，不顾众人的阻拦，自顾自跑到了街上。

　　夜已深，街上没有多少行人，打更的更夫还在城南巡视。

　　府里的侍卫本想跟着殿下，却被王昭霖一口拒绝：“走开，不需要你们过来。”

　　贤王殿下亲自发了话，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王昭霖独自一人跑到了方子凡府外，找到距离方子凡房间最近的一处府墙，站在墙外，安静地望向府内。

　　她现在是在做什么？新婚当夜，应该是在洞房吧。休了自己之后，她终于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王昭霖的笑容愈发苦涩，没有人看见，他就这么在那里站了一夜。

　　第二天，天光微熹，远处早市那边隐隐约约传来了人声。

　　王昭霖仿佛被人从睡梦中唤醒，猛地抬起头，望向逐渐热闹起来的府里。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吧。

　　王昭霖失魂落魄地离开这里，头也不回地冲回自己府上。

　　家中老仆人在门口焦急得等了一晚，几次想要跑出去找人，又怕自己走的时候殿下回来，只能在门口来来回回不停走动。

　　“殿下？那个是不是殿下？”眼尖的侍卫远远看见王昭霖，连忙扯了扯老仆人的袖子，让他辨认一下，“你看看！”

　　老仆人虽然有些老花，但是多年侍奉在殿下身边，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人影。

　　“是殿下！”

　　老仆人激动地跑了过去，伸手轻轻扶住王昭霖的手臂，“恭迎殿下回府。”

　　王昭霖被人扶着回到府上，刚坐下来，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殿下，您怎么了！”耳边传来老仆人惊慌失措的喊声。

　　“我……”王昭霖开口刚说了一句话，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连忙用袖子捂住口鼻：“咳咳……”

　　“王爷！”老仆人有些担忧地帮他拍背顺气。

　　王昭霖咳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制住咳嗽，轻轻放下袖子。

　　一片刺眼的血红出现在袖子上，老仆人登时一声惊呼，“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王昭霖只觉得喉咙里一片腥甜，忍了忍，却还是“哇”地一口，吐了一大滩的血。

　　鲜红的血洒落在地上，王昭霖双目一闭，仰面昏死过去。

　　“叫太医！快叫太医！”老仆人的声音都吓得变了调。

　　很快，二皇子王昭霖新婚之夜新娘子跟人跑了，他被气到吐血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家都在说这位二皇子殿下是个没本事的，连老婆都娶不上，还巴巴得凑上去倒贴。

　　看笑话的多，同情的少，王昭霖这个“深情”二皇子一时沦为了京城的笑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这事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二皇子被人退婚，又气到吐血，这事简直就是一巴掌挥到皇上的脸面。

　　“胡闹！”皇上“啪”地一声摔了折子，冷眼看着底下的尚书，“你说外面现在传二皇子是什么？”

　　尚书知道这事说出来肯定会惹得龙颜大怒，但也没办法，若是不说，放任流言继续传下去，只怕更是对皇室威严有所影响。

　　只能硬着头皮，顶着皇上怒火中烧的眼神说道：“说……二皇子是、是破鞋。”

　　“胡说八道！”

　　皇上猛地一拍桌子，脸色冰冷地扫了尚书一眼，“这些人真的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了，来人啊！”

　　柳公公很快进来：“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林溪不是喜欢退婚吗，那就让她退个够！传我旨令，林溪一家藐视王法，即刻收押入牢，听候发落。”

　　皇上嘴角勾起冰冷的微笑，双手交握倚在龙椅上，不紧不慢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连皇子都敢休，要是不好好整治一下，下次岂不是谁都可以踩在皇家头顶作威作福了？”

　　大不敬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众人都慌忙伏低称是，谁也不敢反驳。

　　王昭霖在府内刚刚醒来，就听到下人们正在床边讨论这事。

　　“听说皇上要问罪林溪一家，已经下令去抓人了。”

　　“真的吗？这也太惨了吧。”

　　两个丫鬟在外间低声交谈，王昭霖一听，急得想要立刻从床上爬起来。

　　“咳咳……你们在说什么？”王昭霖勉强撑起身体，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谁要向林溪问罪？”

　　“殿下，您醒了！”丫鬟见到王昭霖醒来，急忙过来扶住他，“快去叫大夫！”

　　“不，不用叫。”

　　王昭霖制止了他们，转而吩咐道：“去给我拿一套衣服，再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可是殿下您……”丫鬟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王昭霖神色一凛，寒声道：“还不快去？”

　　“是。”

　　两个丫鬟很快服侍好王昭霖，扶着他上了马车。

　　皇上正在书房批改折子，忽然听闻二皇子来了。

　　“父皇。”王昭霖一进门，便撩起衣袍跪倒在地。

　　皇上知道他刚刚生病，急忙过来扶他：“怎么了？快起来。”

　　王昭霖深深伏在地上，声音低沉道：“还请父皇收回成命，莫要问罪林溪。”

　　“你是为她来说情？”皇上神色肃然。

　　王昭霖知道自己这样说肯定会热得皇上不快，却依旧坚持道：“此事是我和林溪之间的事，还请父皇网开一面。”

　　皇上目光沉沉盯住王昭霖，过了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朕答应你。”

　　王昭霖只觉得心头一松，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谢……”叩谢的话说一半，眼前忽然一黑，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皇上脸色一变，一步跨过去接住王昭霖，身旁侍立的公公急忙喊道：“宣太医！二皇子殿下晕过去了！”

　　这声让整个书房附近一阵兵荒马乱，太医院的院首急匆匆地提着医箱赶来，手刚搭上脉，便觉不妙。

　　“脉象虚浮，若有似无……”院首喃喃自语。

　　皇上在一旁焦急地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院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声音颤抖，“臣观其脉相，二皇子殿下这怕是病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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