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好在容晏并没有再提起娄萧装疯卖傻的事。

        之后的几天里消停了不少。好像是身怀六甲的北疆王妃胎像不稳，北疆王不放心，不仅没心思操办任何宴会和田猎，甚至推迟了原定的正式会盟的计划，只为了多陪陪王妃。真是好一对恩爱夫妻。

        倒也不怪北疆王悬心，王妃曾经怀过几个孩子，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早早夭折。北疆王年岁不小了，膝下却连一个能承大统的孩子都没有。

        北疆王妃是金乌嫡系王族，当代金乌赞普的第十五个孩儿。金乌王族精通毒蛊，叫天下人闻风丧胆；但相应的，受蛊咒反噬，金乌王族子嗣凋敝，很难孕育后代。就比方说活了一千多年的金乌赞普，光没能健康长大的孩子就有十五个，没能顺利从她腹中诞下的胎儿更是不计其数，丈夫都熬死了十几个，就留住了两个孩子，一个嫁给了北疆王，另一个就是承桑韵。

        不过这些对容晏来说都无关紧要。他生性凉薄，一向对他人之事漠不关心，北疆和金乌的人都死绝了也与他没有关系。

        趁着这些为数不多的空闲时光，容晏借着娄萧光，能在玄城中随意走走，多看看玄城风物。娄萧和容华以及其他人议事时他不参与，但有时娄萧会问问他的看法，容晏也不避讳。

        最开始容晏还因为晚上睡哪纠结了一下，本来打算去容华房间里面打地铺，但后来娄萧主动去和容华挤了，他就还宽宽敞敞地住在娄萧的寝室里。

        至于他俩谁睡床谁睡地……算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于是容晏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娄萧就敲响了容晏的门，身后还跟着提了两个食盒的容华。

        容晏招呼他俩进来，脸上戴着面具。

        对于容晏来说，即使房间内空无一人，面具也会带给他安全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面具使他卸下伪装。

        容华把食盒放在桌上，又一阵熟悉的心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沦落成了一个搬东西跑腿的小幺，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娄萧进自己的寝居要敲门一样……

        而且就算是小幺，也没有一个人提两个食盒的……

        他默默地摆好吃食和餐具。

        容晏问他：“你不留下来一起吃吗？”

        “不了。”容华看了看桌上不多不少的两副碗筷，昧着良心说：“清粥小菜的不和我的口味。”

        而且和您二位同桌吃饭，我会有站起来布菜的冲动……

        其实他很疑惑为什么这两位能同桌吃饭而气氛毫不尴尬。一个前朝太子，一个当今圣上，就这么相对而坐，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默契，谁都不端架子，谁都不苦大仇深。

        娄萧就这么每天来给容晏送饭，每天一起吃着容晏喜欢的清淡饭菜，然后去处理政务。生活平淡而不乏滋味。

        容晏每天都在玄城里闲逛，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但北疆野物不少，随便打打都能弄来几只，几天下来小蛇倒是胖了不少，缠在容晏胳膊上明显见沉。

        这天容晏拖着这只撑得半死的蛇回来，看见容华坐在房间里愁眉苦脸地等这他。

        容华看起来有些激动，着急地迎上容华还被凳腿拌了一下险些摔倒。

        容晏顺手把蛇甩在一边，扶住他，问：“怎么了这是？”

        容华定了定神说：“出事了哥哥。今天已时，北疆王突然宣布正式召开会盟，陛下以黎胥水患为由要求大幅度抬高粮价，现在与北疆和金乌闹得很僵。金乌赞普扬言如果陛下一意孤行，就将不再向黎胥出口灵石矿产……”

        容晏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这番话的重点：“慢一点慢一点。你刚才说北疆王召开会盟？北疆王妃生完了吗？嗯……按说月份也到了，是该生了。”

        “不……没有！”

        “那流产了？”

        “没有，哥哥！”

        “那北疆王怎么肯出来了？”

        “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黎胥眼瞅着要和金乌闹翻了！！”

        容晏气定神闲，不疾不徐道：“我听到了。不用慌。”

        “所以为什么完颜云彻突然肯办正事了？”

        容华觉得，如果他不回答容晏的问题，容晏是不会关注其他事的：“因为金乌赞普说她来这不是为了干呆着的，如果北疆不能快点把该办的事办好，她马上打道回府，再等五年等下一次会盟。”

        “怪不得。丈母娘都开口了，也没有再耽搁的道理。只是金乌赞普也太绝情了些——北疆王妃好歹也是她亲女儿啊。”

        容华试图跟容晏解释：“哥哥，你应该知道我们不能得到充足的灵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玉枯山中心周围有三个大结界阵法，分别保护着着金乌北疆和黎胥三国边境，结界中心封锁着大量毒雾瘴气，每年都要消耗大量灵气支持阵法运转，从金乌购进的灵石是灵气的主要来源。一旦灵石不足，灵气供应不上——”

        “玉枯山内积累多年的剧毒瘴气就会蔓延黎胥全境，生灵涂炭。”容晏接口道，“不用着急，黎胥虽不产灵石，这么多年下来难道还储备不下些灵石吗。”

        “但是只出不进，终有尽时。黎胥耗不起啊！”

        容晏作沉思状。

        容华在一边急得要疯：“哥，你拦一拦陛下吧。现在不止其他两国反对，就连黎胥的臣子都不同意陛下贸然抬高粮价。再这么下去别说协商谈判，自己家都要打起来了！”

        要不是所有能找的人都在唇枪舌战，容华怎么也不会找容晏去劝娄萧。

        好在容晏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嗯——那我是应该去处理一下……你带我过去吧。”

        容华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如果是容晏去劝，黎胥就还有救……

        但是容华还是太天真了。

        事实证明，如果有人可以和一个行事莽撞、思维跳脱的人和睦相处且很有默契，不一定是他理性严谨可以成为互补一样的存在，大概率是因为他们习气相近臭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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