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我就是讨厌你

这次令思灼生病来势汹汹，虽然当天退了烧，但是到临城的第二天复又高烧了起来，这样反反复复了几天，等到完全好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她每天总是浑浑噩噩地睡着，陶玲虽然每天都变着法地给她做一些补品，可是吃下去像是投进了无底洞了，不仅没有任何作用，她更是眼看着令思灼一天天消瘦下去。等她痊愈，本来少女特有的婴儿肥这下不仅没了，连带下巴都尖了许多，更衬得两只眼睛大得空洞无神。

        令思灼见她为自己着急，也知道陶玲是真的关心自己，即使没胃口每顿也都会吃点，这样慢慢养着才总算见好。

        江茂左右等了一个星期，也不见自家爸妈来同学家接自己回去。况且跟同学关系再好，那也不能老是赖在别人家里不走啊，无奈只好偃旗息鼓灰溜溜地回了自己家。

        李嫂连着几天不见江茂，心里却是挺挂念的，这会儿见他老实回了家，不免又唠叨几句。关心他的话江茂是左耳进右耳出，其他意思他倒是听出来了，就是家里多了个病患，让他不要向平时那样无所顾忌，要不然他妈妈会生气。

        平时江城和陶玲都忙于生意，极少在家，江茂一个人在家横惯了，所以当他得知陶玲突然要接一个陌生人在家住的时候，他可没少闹。

        他这人从小就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家里什么东西只要是他的，那就没人敢动，从小就是这样。这次不仅要接一个陌生人来，还告诉他令思灼要一直住下去。虽然陶玲告诉他是很重要的亲人，可是面都没见过，那就等同于是个陌生人，更别提有什么感情可谈了。

        最近几年，江城生意越做越大，又开拓了海外市场，陶玲便随着江城一起出国拼事业，所以独自留在国内的江茂，更是说一不二，在家里都得听他的吩咐。

        本来一直在国外的爸妈突然回国，还没呆几天又突然带回来一个陌生人，这让他怎么能适应。况且，把自己亲生儿子独自丢在国内不闻不问，令思灼一来，陶玲就说也要留下来，不跟江城出国了。虽然美其名曰说江茂升了高中，需要更多的陪伴，但是他的成绩他们可从来都没有过问过，面对这搪塞小孩子的关心，江茂心中更是难以接受，他虽然如愿得到了自己父母的关爱，却是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到来，真真是讽刺。

        江家是独栋的别墅，一共四层，江城和陶玲住在二楼，因为陶玲念着令思灼病情刚刚好转，便把江茂本来住着的三楼让令思灼住下，江茂便被安排到了四楼。

        虽然三楼一共有三间房，令思灼住的也不是江茂原来的房间，但是江茂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陶玲一向是不会把江茂的小意见放在心上的，令思灼却是感到了来自江茂的深深敌意，在令思灼的不断劝说下，陶玲最后做出了妥协，江茂又搬回了原来的房间，只是令思灼依旧还在三楼，四楼便空置了下来。

        “江茂这孩子有时候就爱耍点小脾气，可是本性不坏，灼灼别往心里去。我和他爸都忙着生意上的事，从小就没怎么花时间陪他，到大了，发现他性格上很多缺点可是也来不及改了。”

        听着陶玲念叨着江茂的缺点，可是声音却还是那么温柔，显然不是真的生气。小姨真的和妈妈很像，虽然她的脾气更火爆一点，可都是很温暖很可亲的人。

        陶玲相比同龄人会显得年轻很多，不仅保养得好，身材也维持的好，丝毫看不出已经是个十几岁孩子的妈妈。对比陶媛的沉稳，陶玲明显性格活泼也健谈许多，她其实是想开口询问陶玲跟自己母亲的关系的，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是妈妈那边的亲人，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听陶媛提起过呢，不过，如果不是绝对信任的关系，那么在这么一个艰难的时刻，妈妈也不会把自己托付给她了。

        陶玲说半天不见令思灼回应，一抬头见她神情落寞呆呆地看着窗外，陶玲以为她是又想家了，赶忙又换了话题，“你再修养几天，就可以和江茂一起去学校了。到时候你会认识很多新的朋友，开始新的生活。你姨夫已经连夜去了川江，灼灼，等你这边稳定下来，我也要过去一趟。你妈妈这辈子吃了太多太多的哭，命运从来没有善待过她，但是她有了你，你就是她的希望。所以，你更要好好的，知道吗？过去的路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你要往前看知道吗？”

        令思灼回了神，笑着宽慰陶玲，“小姨，我知道的，我会好好的，不会让你担心。”

        陶玲摸着她的头，把她揽在怀里，“傻孩子，这儿就是你的家，哪有不让父母担心的孩子。要开学了，过两天周末了带上江茂，咱们去买些新衣服，还有学习用品。学习上不要有压力，你开心最重要，到时候不想高考了，咱们一起出国，后路小姨都已经给你们打算好了。”

        令思灼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小姨，我不出国，我要等妈妈出来。”

        陶玲眼睛瞬时也红了起来。

        江茂一放学回来，李嫂便告诉她陶玲在令思灼房里，他一进来便听到令思灼说的这句话，不免好奇道：“她妈妈去哪里了？”

        虽是下意识的一声，但却是朝陶玲问的，对令思灼，江茂还没有那么容易就接受她。

        陶媛的事情，他们没有告诉江茂，陶玲怕他又问一些有的没的伤了令思灼的心，当下敛了情绪，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令思灼见江茂听到陶玲的话一脸不快，解围道：“我妈妈为了让我在临城接受好的教育，跟人出去打工了。”

        江茂也不觉得这话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面子上又觉得过意不去，当下反驳道：“我又没跟你说话。”当下又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江茂来得快走得也快，陶玲也不知道他这是闹得哪门子别扭，都这么多天了，还是摆着一张臭脸。陶玲给了令思灼一个安抚的眼神，当即也走了出去，之后便听到江茂不耐烦的反驳声，令思灼知道这是又挨了陶玲的训了。

        这么多天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但是她从小心思细腻，多少也能知道江茂是个什么样的秉性，就像陶玲说的那样，他就是一个爱哭爱闹希望引人注意的小孩，虽然和她一样的年纪，但是还保持着小孩子的心性。

        等令思灼真正开学已经到了十一月份，令思灼和江茂同岁，江城不想她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压力太大，特意把她和江茂安排在了一个班级。一方面希望她能有个照应，另一方面也希望江茂多和令思灼相处一下，毕竟住在一起，关系不能老是这么僵硬下去，虽然她知道大部分原因都在自己儿子身上。

        临她开学的前一天，陶玲拉着他们两个去商场购物。令思灼生病痊愈后倒抽条了不少，虽然没了少女的圆润可爱，到底底子是好的，又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多好看的衣服穿在身上也都只会让人觉得是衣服衬人。听着店员不绝于耳的夸赞，令思灼一脸平静，江茂一脸鄙夷，倒是陶玲觉得与有荣焉，比听到夸自己还高兴。

        江茂的长相随了陶玲，虽然平时行为乖张，但到底是多了几分女生的柔美。为这小时候陶玲便经常给她买一些女生的衣服来穿，等江茂长大有了性别意识，便对自己的脸有了几分厌恶，相貌虽然改变不了，行为倒是更加豪放，好像越这样越显得自己爷们儿。

        江茂一头蓬松烫发，堪堪遮住他那一双含情脉脉桃花眼，他今天戴了鸭舌帽，大半张脸都隐在帽檐下面。江茂一声不吭地跟在她们后面，偶尔会掏出手机发个短信。

        “江茂，你来试试这一件，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你看你打扮得跟混社会一样，在学校你们老师都不管的吗？”陶玲拉过江茂，拿着一件蓝色运动款式的卫衣便让他去试穿。“灼灼，你也来试一下这件怎么样，虽然颜色艳了点，可衬得你们小年轻有活力。”

        待两人从试衣间出来，旁边的店员便凑过来说道：“您可真有服气，两个孩子生的这么俊俏，穿什么都好看。”

        本来中规中矩的卫衣硬是被江茂穿出来几分洒脱，令思灼红色衬得她脸色明艳了几分，平添几分俏皮。

        江茂最是不喜把他跟令思灼扯到一起，当下想把衣服脱下，却被陶玲一个眼神制止了，得吧，反正买了他以后不穿就行。

        陶玲乐呵呵地去买了单，只留下令思灼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面对江茂的敌意，15岁的令思灼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看着跟木头一样木讷的令思灼，江茂更是不屑，果然是小地方来的，到处都透着一股傻气。

        这么一趟不可谓是满载而归，陶玲一面是真的拉他们来添置东西，一方面也是希望令思灼能出来多少散散心。自从来了临城之后，她就一直生病，好不容易现在好了，也得出来透透气才行。

        临城一中没有强制学生留校寄宿的要求，但是陶玲想着灼灼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多少有点担心，便想着也给她买了一部手机方便联系。

        江茂也闹着要换手机，陶玲左右不差钱，也给江茂换了一部。只是在选手机的时候，令思灼左右定不下来，主要是江茂挑来挑去也不知道要换哪一个，她心里知道江茂讨厌她，她要是选了和江茂同款肯定惹得他不高兴，便也假装不知道该选哪个好的样子。

        店员推荐道：“男生可以看看直板的手机，这款诺基亚是新出的款式，最近销量很好，也很适合学生用。女生可以看看这款索尼的翻盖手机，也是今年的新机型。”

        店员推荐的这款，令思灼之前在川江的商场里见过，那时候陶媛还拉着她说如果中考考的好就给她买这款手机。后来事发，但她还是参加了会考，并以他们学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到了川江市最好的高中，只是陶媛没了机会兑现她许下的承诺。

        陶玲见她眼睛一直盯着那款手机，知道她是心动了，便做主替她买了下来，还好江茂仍在纠结自己要买哪一款好，并没有留意她已经买好了。

        最后江茂并没有买当下时兴的诺基亚，而是挑了另外一个款式的直板手机。见令思灼小心翼翼拿着手机的样子，以为她是乡下的土包子，趁着陶玲付钱的间隙对她免不了又是一阵讥讽。

        三人正走着，江茂肩上一沉，待他转过来，便看见林澄一脸嘚瑟地对旁边人说道：“看，我没说错吧，看背影我就知道是江茂。”

        林澄是江茂现在的同桌，旁边站着的是林澄的前桌徐佩。林澄面上还是一幅不正经，倒是旁边的徐佩略显尴尬地站着，好似被人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般。

        江茂嘴上啧了一声，伸手打掉林澄搭他肩膀的手，斜眼又看到站在一旁的徐佩，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但令思灼总觉得江茂的那一眼有点别的意思在里面。

        林澄和徐佩礼貌地和陶玲打了招呼，他又特意拉了江茂走在后面，两人小声耳语：“江茂，你可没说，你这亲戚是个女生啊，还是个大美女！你小子太不厚道了，我收回之前跟你说的那些，兄弟对不住了。”

        还没等江茂反应，林澄小跑几步，一脸谄媚地去接令思灼手里的袋子，这次徐佩和江茂倒是默契地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鄙夷。

        得知几人是同班同学，陶玲自然是希望令思灼也提前和同学熟悉熟悉好增进感情，毕竟以后都是一个班的，当下便热情介绍道：“这是江茂表姐，灼灼，明天开始也要在一中上学了，以后大家多多照顾。”

        最后陶玲硬是拉着他们定了餐厅吃了晚饭这才放他们走，林澄向来自来熟，徐佩虽然刚开始有点冷淡，但到底都是年龄相近的小姑娘，只一顿饭的工夫，两人又有相同的话题，不仅互换了手机号，更是加了□□好友。

        江茂一直知道林澄是个外貌协会，可是这家伙现在的表现也太过夸张了吧，谄媚的嘴脸让人看了简直没食欲。他难道忘记了当时是这么跟自己一起讨伐令思灼的吗？现在见色忘义，这么快便倒戈相向说起自己坏话了。

        江茂实在看不下去，在卓下边踢他了两脚，轻声说道：“说好的革命情谊呢？你咋就临阵倒戈了呢？看你那殷勤的狗样，丢不丢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面对江茂的质疑，林澄倒显得坦然得多，“以前年少轻狂不懂事，说些不着边的话，你别当真呀，我要早知道你表姐长这么好看，说起来也是你小子不仗义，有个这么好看的表姐，怪不得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

        看着林澄倒打一耙的控制，江茂一双白眼简直翻上了天，“没看见人徐佩不高兴了吗？”

        林澄拿眼去看徐佩，对方倒是没有太多情绪外露，依旧和令思灼说笑，“你瞎说什么呢？我俩就一般的同学情谊，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茂鄙视他两眼，“是我想的哪样？我和你也是同学情谊，怎么不见你约我出来逛街啊。”

        “你可别说这么醋的话啊，咱俩是哥们，别让你姐听了误会。”

        徐佩见他们俩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当下便不悦道：“我刚才问你们话呢！”

        他们仨初中时关系就好，没想到一中更是分到了一个班。但是不知怎的，江茂对徐佩打心底里还是有几分发怵的，不等徐佩再发话，江茂当下正色道：“都是林澄，说话声音那么大，你再说一遍，怎么了？”

        徐佩重复道：“我说，再过一个星期，咱们就要秋游了，你们开始准备了吗？”

        陶玲接过话问道：“秋游，怎么没听江茂提起过啊，你们定的哪里呀？远不远呀？要几天呀？”她像是不放心，又转身叮嘱道：“佩佩，你看到时候能不能跟灼灼组个队，她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徐佩没有推辞，爽快应下，“阿姨您放心，到时候我们会一起照顾她的。”

        江茂反驳道：“可别带上我，麻烦。”

        陶玲一个巴掌糊上去，“你小子，灼灼你别理他，他就是见你这么招人喜欢，心里妒忌。”

        林澄附和道：“他就是妒忌。”他仰着一张笑脸伸着手说道：“灼灼，咱们也加个好友呗。”

        徐佩对他这做派早就司空见惯，长大铁定的花花公子，可还是面上一讽：“灼灼，别理他，他要是有你联系方式，指不定天天给你发短信，打扰你的学习。”

        陶玲也在一旁附和道：“现在你们还是要学习为重啊，手机只是让你们方便给父母联系，可不许耽搁了学习，知道吗灼灼。”

        令思灼乖巧地点点头，林澄见徐佩一脸得逞的表情，转身便去磨江茂要令思灼的手机，谁知道江茂压根就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当下不得不气馁，只好过后舔着脸去求徐佩要。

        晚上到了家，令思灼问陶玲要了那天帮她的好心人的电话号码，陶玲翻了手机上的通讯录，不过又说道：“后来我又打了几次电话可是都没有打通，不知道还没有没在用。”

        那天的事情，令思灼因着高烧的缘故，连记忆也变得十分模糊，过后她时常回想，也都觉得恍然如梦，如果不是这个真实存在的电话号码，她都要怀疑这些是否真的发生过。

        她上了三楼，却在拐角处遇到洗漱出来的江茂，他已经换了家居服，头发还沾着水汽，令思灼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就这么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江茂斜她一眼，仍旧是一句不屑的土包子，令思灼实在搞不明白江茂为什么讨厌她至此，“江茂，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可以明说。”

        江茂敷衍了一声不敢，就继续往前走。

        令思灼最是不喜这种阴阳怪气的论调，伸手拦住他，“你要是担心小姨，”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江茂就不耐地打断她：“我就是讨厌你，并且我会一直讨厌你，行了吗？我说的够直白了吧？还有不要在学校里提我们的关系，让人恶心。”

        江茂看着令思灼吃瘪的样子，心中却是少有的愉悦，打从她出现以后，自己便很少有这么好的心情，当下也不再理会令思灼，从她身边走过便回了自己房间。

        令思灼回到房间，闷头扑在床上，过了很长时间，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拿出今天刚买的手机，拨通了陶媛的手机号，每一次的按键，都像是敲在心上的重击，打出那串数字，不出意外的机械女声以及漫长的嘟嘟声，即使知道不会有任何回应，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对妈妈的思念，挂断电话，她又编辑了很长的文字，她告诉陶媛，自己已经平安到达了临城，也见到了陶玲，他们一家对自己都很好，说了好多好多，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最后她又给那天帮助她的人发了消息，其实除了一些客套的感谢话，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写写删删，最后才发送了出去。

        虽然其他不记得了，可是那身军装却总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小姨告诉自己这个号码可能已经没用了，但是自己总归还是要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情的，毕竟如果没有他的帮助，自己很可能就没命了。

        令思灼翻身下床，从今天买的文具里拿出一个本子，郑重写上今天日期，她把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情都一一记在本子上。

        自从来了这里陶玲便对她悉心照顾，更是为她打消了陪姨夫出国的念头，她知道这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她承载了太多人的期望，妈妈的，小姨的，她们都希望自己能好好的，所以以后不管多辛苦，她一定可以坚持下来的。

        她写日记的习惯还是受了陶媛的影响，那时候她总是问为什么要写这些呀，明明医院的工作都已经那么累了。陶媛说因为遗忘是人的本性，不管是幸福的还是悲伤的，最后人们都会遗忘，所以把这些记录下来，就可以见证自己成长的过程了。

        后来她便也跟着写一些，不过大多都是几句话，比如今天天气很好，妈妈带我出去放风筝，我很开心之类的。陶媛见了总是笑她，我们灼灼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张口妈妈，闭口妈妈，以后可是会被笑话的。

        令思灼便笑着说，笑就笑吧，谁让我最爱的就是妈妈呢，我以后每天日记里都要有妈妈。

        可是她现在写的每一件事里都没有妈妈了，她写着写着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睛里打转，眼前模糊一片，啪嗒一声，一颗眼泪砸在本子上，上面墨色的笔迹便被晕染开来，她合上本子再也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远在海外的陆时年早上醒来，看着躺在床上的手机弹出的信息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他以为是什么垃圾短信正要删除却莫名想起一双充满雾气又倔强的眼睛，回想半天隐约记起那天和陆时勉遇到的那个女孩儿。

        那天他们把她送到医院之后，左右等不到他们的奶奶便着急派人来接他们。在陆时勉看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本来也没想着要他人的答谢，再后来陶玲再打电话过来他也便都客气回绝了。

        参加完爷爷的八十大寿，他便回了m国，后来也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陆时年看着手机页面删除的提示，最终还是选择了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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