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懊恼

“小傻瓜，这不是让你来监视我？”他轻轻咬噬的耳垂，像说情话一样，低声的说。这个小女人真是太傻。这多明白的事儿，居然看不出来，白跟了我这么长时间。

        “别说这么难听，我又不是间谍。”她的脸微微红了，伸手企图推开他。白皙的指尖触及到他胸前结实的肌肉时，忽的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她轻轻的挣扎着，心里颇有不甘，难道他们想让我监督我就会去做？我自己又不是没有脑子。莎莎不禁有些懊恼，真不不该和他说这些办公室里的破事儿。好不容易下班，难得的清闲，何必再把两个人的关系扯到不冷不热的恼人事里去？

        “道格拉斯是不是告诉你，有什么事情都要汇报？”那只大手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指，掌的厚茧再一次刺激着细腻的皮肤。他的手指在她的手心里轻轻骚动，戏谑的语气，不是在责备，分明是在挑动她的情绪。

        “不是，他只是说你们销售部，人多，太杂。让我有什么事情搞不定的话，最好和他们商量一下。自己呢，要多小心。”她想了想，说道。言多必失，他这个人心思太重。她不想把工作与现在这种关系牵扯到一起，不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在提到公司里别的人。那些白天面对的面孔，让她多少有点做贼心虚。她和他也曾经是那种淡漠如水的交情，而今，她竟然靠在他的身边。如果别的人，那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孔，知道他和她的事情，会生出怎么样的八卦。

        刘旭光在公司里，是个标准的钻石王老五。高级经理，老婆孩子在国外，不过最新的八卦消息是离异。人还长得不错，1米80的身高，站到哪里都很抢眼。女职员的八卦精神可谓登峰造极，追星追到了身边。刘旭光的唯一敌人，就是比他年轻五岁的阳光美男卢建。不过，女职员们似乎对两个人并不厚此薄彼，都给予了同样的热情关注。

        成熟的女人们，更喜欢刘旭光一些。大刘身上有着成熟男人的厚重，让你觉得就算是世界末日，也有给地方可以依靠。

        公司的美女销售艾琳，现年29岁，号称单身的她，身边的男人从来没有断过。不过，据李琳说，艾琳对刘旭光情有独钟，只是妾有情，郎无义。那个美女要是多和大刘说上几句话，就会无意之中成为艾琳的头号敌人。

        如果艾琳知道此情此景，估计早就红颜震怒。莎莎倒是不怕她，只是不想惹是非。公司里没人关心你的生活，但是生活涉及到销售经理和女职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多刺激的故事，谁不想再茶水间里多聊聊天，听听现实版的娱乐消息？

        莎莎不想让自己成为街头小报故事的主人公。

        她靠在刘旭光宽厚的肩头，感受着他的体温，努力搜索者记忆中的对话。

        哦，想起来了。

        卢建关上门，坐定之后，并没有马上开口。停了一会，他说，有些销售部的事可以告诉她一下。当然，都是过去的事情。卢建的眼神犹豫。她断定，这些即将出口的故事，无论是什么内容，都很让卢建发愁。他的眼睛分明在想，这些将出口的话，会不会对眼前这个小下属带来什么期望之外的影响。莎莎比卢建小3岁，不算小。莎莎娇小的身材，常常给卢建这样高大的男人一种错觉，这个小鸟依人的女孩，让他们觉得自己比实际更为强大，更有责任保护对方。

        卢建正在此刻的决策之中。他不确定自己即将出口的话，是不是会伤害到眼前这个正在凝神看着自己的小下属。他平常果断的脑子，在说和不说，以及怎样说之间折腾了很久。莎莎从他眼睛里看出来，这些话无害，但是不好听，而且，一定是话中有话。他在斟酌词句，拿捏态度。

        她静静的等着，等着他做出抉择。

        足有五分钟的时间。莎莎心里算的。足够抽根烟，喝杯水，在扯两句闲话。此刻，在安静的小会议室里显得更加漫长。非常安静。

        外面人的脚步声，听得清清楚楚。高跟鞋是MAGGIE的，平底鞋是李峰的。他们的脚步静悄悄的，踩在地板上，发出高低不同的声音。

        莎莎有很好的耐性，没有用语言，目光，甚至动作去惊动对面的那人。自己的任何一个动作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无形的催促。莎莎打算继续等下去。

        卢建开口了。

        经过这么痛苦的思考之后，他的话显得非常简单。经过深思熟虑的话，都是简单的，去除掉了不必要的成分，如同卢建做出的任何一份报告，言简意赅，无懈可击。

        具体的描述，莎莎记不清楚了。隐含的意思明确无误：刘旭光是不可信任的，你要小心。

        那个时候，刘旭光对她而言，还仅仅是一个销售部经理，一个玩世不恭，特立独行的男人，一个女职员眼中的美男子，一个和艾琳不断传出或真或假的绯闻的风流情人。

        她当时并不知道，也从没想到，自己会在六个月，躺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当然，卢建不是算命的大师，也无法预测眼前这个小女人的未来情人是谁。经过深思熟虑的卢建，还是掉进了时间的陷阱，让他的话在6个月后成为别人床上的谈资。

        莎莎靠在刘旭光的臂弯里，微闭着眼睛。

        “你想什么呢？小间谍？”他温柔的抚弄着她的圆润的肩，轻声问道。

        卢建当时还真的说了一个八卦的故事。不过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这个典型的绯闻故事几乎可以与任何经典的反面教材相媲美。卢建每次给新员工做培训的时候，都会讲一些正面的或者反面的典型。这个故事，他从来没有讲过。

        故事很简单，有些俗。唯一不俗的是，故事的女主角是卢建的前同事。真实性让这个故事比别的流言蜚语有了更深刻的教育意义。

        反面教材的女主角是销售部的女职员，年轻漂亮。不是据说，是卢建亲身所见，且得到了大众的认可。时任销售部经理的于浩，对这个女下属寄予了相当大的希望。他努力的培养她，希望她能成为公司的金牌销售。于浩不是为了公司，是为了自己。没了好的团队，就没有好的销售成绩。得到于浩真传的卢建，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于浩本人一样得心应手。

        这个传说中的美女，是卢建的前任，比卢建更受于浩器重。

        后来的故事，不可避免的落入俗套。美女销售为了拿到单子，不择手段，和客户进行不正当交易。单子最后成了。拿到佣金之后，美女销售手握铁证，举报客户。那个甲方的老男人，在临近退休的年纪，凄惨下马。而对科斯来说，难道了一个大的单子，但未来的销售之星也悄然陨落，中途退场。从此，据说再也没人听到过她的任何消息，就那么凭空的不见了，好像消失在空气中一样。

        莎莎注意到，卢建在说到这个女孩的时候，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温柔。一个男人只有对自己的喜欢的女孩才能偶然迸发出来的柔情。

        “你要当心。道格拉斯的意思，是你一定要小心。公司改组之后，他希望你还能回到他的手下。”这是卢建的最后一句话。说话的瞬间，莎莎记得，卢建清澈无私的眼中满是朋友的关切，只可惜，关切停驻了几秒钟，稍后就如春风里的细小雨滴，倏忽一下不见了，消失在眼底深处。

        她心中一动。办公室里的人，能为你考虑的人，是在不多。自己能有这样好的上司，真是好运气。或者，他曾经暗地里喜欢过那个女孩？

        “好。”她轻轻笑了一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27岁的人，人家关心你一下，就开始瞎激动。

        走出那个小会议室，莎莎觉得似乎温暖了很多。在这个偌大的办公区里，看来不是没有朋友。科斯蓝色的标志和办公区的米色桌椅混在一起，总是带着凉冰冰的气息，如同众人职业笑容之下掩盖的冷漠，让咫尺之间如隔天涯。

        抬眼望去，不远处是卢建全神贯注的背影，莎莎忽然觉得，那些不曾留意的米色变得温暖起来。

        身处八卦中心的卢建，绝对不是个无事八卦的男人。他和她说的话，肯定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是让她简单听听。

        这个故事，莎莎从不同的“别人”嘴巴里听到过不同的版本。每个版本都不一样。

        第一个版本：李琳说的。那个女孩不是为了钱，是被公司里的人欺负了。为了给自己争口气，决定拿到那个单子。可是没有想到，后来被人陷害。客户也不是她举报的，是别人用的她的名义举报的。李琳说，刘旭光不让说这些事情，他不喜欢听人八卦。自己的下属谁要八卦，被他听见了，是要挨骂的。刘旭光对手下人的教育是：身为销售员，有些身不由己，你们不能这样污蔑自己的同行！有点职业道德吧，兄弟们。

        第二个版本：COCO说的。来源是是人事部的元老莉莉。莎莎见过的美女妈妈。她来的时间比较长，当年曾经见过传说的女主角。女主角是自己辞职走的。莉莉曾经和她联络过，但是未果。据说，口碑很好的一个女孩。大家都无法理解，她这样清纯的女孩，怎么可能就去用自己换单子？

        第三个版本：“别人”说的。来源不明。那个女销售，就是那么回事，为了钱吧。那个单子，挣的钱可以让半辈子无忧无虑。钱不是她一个人拿的，和客户老头一起分。为什么投诉呢？主要是因为分赃不均。狗咬狗吧。

        三个主要版本。其余版本大同小异。

        这个故事，从自己的顶头上司嘴里说出来，倒是第一次。不是八卦，是工作谈话。莎莎相信，卢建说的是真的。

        一丝危险的信号，悄悄闪亮起来。很少废话的男上司，不见得真的有兴趣和自己八卦旧日的绯闻。他是在给她一个警告。

        做事情要小心！

        如果你拿不住，你也会被人踢出去。

        在MBA课堂中，莎莎曾经学到过这些。不是从讲台上那些大智若愚的为人师表者，而是身边那些如她一样的男女学生们。

        一个同宿舍的女同学，曾经也是大公司的销售。她叫汤婧。在毕业的前夕，汤婧成为她的闺中密友，两人无话不谈。

        她告诉莎莎，销售里的猫腻，多了去了。很多销售，为了挣钱，什么不做？做一单下来，一辈子就不用工作了。你难道不想吗？就算你不想，别人挣了钱，去国外度假，吃法国大餐，买宝马奔驰。你呢，没有单子，就没有钱，没办法出去旅游，吃路边摊，买个QQ。你想想，你自己不难受吗？和谁睡不是睡觉？除非，你找个好男人，嫁了。

        汤婧说，曾经有个客户，说只要陪他睡一觉，就把一年的单子都给她。几个亿啊。她不为所动。她的顶头上司耐不住了。他想方设法和她谈话，希望她能接下这个单子。汤婧看着那个男人，知道那个貌似正直文质彬彬的背后，他一定已经和对方达成了协议。代价是她。她二话没说，抬手抽了那个伪君子一记耳光，转身走了。

        卢建的忠告，让莎莎不由自主的将刘旭光放到了汤婧的故事中。刘旭光会不会也这样对自己的下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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