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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意气风发


附中可能穷,宿舍都是男女一栋,西侧门上去一楼到四楼男生住,东侧门这边三楼到六楼归女生,剩五楼男女对半分,两扇铁门锁起来,简直匪夷所思。它分宿舍的理念也很奇怪,不是老生毕业空出位置给新生,而是每一届都要交换宿舍,高一高二高三轮流住,于是每一年的开学季都能看见整栋楼的人搬上搬下搬行李,还有新生父母帮忙的身影。

        床单被褥这些日常用品还好说,每年假期都会带回家,所以一来学校就直接放到了新宿舍里,但是旧宿舍里还有数不完的课本书籍,以及一些压箱底的衣物等,都得重新搬。

        考虑到洗浴问题,四六人间留给女生,男生都是八人间,等郑祁把楼上的东西尽数搬下来的时候,床位基本定好了,他看见白序青站在最靠阳台左边的位置问自己:“我看就剩这了,你想睡上铺还是下铺?”

        “啊······上铺吧。”他其实没这么讲究,但既然人家问了,还是别说随便了。

        不多时人就来齐了,郑祁默默合计一下,一个十班的,一个三班的,四个七班的,两个八班的。

        真不平均。

        想是这么想,但男生之间的隔阂倒也好划破,尽管先前不在同一个班上,但大扫除一做,该铺床的铺床,该擦地的擦地,八个人一面做事一面聊得天花乱坠,三两下功夫整个宿舍就熟识起来。

        社交牛逼症兼宿舍卫生安排者男妈妈高宇信一面擦窗户,一面对郑祁说:“老实讲,进来前真没想到你是个这么随和的主。”

        这话引起很多共鸣,几个人纷纷应和,连基本不开腔的杨隽兴也忍不住说:“还真是,我们之前还说完了跟个不良头子一窝,这日子恐怕要不太平。”

        后者拧毛巾的手一顿,挑眉:“会这样?”

        “你是不知道传闻怎么说的。”

        “嗯哼?”

        “说惹三班的郑祁,就是惹咱们整个附中。说附中第一号,三班郑大少。”

        “我去,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流言本人一听这土鳖口号,整个一地铁老爷爷看手机,“我虽然哥们多,但从来不主动挑事啊,少在那边瞎造谣,坏我名声。”

        白序青忍着笑意,闷声活脱脱开不动的火车头,高宇信目标转换,又说:“还有序青,他刚进班那下淡然得不可一世,我以为哪朵高岭之花下凡了。”

        “啊对对对,你们记不记得那句,‘我习惯一个人坐。’,真是惊到我了。”何易潇绑垃圾的手没停,嘴也絮絮叨叨,“你不知道我转头看那张脸,硬生生品出笑面虎的意味!”

        前者马上敛了神色,带扶着镜框语气无辜:“我真的习惯一个人坐······而且我只是笑起来不太自然。”

        “会吗?”郑祁见缝插针,还趁站在地上欠嗖嗖凑近人家佯装打量,“我觉得你笑起来特像一人。”

        白序青被他看得不自在,身体后仰:“谁”

        答复一本正经:“我家小表弟,每次给他画大饼都这副嘴脸。”

        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好好先生总算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起身洗厕所去了。

        隔壁床的游昊看热闹不嫌事大:“祁哥,你知道人家啥意思不?”

        郑祁摸了摸被撞的侧腰,心说劲儿挺大,还要面不改色:“嗯哼?”

        “意思是——冲屎都不愿理你。”

        厕所里传来清晰无比的一声笑。

        高宇信眼泪都乐出来了,他和游昊说:“你等他喊社会上的哥们在校门口堵你。”

        后者假惺惺搂过刚爬上床板的人拍马屁:“祁哥这么宽容,怎么会在意这种玩笑呢?”

        “当然不会。”郑祁笑容满面盯着他,“只是有时候闷了就找哥几个喝酒,酒喝完脑子就有点不清醒了。”

        游昊被看得毛骨悚然,三两步跳下床,来了招灯火阑珊处:“高妈妈,我也去洗厕所。”

        高宇信无奈地叹了口气,得,又被当挡箭牌。

        他和游昊高一就一个班,还是一个宿舍的上下铺,那时候他就是宿舍里的舍长,整个宿舍被安排得井井有条还拿了优秀宿舍,舍员们都很喜欢他,但由于男生对给别人当爹有着很深的执念,于是不知哪个鬼才想出的高妈妈这个称号就被焊死在他头上,本想着新的一年摆脱此称谓,谁知道这个狗儿子又这么正大光明地喊出口,他都能猜到接下来的场景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四面八方接二连三地怪叫起“高妈妈”,就连厕所都能听见游昊大嗓门嚷嚷:“序青我跟你说个贼好笑的,你知道高宇信有个······”

        他一把关上阳台门,试图隔绝这一切逃离现实。

        若说附中最拉跨的,一定是校服,难看不说,质量还差,冬季的稍好点,白色运动外套带一点黑色线条,再加冬天外面套羽绒,勉强说得过去,夏季那套简直灾难,蓝白相间上蓝下白,版型偏大还丑,洗久了变形,更不用说又宽又长的直筒裤,故而晚自习的时候,由于不在上学时间段没人管校服问题,大家基本都借洗澡换上自己的衣服去上。

        所以当大扫除完个别人一个接一个地冲凉后,郑祁抖着头发看着最后一个从卫生间出来的白序青穿着另一身换洗校服的时候,他非常不理解。

        “你怎么还穿校服?”

        对方的回答很简单:“穿着舒服。”

        确实,宽大臃肿得睡衣一样,能不舒服吗。

        宿舍有几个打球去了,高宇信和游昊先一步上了食堂,临行前问郑祁需不需要带饭,大少爷躺在床上,眼都没抬:“不用,前面还挺饿的,现在快一点钟反而不饿了。”

        视线转到白序青这儿,见他放下笔问:“这个点食堂还开吗”

        “应该还有点剩的。”

        “那我点外卖。”

        “序青帮我点一份。”

        “好。”

        最后宿舍剩三个人,一个腿翘得老高打游戏,一个掐着番茄时间点外卖,还有一个在等食物的空隙睡着了。

        附中本身不让点外卖,只不过明里暗里顶风作案的实在太多了,抓都抓不过来,于是规则就改成外面禁止进宿舍,只能在食堂用餐,但诡计多端的学生们哪里会按部就班,他们从后门拿完外卖,转头就塞进书包,仗着不许翻看学生私人物品的明文规定,大摇大摆地带着外卖上楼去了。

        而智能手机也是同等道理,老师们谁不知道班里人手一部,但只要藏在包里没被发现,就算知道也不能没收,更别说教工禁止入内的学生宿舍,简直手机成灾,但凡他们去一楼的充电柜一翻,保准赚他个盆满钵满。

        所以说学校与学生间其实存在一种诡异的平衡,在校规守则里遗留的漏洞实际上是给教师们准备的一条退路,好让这群青春期的青少年还能勉强听话,不至于触底反弹。

        郑祁是被宿舍断空调热醒的,醒的时候肚子也再一次叫起来,他迷迷糊糊摸开手机,时间显示两点四十分,他打着呵欠坐起,扫视一眼还在睡觉的光膀子舍友们,默默从床上爬下来,

        正好和盘腿在床上写卷子的白序青对上眼。

        两人相顾无言,郑祁率先干笑一声:“我找点东西吃。”

        对面人点点头示意他自便,尔后扶着眼镜再不抬头,一言不发继续刷题,整个人与宿舍起伏的拖拉机声和锯木头声形成鲜明对比。

        从高一入学到现在,郑祁头一次有了摸鱼的心虚。

        念头转瞬即逝,毕竟咸鱼仔最高宗旨就是躺平,他从柜子里翻出一袋苏打饼干,走到阳台啃起来,此时宿舍楼下家长的私家车已经走得差不多,又恢复往日的空旷,因为楼层低离得进,还能听到操场里的喧哗。

        等一袋饼干悠哉游哉吃完,肚中还是没有饱腹感,刚想转身再去柜子里拿一包,身后阳台门就被拉开,本该在床上认真学习的白序青拿了一袋面包出来递给他。

        “谢了。”郑祁伸手接过,看他脱了眼镜靠在栏杆上远眺,不由开口,“其实你不带眼镜还蛮帅的,那镜片太厚重,又是圆框,就显得你很呆。”

        “是么?”白序青双手交握,姿态放松地将支撑点给了栏杆,“我近视九百多度,不戴眼镜连一米都走不了。”

        “那离这么近,你看得清我的脸吗?”

        郑祁不过随口一说,倒是没想到白序青将别处的视线放回自己脸上的神情变得极其认真,那双棕色的眼眸有点像他小时候玩的弹珠,在阳光下亮得很好看,白净的脸越来越靠近自己,直到鼻息相对,热气扑面。

        “这样才看得清。”

        白序青笑着退开距离,脸上神色与平时无异,郑祁摸着鼻子忍不住问:“你近视怎么会这么严重?我天天看手机也没见这样。”

        他有些无奈地说:“我天生弱视,母胎里带着度数。”

        郑祁便不再延续这个话题,他拆开面包,第一口吃到夹心,甜度正好,咬着黏黏糊糊说:“还有你戴眼镜的时候眼神没这么······”

        他下意识脱口温柔二字,又觉得他一个男生形容另一个男生温柔特别奇怪,于是硬生生换成了“和蔼可亲”。

        “你说我不戴眼镜很老吗?”白序青乐了,他头一回听见这种形容词。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戴眼镜的时候······”他绞尽脑汁憋出三个字,“有点凶。”

        “噢?”身旁人不置可否,“我记得你几分钟前还说我带眼镜很呆。”

        “不是,这不一样。”郑祁支颐端详他,“你戴眼镜的长相有点呆,但是你的表情凶······也不是凶吧,就是冷,淡然,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就何易潇说的那什么笑面虎,我觉得特贴切。”

        说话他自己点点头,很满意自己三十几分的语文能说出这番解释。

        白序青一时无言,随着背光,眼神转向远方,虚无缥缈地开口,像不敢用力的大提琴:“可能是我笑点高,很多事情并不觉得好笑,但是礼节性的,也要配合笑笑,才不至于败兴。”

        “为什么?”

        “啊?”他没反应过来,郑祁轻哼一声,语气也拽起来:“我说为什么要配合?不好笑就不笑,干嘛委屈自己”

        前者哑然,他不以为意把手掌下压,面对自己晃了晃,有点类似rapper的招牌动作:“我就从来不会为不觉得搞笑的事情发笑,虽然我笑点挺低就是了······”

        他的面容神情在白序青的眼里模糊一片,脑海中却情不自禁浮现四个字。

        意气风发。

        没有什么比这更适合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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