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梁吕仁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手机里多了一个号码。

        梁浩：“他的电话号码可以给你，你确定自己去找他？”

        梁吕仁捏紧手机：“我…想试一试。”

        梁浩握着他的手：“你有你离开的理由，我可以不问。但是我想提醒你一句，6年多了他已经变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

        南济傍晚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热气伴着蒸腾的水汽一起侵入来往人群的衣衫里，梁吕仁脚踩着地上一点点的水渍，本来想步行回饭店却不知不觉又走到熟悉的地方。

        他不是故意的，脚上就像有肌肉记忆一般把他往这里拽。

        驻足在楼下，他抬头，屋里一片黑暗。

        他拿起手机小心拨通那个号码。

        “嘟——嘟——嘟——”

        梁吕仁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那几声仿佛已经不是电话音而是他的心跳声。

        “你好～”手机被接通，一个不熟悉但明朗的声音传来。

        梁吕仁一愣：“……请问是夏峰…先生的手机号吗？”

        对面一惊：“哦哦是的，他正在洗澡呢。请问你是哪一位？我可以帮你转达一下让他稍后回你电话呀。”

        ……我是哪一位？

        梁吕仁咬着嘴唇：“…就说我姓梁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反问：“你是？”

        “哦～我？我我……我算是他的同居人。嗯，可以这么说吧！”

        同居？和夏峰同居？

        【梁浩：……他变了，你知道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我什么也不知道。

        梁吕仁腿定住了，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对方明朗的声线明显年纪不大，但是温暖和煦。

        “喂？喂喂？先生？你还在吗？”

        梁吕仁狠狠咬了自己：“……在，那就这样吧，我先挂了。”他仓促的按下了挂断键，像是找不到方向的可怜人，只能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

        ……谁告诉我该怎么办？

        一整晚哭了又哭的结果是第二天的研讨会他只能顶着两只通红的眼去参加。

        接待他的小姑娘一路偷看他好多回。

        梁吕仁只得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倒时差的结果。”

        小姑娘眨眨眼：“梁先生没关系的，失恋不可怕。”

        梁吕仁：“………”这么明显吗？

        小姑娘送他到位置上，临走前掏出一副无框眼镜递给他，悄悄说道：“梁先生这个送你了，很便宜的。戴上就看不出来了。”

        梁吕仁接过眼镜感激不已：“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我是南济经济报的实习生温露露，今天来配合研讨会工作的。不用谢我梁先生，赶紧戴上一会儿就开始了哦。”

        小姑娘拜拜就跑开了。

        梁吕仁戴上眼镜框，再次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脑子像过电一般。

        什么？……南济经济报？

        夏峰工作的报刊？？

        来不及多想，座位区都暗了下来，只剩台上的聚光灯光。

        梁吕仁正想着夏峰会不会也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让一下。”

        梁吕仁缩回脚就愣住了。

        那声音太太太熟悉了，简直深入骨髓。他偷偷一抬眼：果然是夏峰！！

        梁吕仁屏住了呼吸：他真的来了？转念一想，他家实习生在这里帮忙不是吗？毕竟也是和南济经济相关的研讨会，他会来听很正常。

        但夏峰却完全没看他一眼，径直穿过他合并的腿，坐在他的右手边位置上。

        梁吕仁心跳好快，他不知道夏峰是不是没有认出自己，只好偷偷看他。

        真的是夏峰……

        梁吕仁心里激动。上个世纪里他们爱意正浓，这次又能马上见到他令他心猿意马。

        那看向前方的侧脸半隐在黑暗中，他深邃的眼睛和利落的线条，挺拔的坐姿，西装包裹下的修长身材，配合着蹭亮削尖的皮鞋，俨然一位高端商务人士。

        梁吕仁脸红了。

        尼玛，我怎么前30年没发现自己是个色批？！现在光看就不行了？

        夏峰有没有注意到我？梁吕仁缩在座位上不敢动。

        心情的热烈和身体完全不同步。手指不经意微微扣着自己的裤子。像是个偷窥的小丑。

        夏峰却完全无动于衷，认真而仔细地听着演讲。

        梁吕仁激动的心情随着时间慢慢平静下来。后遗症就是他又想起了昨晚的电话。

        那个人是谁？是他现在的爱人吗还是只是住在一起的？他…还需不需要我？

        梁吕仁的小心思让他心不在焉。夏峰的存在又让他局促。没有认出他又让他沮丧。

        研讨会正式开始，钟老作为活动中心人物发表讲话。他不仅在宝石切割方面已是顶尖专家，更是南济市出身的名人，为了南济的发展做出了贡献，每一年南济的学术研讨与人才招揽都有他的助力。

        研讨会大略都是介绍国外的新技术与国内现有技术的差别，并致力于探讨学习怎样突破工艺瓶颈，努力创新。

        钟老及专家发表完讲话后，主持人开始提名每年优秀的新人。

        梁吕仁始终挣扎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听不得任何东西。

        “……今年的mvp来自美国dz品牌唯一华人展览作者也是我们南济人——梁吕仁先生。”

        梁吕仁忽然被点到名，整个人都颤抖了下。灯光忽然聚焦在他头上，大家都转过头纷纷为他鼓掌示好，他只能尴尬地点头微笑。

        余光偷瞄一眼旁边的夏峰。

        夏峰仍然气定神闲的鼓着掌，只是他表情冷淡地目视前方看都没看他一眼。梁吕仁本来被点到名那种雀跃忐忑不安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一个人对一个抛弃自己的人连震惊仇恨生气的情绪都没有，就只能归结于不在乎。

        不在乎多可怕，把你忘记了，再也提不起兴趣了，不是吗？

        天呐，梁吕仁不禁头疼：这次的剧情我真的能圆回来吗？这个世界的设定会不会他已经不喜欢我了？

        梁吕仁忽然觉得鼻子好酸，眼睛也好酸。

        失落的情绪一直蔓延至结束。

        一位助理拦住了他俩：“钟老想见见你们。两位随我来好吗？”

        钟老虽然叫钟老，但其实年纪并没有那么大胜在资历老，实力足，大家尊称一声老前辈。

        钟老今年看上了这个新锐梁吕仁，很是想拉拢他回国进自己的科研室。

        “钟老，二位先生到了。”

        “好好好，”钟老从休息室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两面前：“年轻才俊啊二位。”

        “不敢当。”夏峰礼貌回道。

        梁吕仁也答道：“不敢不敢。”

        “来来来，都是我南济市的人才帮你们互相介绍一下，这位是南济报最年轻的主编夏峰，”钟老又拍拍梁吕仁后背说道：“这位是南济出身的宝石切割工艺方面的新锐梁吕仁。”

        梁吕仁才发现自己不能直视夏峰，他甚至鼓膜都在跳动。

        说话呀，说点什么呀梁吕仁。

        钟老看看两人站着不动似乎很陌生，一推眼镜：“哎？我记得夏峰你好像是富林高中毕业的的，小梁你也在富林念过书吧？我看你俩年纪差不多会不会是同一届的同学？”

        “是同一届。”一个冷淡的声音说道：“不过梁先生只读了一年多，不记得也很正常。”

        钟老不愧是老狐狸，来回一扫就知道有问题：“好好好，既然是同学那更好了，互相更容易熟悉熟悉，什么困难都能解决的是不是？哎小夏你不是还有关于新锐的采访要做吗？”

        夏峰目不斜视地盯着一直低头不语的梁吕仁：“是的，我确实要好好采访一下他。”

        梁吕仁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夏峰进了一个小屋里进行采访，他满心里只想着：主编好累啊，采访还要自己做。

        两人对坐着正相对无言，夏峰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手机一阵女生传来：“夏主编不好了，我找不到那个新锐怎么办，采…”

        夏峰打断他：“他在我这里，马上我就采访。”

        “啊？主编你？？”

        “是。挂了。”夏峰说完就掐断了电话。

        又一阵安静。

        梁吕仁局促的坐着，时而抬头发现夏峰坐在对面的沙发里正在写着什么。

        他几次欲张嘴：“那个……”

        夏峰终于抬起眼开口：“开始采访吧。这里我罗列了大致10个问题。还有我会全程录音，有问题吗？”

        梁吕仁在他深黑的眸色里咽了咽口水：“……没有。”

        ……好冷淡。

        “你是哪一年出的国？”声音平淡无奇。

        “1999。”梁吕仁低下头。

        “为什么选择出国？”

        梁吕仁舔舔嘴唇：“……我想去。”

        静默——

        “出国学的什么科系？”

        “先是一年语言，然后是艺术，最后一年才将重点放在宝石上。”

        “宝石设计展在哪里举办的？”

        “纽约。”

        “主题是什么？”

        梁吕仁蜷起指结：“………”

        夏峰放下纸，声音顿时冷了下来：“叫什么？”

        “……凉风。”

        录音笔“滋滋滋”的电流声在无声而压抑的屋子里响起。

        梁吕仁头疼，这是个小学生都能看出内涵的名字，太特么明显了吧。

        夏峰不容拒绝：“抬起头来。”

        梁吕仁只得被迫抬起头与对面隐隐发作的夏峰对视着。

        6年多的时间夏峰变得锋利又迷人。身上的气息危险却让人蠢蠢欲动。

        梁吕仁喉咙滚动。

        夏峰一字一句地吐出几个字：“你当你是谁？不准再用我的名字。”

        “我…”梁吕仁刚想反驳，可也瞬间弄清楚了夏峰的意思。

        他不要和他有关系了，哪怕只是一个同音字。

        眼见他快哭了却无动于衷，漠视地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梁吕仁只得点点头，已经发不出声来。

        “我们继续把采访完成。”夏峰公事公办的样子太冷漠：“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吕仁假借扶眼镜框摸了把泪：“前天。”

        “会全程参加研讨会和展览吗？”

        “是的。”

        夏峰反问：“参加完就回美国？”

        梁吕仁抬头疑惑。

        夏峰抖了抖手里的纸：“这也是采访问题。”

        梁吕仁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有特殊原因应该是吧…”

        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只能随便对答。

        那边录音笔“哔———”一声被按掉。

        夏峰快速从沙发上站起身，冷冷抛给他一句话：“既然要走就别再回来了，还有，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随即转身走出房间留下已绝望的梁吕仁。

        那根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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