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娘家知道的说他想当皇帝,不知道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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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公府。
何老爷穿上官服,戴上官帽,临时想起一事,向妻子窦氏道:“听说前儿瑛丫头去看了贵妃,贵妃还赏了厚礼,论理,你也该去瞧瞧太子妃。”
当初都没想到何妙瑛能有这等出息,贵妃的算计,何老爷多少知道一些,但横竖是个不用的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哪晓得瑛丫头不显山不露水的,才嫁过去数月便有了身孕,如此一来,国公府总得赏她几分薄面——就算他不看好太子,多条门路总是不错的。
窦氏扶着他的肩膀却僵了僵,老爷自己不肯趟这趟浑水,却把烫手山芋扔给她。后母难为,她是续弦,又非元配,在何妙瑛面前怎么摆架子?
何况瑛丫头在闺没少受委屈,窦氏虽未刻意刁难,不过前妻的女儿,怎样都难一碗水端平,也只能敷衍了事,怕是这丫头早就将她恨上了。此番过去,可不得狗仗人势、好好耀武扬威?
窦氏心不愿,但她清楚老爷脾气,说一不二,也只能勉强应下。
送走当家的,窦氏便命人备车,她女儿何妙容遥遥望见,问明缘由,便说也要跟着去。
窦氏心烦恼,“你添什么乱!”
瑛丫头从小到大的不快,一半都是容丫头主动找事的缘故,窦氏偏疼女儿,言行之间难免有些护短,这一去不是火上添油么?
何妙容拉着母亲衣襟撒娇,“大姐姐才没这样小气,再说,不过一点吃食,几匹绸缎,用得着耿耿于怀么?”
又不是没给她吃没给她穿,无非府里每季新裁衣裳的时候,总会由何妙容先挑罢了——何妙瑛本就相貌狐媚,穿简单点反而清雅,太鲜亮就不成话了。
何妙容还觉得自己是做善事呢。
窦氏拿她没办法,只得点了点女儿脑门,“待会儿言语慎重些,别跟你大姐姐争锋,咱们这回是讨好人去的。”
何妙容嘴上应下,心实不以为然,不过仗着老天眷顾揣了个肚子,生不生的下来还是两说呢,况且,若落地是个女儿,也白费了现在这股得意劲。
当然东宫内务不与她相干,要紧她得向何妙瑛问一问二表哥的事,她跟二表哥到底什么关系?怎么表哥会说该应约的是他?太子大婚当晚,表哥却喝得酩酊大醉,叫她看了心疼不已,不会是被人始乱终弃了吧?
窦氏最清楚女儿的心事,眉间愁绪又多了一分。妙容要嫁天瑞,在她看来是千好万好,连老爷也同意这桩亲事,可贵妃为何迟迟不肯松口呢?明明亲上做亲。
她哪里晓得,正因两边原是亲眷,国公府无论如何都得支持二皇子,何贵妃才不想将儿子的姻缘浪费在这上头,另结一桩有权有势的亲家不是更好么?
何苗穿着一袭鲜艳明媚的嫩黄色衫裙,正热火朝天指挥仆役将银子往库房里搬——当然是她自己的小金库。
但见她来回穿梭,吆五喝,比在花间采蜜的蜜蜂还勤快。
太子远远望见,一时倒有些失语,这哪像个有身子的女人,该不该提醒她端庄点?
李忠最知自家主子的脾性,却笑道:“殿下终日关在书房,未免闷得慌,闲时看看风景也好。”
太子妃身姿婀娜,窈窕动人,模样着实不差呢。
太子轻咳了咳,“胡说道。”
正要回书房静静心,门口的侍从却来回话,“何国公夫人带着二小姐过来了。”
何苗几乎立刻便有了反应,赶紧着人将库房门关上,还挂了块布帘,仿佛里头只是普通酒窖——生怕钱财外露,别人来打秋风似的。
太子:……
想了想,扭头吩咐李忠,“孤记得还有去年贮的陈茶?就拿那个招待稀客吧。”
李忠抹了把额上汗滴,心想主子爷一向慷慨豁达,竟也有这样小心眼的时候,不会是专程给夫人撑腰吧?
窦氏母女此刻已来到廊下,何苗来不及换衣,只能假笑着迎上前去,“母亲,二妹。”
何妙容望见她那身明亮刺眼的服饰,下意识判了一个俗字。但不得不说,穿在她身上效果还挺好——艳光四射,让人莫敢逼视。
相形之下,自己却有些黯淡无光,何妙容懊悔该穿那件天水碧来的。
窦氏则早已浓浓地堆出满脸笑,“早就该来看看你的,只是不得空,你爹成日忙东忙西,偌大的家业都堆在我一人身上,也是辛苦得很。”
这话一半是解释,一半则是警示——到底她还是堂堂国公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识趣的就别起冲突。
何苗眼的鄙薄一闪而过,转念仍是微笑,“那敢情好,母亲若觉得力不从心,大可以交给二婶三婶她们,我想婶子们都会乐意的。”
何家内部几房也倾轧得厉害,如今是仗着老太太健在,尚可稳得住,若老太太哪日驾鹤西去,怕是会有大变。
她这一下,正好戳窦氏心病。
窦氏那张完美的假面具险险碎裂,好容易忍住了,没有当场失态——瑛丫头结了场婚,倒是更显能耐了,从前只会张牙舞爪地闹腾,如今却懂得暗含针砭,当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两人彼此试完深浅,何苗见好就收,虚情假意道:“母亲口渴了吧?我命人备了茶饮,不如略坐坐再走。”
才刚来就说要走的话,这丫头是在下逐客令?
窦氏脸色青了又青,但夫君吩咐亦不能违抗,只得忍气吞声随她进殿,好在何苗说备茶倒非假话——只是泡在杯的茶叶怎么跟褪了色似的,还有股微苦涩味,窦氏只略尝了尝便放下了,实在难以入口。
何苗借着身孕之便,倒是有滋有味喝起了蜂蜜水,还加了几瓣鲜果切。
窦氏看得嘴馋,也放不下尊严讨要,只咽了口唾沫,放下礼物,开门见山道:“这副观音送子图,是你父请画师吴道子所作,愿你挂于室内,日日祝祷,早日诞下贵子。”
那吴道子才高斗,却是出名的傲慢,也不知磨破了多少嘴皮子才说得他动笔——窦氏想想都觉得不甘。
这样诚挚的礼物,何苗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淡淡命人收进抽屉里去,她对古玩字画本就兴致缺缺,又不好变卖,还不如几个金髁子实在呢。
窦氏却只当她眼界高了才看不上这些,暗暗心惊。看来外头流言非实,也许太子很宠她也说不定,指不定宝贝堆积成山,才养成这副盗跖脾气。
窦氏反而说不出话来,本想引她怀念一下娘家好处,再顺势叙一叙天伦之乐,可如今瞧着,她似乎并不稀罕?
何苗懒懒打了个呵欠,“母亲若无要事,我想去打个盹。”
自从入了东宫,何苗长日无聊,养成了午睡的好习惯——有身子的人犯困也很正常,正好借机偷懒。
她这副旁若无人的态度却激怒了何妙容,不过是踩着狗屎运,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再加上二表哥又对她念念不忘,何妙容忍无可忍,啐道:“我母亲好心好意来看你,你怎的这样不知尊重,你也配为储君之妻么?”
何苗一手托腮,一手却笑盈盈地指着面前二位,“好心好意?黄鼠狼给鸡拜年,老虎吃了人掉两滴眼泪,倒真是慈悲!从前在府里怎不见您二位这般客气?放着前妻养的孩子不管,对自己的儿女视若至宝,溺爱无端,连衣服都是穿剩不要的,怎么,我还得感谢没死在你手里么?”
窦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果然都记着!这个心机狡诈的丫头。
何苗收敛了嬉容,“可别叫我说出好话来,行了,您二位还是快请回吧,我这里小门小户,哪装得下两尊大佛。”
饶是窦氏颇有涵养,可听到这样尖酸刻薄的言语还是不禁脸色惨白下来,偏又有许多侍婢随从——她们听到背后会怎么议论呢?
这该死的瑛丫头,真是一点体面都不要了。
何妙容搀扶着母亲,留神不让她跌倒,一面却狠狠怒视着对面,压低声音道:“你跟二殿下到底怎么回事?”
何苗巧笑嫣然,“他没跟你说吗?”
傻子都看得出这位二妹对李天瑞的情义,如今瞧着,倒像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何妙容简直出离愤怒。
何苗也懒得再刺激她,淡淡说道:“他想娶我,可我不乐意,就这么简单。”
何妙容不信,二表哥那样的良人,哪个女子会不愿嫁?何况在入东宫之前她都快一无所有,还不是抓着什么便是什么。
可要她当面驳回何苗的话,何妙容也没那个本事,毕竟当日水阁事已成为宫秘辛,连贵妃都严厉禁止身边人议论,她更是被蒙在鼓里。
何妙容只轻哼一声,扶着母亲的胳膊将欲离去。
李忠赶来送客,“国公夫人现在便走?”
窦氏方才被便宜女儿一顿痛斥,就差指着她脊梁骨骂,既丢脸,心里也实在屈辱。她记得李忠是这府里的总管,便趁势道:“我看太子妃初初有孕,身边人手实在不足,不如从何府挑几个出色丫头过来帮忙,您可否行个方便?”
话之意很明显了,但凡机伶些的主母,有孕时多会举荐侍婢侍寝,一来可笼络丈夫,二来稳固地位,窦氏当初怀孕也是这么做的。
当然她此举绝非给妙瑛分忧,纯粹想添堵罢了——瑛丫头那个脾气,蛮霸惯了,哪里容得旁人与她争宠?等闹上几回,太子殿下自会腻味了她,那时看她还敢怎么折腾。
窦氏自认为这主意出得极好,哪知话音方落,太子斩截的声音便已响起,“谢夫人抬爱,但,实在不必。”
他脸上并无愤怒之意,但,窦氏却无端觉得心一寒,再不敢逗留,拉着女儿便匆匆离开。
何苗白看了一出好戏,这会子也好整以暇地上前,她自然知道太子不会接受何家送来的人,谁知道会不会是美人计?窦氏也真是气糊涂了,净想些昏招。
不过,她却无须避嫌。何苗望着李天吉那张无可挑剔的俊容,促狭笑道:“我看母后宫的侍婢就很不错,色艺双绝,不如由我出面,请母后赐下几位,您觉得如何?”
这样一来,既稳固了太子妃贤良的名声,也免得李天吉夜间寂寞——他到底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总会有想那种事的时候吧?
李天吉定定看她片刻,依旧冷然,“不用。”
儿女私情,从来非他所愿。他唯一所向往的,只有金銮殿上那副座椅。
何苗悄悄撇嘴,知道的说他想当皇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做和尚呢——真是男德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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