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不能这样伤害她

12月，嵘崎回到了边境的空军特战旅，在一个小岛上，距离江州50公里。在部队他迎来了自己的24岁生日，队里的战友替他过的。

        大家都觉得，这次嵘崎回来，好像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

        他是因为立了军功才破格被提拔，真正服气这个上校的并没有几个，直到他真正的回来。能反复经历那样非人的训练，嵘崎已经不经意间立起了自己的威望。

        他已经从一个年轻的士兵，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军人，服从命令，舍生忘死。

        也正是在圣诞节的这一天。刘玉华突然带着姝磊出现在淮安，夏梅见到这个富态的妇人，认了一会才认出是谁，心情也有些激动，“玉华？”

        见故人还认识自己，她笑着点头，“梅子，请我进去坐坐吗？”

        “好啊，快进来。”

        进门，刘玉华在看着这里的摆设，和当初刚进来的姝妤一样，不由得称赞，“你这里可真雅致。”

        夏梅笑道，“快坐快坐。我给你沏茶。”

        “好。我可是很久没喝过茶了。”

        姝磊一直跟在身边，不随便插手，夏梅看到这小男孩，“这是你小儿子？”

        “嗯。三十五岁的时候生的，也算是高龄产妇，老来得子了。”刘玉华摸着儿子的头，“磊磊，叫阿姨。”

        姝磊乖乖叫人。“阿姨好。”

        “哎，这孩子长的真好看，别拘束，去院子里玩儿吧。”说完递给他旁边放着的模型飞机。

        屋子里就剩两个人的时候，刘玉华开口，“梅子，我是想问一问，关于我女儿姝妤的事情。”

        “小妤？小妤是你女儿？”夏梅闻言一怔，茅塞顿开，“难怪了……难怪了……玉华，是我们家嵘崎，配不上小妤。”

        刘玉华跟着她叹气，“这孩子，我们都对不起她。”

        “我和她爸爸，没有当好她的亲人。本来我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但是我女儿都走了，作为母亲联系不上她，我才知道还管这些做什么。”

        “在她十三岁的时候，我怀了磊磊，我们家里，确实起过一场火。她看医生的那天，我没有跟医生说实话。”

        “我们亏欠她太多太多了，我甚至从来没有做到一个当母亲的责任，连一次家长会都没给她开过。”

        ……

        部队里，过年的时候，有家人前来探军，夏梅也像往年一样，来队里和儿子一起过年。

        吃完年夜饭，嵘崎自己来到海边坐着，这里不比江州，风劲儿很大，浪也很高。夏梅裹着厚棉服出来，想跟儿子说会话。

        “孩子，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告诉妈妈，嵘家世代的传承，会在你这终止吗？”

        嵘崎不说话，看着远处。

        她又说道，“年前，小妤的妈妈，来找过我了。”

        嵘崎抬起眼看她，想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说了什么吗？”

        夏梅渐渐的回想起来，是在刘玉华口中听到的关于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口中只冒出一句话，“小妤这丫头，活的太累了。”

        那是姝妤13岁的时候。她刚刚初一，那个时候她的成绩特别不好，想考上最好的临和一中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同样是个周五，在回到家里的那一刻，姝妤就听到了爸爸的控诉声。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这个孽种是哪来的？”一点都不像她印象中的爸爸，声音尖锐又可怕，“说啊……”

        妈妈的肚子已经八个月大，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也不理他。

        他就指着肚子问她，“说啊，告诉我——”

        姝妤看到妈妈红红的眼睛，看到她一下子就踢翻了屋子里的火炉子，烟囱顿时裂开，炉子里火红的的煤球一个一个滚下来，迅速烧着了沙发脚。

        爸爸吓坏了，不管炉子周围烫不烫，第一时间用手扶起来，拿着盆里的水划拉一下朝着沙发浇上去。

        火还没来得及烧起来，爸爸烧破皮的手指颤抖着，在地上蹲着，像是在后怕，也像是怀疑自己般的反省。

        后来，她看到妈妈脸色逐渐变得惨白，爸爸慌乱的出门叫有车的邻居，连夜把妈妈送到了医院。

        他们就像是没看到姝妤站在那里一样。是二伯母过来接上姝妤，一起去医院的。

        120的声音一直在姝妤耳边回荡着，她脑子里充斥着刚刚迸发出来的火光，爸爸那样狰狞的眼神，还有妈妈身下那一摊摊的血。

        手术室那个红色的灯一直亮着，姝妤就自己一直蹲在角落里，眼泪不停的掉，眼前都是一堆堆的人，他们离自己很近很近，在争先恐后的说着话，却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世界好像都晃动起来，她害怕的把自己埋在双腿里寻求保护。

        那一刻，她的天塌了。

        好几个小时，她和众人一起等着，她不敢去看爸爸的位置，怕再让她看到那样的眼神。

        惊险的生下弟弟，妈妈叫爸爸去做亲子鉴定，他支支吾吾的不去。却不让姥姥把弟弟带回家里。

        “妈，您把他带回来干什么！”

        这一切，都在小姝妤的脑海里记着。

        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

        只知道原来的家，不再是家了。之后的过年，没有了丰盛的年夜饭，没有了漂亮衣服，妈妈一天天的变老，新长起来的头发都是白的。

        爸爸像献殷勤一样对待我。只是因为如果离婚了，他想要我。

        可他不要弟弟。

        回到现在。

        “她妈妈生小儿子的时候，确实经历了一场火灾。是在小妤面前发生的。他们家里发生了很大的事，那天晚上，她妈妈差点没活下来。这些事情，突发性的放到一个小女孩身上，影响了她一辈子。”

        夏梅说的都忍不住哽咽，“小崎啊，你可以不和她在一起。但你不能这么去伤害她。”

        “她下这么大决心，即使你不说我也明白。妈妈从小到大，是怎么教你的，你还记得吗？”

        …………

        嵘崎这一晚上，都在想着夏梅给自己说的话。高强度训练他可以坚持下去，现在他却觉得无比的无力。

        记忆里的碎片慢慢集结起来。

        想到了她为什么会说自己抗摔打。那么爱护自己的头发为什么剪掉没有一点反应。为什么会整宿整宿的失眠。为什么对于平行世界那些虚幻的事情那么执着……

        为什么，平常软软糯糯的一个姑娘，在面对父亲母亲会变得那么尖锐。

        这一切都是因为缺乏爱。

        一个家庭里，给孩子最好的礼物，是相爱的父母。

        脑子里想起来她曾经说的话。

        ——“我看到离婚协议书了。”

        ——“离婚就离婚吧，为什么到后来又不离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开始变化了。

        自卑，否定自己。

        嵘崎本来觉得自己经历的够多了。

        他根本不敢想，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姑娘……

        在那些看不见的地方，

        承受了这么多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

        比原生家庭更可怕的，是一个冷漠的家庭。冷漠这两个字，已经完全违背了家本身的涵义。

        没有哪个女孩子是生性怯弱的。

        他以为自己做的那些小事，真的是她世界里唯一的光亮。

        对不起……

        “姝姝，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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