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摄政王的决议一公布，全国哗然。

        最后的人选既不是颇得人心的萧蒙也不是有武将们助力的萧燃，而是一年前刚任命为相国的傅衡峄。

        人选是长公主提出来的，宇文钊及部分老臣极力赞成，最重要的是连齐太后也正有此意，支持萧蒙和萧燃的两派人都不愿对方得势，权衡利弊之后只好不情不愿的同意傅衡峄来当这个摄政王。

        只是现在傅衡峄又是执掌北军，又是把持朝政，这权势滔天，难免受人眼红。

        仅仅不过半天，就有言官上奏请傅衡峄让出北军统领的位置。

        可又过了半天，这样的声音就消失了。

        因为，北境出事了。

        腾亭西北方的大悦和粱国听说玄烈皇帝突然逝世，现在在任的又是个年幼的皇帝，于是便趁此机会联手进攻北境岭北部。因是突然袭击，北军受伤惨重，军事万分紧急，傅衡峄决定亲自前往前线退敌。

        这一切都与陆烟宁所料不差，甚至大悦和粱国的突袭她也预料到了。

        毕竟主少国疑，领国易侵，现在是腾亭最不稳定的阶段，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突袭时机了。

        只是有一件事，她没有料到。

        那就是关于陈璧月点名要她教琴这件事。

        那日在林园见过齐太后和她的养女后，陆烟宁回去一打听，得知那个女子名叫陈璧月，是原北军副统领陈隶的女儿。

        陆烟宁虽然不知道陈璧月，但是对她父亲倒是不陌生。

        陈隶此人是北军中的一员猛将，早年间跟随傅衡峄的父亲左右。后来傅衡峄的父亲辞了官，将北军统帅一职和这位猛将一起交给了儿子。傅衡峄上位来，做得也是十分出色，与陈隶二人亦师亦友，配合的相得益彰，使得北境安稳了许多年。

        可是后来陈隶在一次战役中牺牲，他夫人无法忍受丧夫之痛，竟然也一命呜呼。陈式夫妇双双离世，留下一个小女儿孤苦无依，于是齐太后便将姐姐姐夫的孩子接进宫中抚养。

        陆烟宁还打听到，早在陈璧月和傅衡峄还在各自母亲的肚子里时，两家就已经指腹为婚。后来更是两小无猜共同长大。

        随着陈家夫妇丧命，陈家一撅不起，再不似从前辉煌；而傅家却节节高升，甚至傅衡峄还做到了丞相的位置。

        两家的差距逐渐拉大，纵然陈璧月被齐太后养在宫中，过着郡主般的生活，但她终究还是姓陈，家道中落的陈。

        彼时傅家如日中天，傅衡峄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许多人都觉得傅衡峄肯定会悔婚，但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悔婚，反而待陈璧月更好，甚至还有提前婚期之意。

        陆烟宁抱着无音琴走在前往中阳宫的路上，她本以为经过那天后陈璧月不会找她麻烦，却没想到第二天内侍便来太乐府请她去中阳宫，还说什么因为是陆烟宁气倒了沈大家，那沈大家的差事自然就由她来承担。

        陆烟宁心里不由感概，相国大人就是个难缠的，没想到相国夫人也这么难缠，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

        陆烟宁进入中阳宫，来到侧边的一间小院子。

        这院子虽小，但却是十分精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各有各的精巧。

        陈璧月坐在一处凉亭内，身着一身金黄色的裙袄，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陆烟宁抱着琴向陈璧月问安，然后便问她想学哪一首。

        陈璧月没有立刻选曲，而是漫不经心地道：“我还没想好，不如陆乐正先弹几首，让我选选？”

        于是陆烟宁便弹了几首，可陈璧月都是摇头，说都不喜欢，让她继续弹。

        陆烟宁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弹，弹着弹着，一下午就过去了。

        到了晚膳的时候，陈璧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说道：“罢了，听来听去还是第一首好听，就从第一首学起吧。今日你先回去，明日再来吧。”

        说罢，便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去了。

        凉亭内只剩下了陆烟宁一个人。夕阳渐落，红色的余晖洒进来。

        陆烟宁看着自己因为长时间的弹奏而发抖的手，叹了口气。

        “你捅宇文钊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现在面对一个弱女子却这么做小伏低。”

        陆烟宁回头，迟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抱着双臂，一副冷嘲热讽的样子。

        她瞪了他一眼，摊手说道：“有什么办法？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迟安的嘴角微微抽动，以此表示不屑。

        “我可以帮你杀了她。”迟安建议道。

        陆烟宁一愣：“杀她干嘛？”

        迟安身子往前一探：“她能为难你这一次，就肯定还会有下一次，难道你要一直这么忍气吞声？”

        陆烟宁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那我现在去杀她。”迟安说着就往凉亭外走，可还没走出半步，就被陆烟宁一把拽住衣服。

        她脸上带着迷惑，再次问道：“杀她干嘛啊？”

        “你不是说我说得有道理吗？”迟安更迷惑。

        陆烟宁装作师长的模样长叹一声，对着迟安指指点点：“迟安啊迟安，我教你的你怎么就学不会呢？不是所有事情都非要用杀人来解决的。”

        她这话说得老道，迟安险些都要被说服了，但转念一想她杀腾亭皇帝的样子，便立刻觉得她在胡扯。

        杀人就是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这无需质疑。

        迟安微微歪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似乎在说，你听听自己都在胡扯些什么……

        看着他的眼神，陆烟宁心虚说道：“好吧，我承认，有些时候确实杀人管用一些。”但她紧接着补充道：“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必须用杀人这一招，起码对于陈璧月这件事上就不用。”

        “为什么？”

        陆烟宁淡淡一笑，明亮的眼睛环视着这个小院，说道：“因为我的战场不在这啊。”

        迟安怔住。片刻后，他才开口：“话说回来，你的战场似乎也不太顺利。”

        “嗯？”

        “你之前说傅衡峄担任摄政王后，萧蒙和萧燃都会有所动静。可我这几天一直盯着，他们什么动静都没有。”

        “萧燃也没有？他可是很冲动的一个人呢”

        “没有。”迟安摇头。

        陆烟宁耸肩：“既然他们不动手，那我们只好推他们一把喽！”

        “你想怎么做？”

        “傅衡峄明天就要去北境了，他不在凤都什么事儿都好办！”陆烟宁眼中充满了得意：“等他一走，你找些人手装扮成傅衡峄的手下伺机暗杀萧燃。记住，只能做做样子，千万不能真把他杀了！萧燃知道傅衡峄要杀他，一定会猜测傅衡峄有夺嫡之心，便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只要把这场火拱起来，就不担心不烧他们个两败俱伤！”陆烟宁一拍手，双手合十。

        迟安点点头：“我去安排。”

        对于陆烟宁的谋划，他从没质疑过。

        他将石桌上的无音琴放入琴袋里，然后背在身后，撇了眼陆烟宁那通红的手指，说道：“回去敷药吧，手红的像鬼一样。”

        陆烟宁展开双手，吐出舌头，做出一个鬼脸。

        两人从中阳宫离开，挑了一条僻静的路并排走着。

        陆烟宁喋喋不休的说着这几日在宫里的见闻，迟安一言不发。其实他一直在暗中跟着她，她说得那些见闻他全部知道，但他还是静静地听着。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一盏盏宫灯逐渐亮起，如漫天飞舞的流萤。

        ·········

        相国府内。

        “公子，明日的车马已备好。”许畔说道。

        傅衡峄坐在书桌前，眉头微皱，看着手中那封密信。

        “公子可是在担心那个陆烟宁？”许畔猜测道。

        “我一走，她更是如鱼得水，还不知道要把凤都搅成什么样。”他将密信折成一个竖条，将它放置烛火中，看着一缕缕黑色细烟飘出。

        “要不再杀她一次？”

        “泽骑和附龙营合力都无可奈何，怎么杀？”

        “要不我们也找一些江湖上的人？”

        “庄家在江湖上势力庞大，他们出面保陆烟宁，又有多少人敢和他们做对？”

        许畔也长叹一声：“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不用着急，总会漏出马脚的。”傅衡峄静静地说。

        “那我们这次难道就放任她在凤都为非作歹呢？”许畔不甘心的问。

        “当然不。”傅衡峄冷冷地道。

        “传我的令，命太乐府乐正陆烟宁随军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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