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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


阿照被送走后,襄梦楼里人人都道柳娘心狠。

        “这么着急的送走,还不是怕耽搁了自己的‘前程’”

        “可不,毕竟楼主都发话了。”

        “听说人是送到乡下了?她本来就痴痴傻傻的,去了乡下,人生地不熟,怕是要被欺负。”

        “这当娘的也真够狠心的。”

        “也不看看她是谁?”

        陆烟宁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反倒是有闲人见她与阿照走得近,前来问她阿照的去向,陆烟宁摇头表示不知道,那些人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讳莫如深的问,不会是被卖掉了吧?

        陆烟宁一愣,说毕竟是亲生女儿,怕是不至于。

        那些人点头说也是,但表情还是不大相信。

        被她们这样一问,陆烟宁的心绪也有些不宁,一整个早上,她都站在窗边远望,感受湖水上清新的雾气扑面而来,她轻轻闭着双眼。以至于十七来了许久她也不知道。

        十七站在她身后,默默的等待。

        “今天天气好,我们去游湖吧!”不知过了多久,陆烟宁突然说。

        十七迟疑了片刻,正在思考这合不合规矩,但下一刻他已经被陆烟宁拽着出了房门。

        ·······

        惊雀九阁里每一楼都有一个木板搭建的小小口岸,口岸边停着各式各样的游船,有上下三层装饰奢华的楼船,也有简简单单的独木舟。

        陆烟宁选了一个四周带着铃铛的画舫。

        “湖上起风的时候铃铛响起来就会很好听,像唱歌一样。”陆烟宁拎着裙子,迈过船身与岸边的那道不宽不窄的缝隙,然后转过身,伸出手扶他过来。

        十七愣了愣,迟缓半刻,才将手放在她的手上,然后跨了过去。

        两人坐在舫里,船夫在船头划桨。

        陆烟宁看着十七严肃的表情,扑哧一声笑出来,说道:“原来你怕坐船啊?”

        “没有。”十七简短而快速的辩解道。

        “从我们一到口岸,你便开始紧张,刚刚扶你的时候,你手心里全是汗,还说你不怕?”陆烟宁笑道。

        十七低下头不再说话。

        陆烟宁收起了笑。她本来觉得十七有一点像迟安,又有一点像傅衡峄,但现在突然这么一看,又都不像了。

        迟安跟着她一起长大,虽然和十七一样不爱言语,但骨子里性格是像她的,天不怕地不怕,生死无顾,是有一份傲气在胸的。

        而傅衡峄又是另一种人。

        他要顾及的东西太多,要权衡的东西也太多,难免有所取舍,一涉及取舍,便会心生胆怯。可他长于沙场之上,立于朝堂之间,种种经历又使得他勇毅非常。怕与不怕在他这里分庭抗礼,却也是常人之态。

        可十七不一样,他似乎什么都是怕的。

        怕冒犯了主子,怕搞砸了任务,甚至连与陆烟宁对视也是怕的。

        “小的时候,我和迟安流浪街头吃不上饭,只好跑去一个大户人家做工。我们年龄小,被分给那家的小少爷当小厮。”

        陆烟宁突然自顾自的说起以前的事情来,十七慢慢抬起头,看着她。

        “那个时候为了方便做事,我都装扮成男孩子的样子。有一次,小少爷的屋子里发现了一只蟑螂,他要我捉起来给他玩,我不敢,他便笑我胆小,还说只有女孩子才会怕蟑螂呢。说着,便要人扒掉我的衣服看我到底是男是女。”

        “我当然不能让他扒掉我的衣服,若是被他们发现是女儿身,那便会被立刻赶出去。那是个寒冷的冬季,能找到一个栖息之所不容易,我不想再流落街头了。”

        “于是我改口说我不怕,鼓足勇气抓起那只蟑螂。可那小少爷偏就不肯放过我,非要我把那只蟑螂吃下去,才会信我。”

        十七有点惊讶的看着她,可她神色自若,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那你………”十七不由开口问道。

        “我吃下去了。”陆烟宁眼神没有丝毫闪躲的说道。

        “当时年纪小,不知道从哪本书上读到,说蟑螂是不死之虫,意思就是它即使死了,它体内也会有新的卵生出来,长成新虫。于是我虽然躲过了那小少爷的刁难,却每日每夜的心生恐惧,我怕我吃下的那只虫会在我的腹中生卵成虫,变成数不尽的蟑螂。”

        “有一天我实在是怕极了,就偷偷溜进医馆,把我认识的知道的所有带毒的草药全部取出来,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我这么做就是因为,我想杀死我肚子里的蟑螂。”

        十七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陆烟宁却突然笑了一下,说道:“那次可真是差点要了我的命。”

        “虽然最后还是捡回了性命,但是自那之后,我的身体便一直不大好了,我功夫这么差劲,也是因为底子太差,根本无法练习或是精进。”

        “不过……”陆烟宁一展笑颜,道:“从此之后,我便再也不怕了。”

        “所以我想传授给你的经验就是……”陆烟宁顿了顿,看着他道:“如果你害怕什么,那就亲手把它杀死,然后你就不会怕了。”

        雀湖上的浓雾渐渐散去,暖阳洒在船板上,落在水珠间,整条窗便闪闪发光起来。突然,一阵清风徐来,船四角的铃铛叮铃铃的响起来,划桨的船夫高兴的回头对着船舱说道:“起风了!”

        陆烟宁站起来,走出船舱,享受清风拂面。十七跟在后面,看着一步之遥的碧波湖水,他缓缓道:“我不是怕做船,我是怕水。”

        “我虽是孤儿,但是却被一户殷实的人家收养,倒也过得十分快乐。可是突然一天,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出现,他们各个武功高强,见人就杀,最后只有我和小姐跑了出来。”

        “可是他们还是穷追不舍,于是我让小姐先走,我留下拖延时间。”

        “那些人抓住我后,为了逼我说出小姐下落,给我吃了一种奇怪的药,然后将我沉入河塘之下,那药吃下去后,在水中便不会窒息而亡,可是那种窒息的感觉却始终存在,我就是这样在水下整整被关了一个月。”

        十七把视线从水面移开,转而望向天空,继续道:“后来那药渐渐失效,我差一点就要淹死的时候,公子救下了我。”

        “从那之后,我便很怕水。”他说道。

        陆烟宁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安慰道:“最坏的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

        他看着她,点点头:“你今天给我讲的故事倒是给我一个很大的启发。”

        “哦?”陆烟宁道:“是什么?”

        十七重新看向那一望无际的碧绿的湖面,说道:“如果你害怕什么,那就亲手把它杀死。”

        说罢,他猛的一下从船上跳进深深的湖水。

        陆烟宁愣住,旁边的船夫则是吓得叫起来,连忙跑来焦急的问她道:“这如何是好?”

        陆烟宁一言不发,注视了那平静的湖水片刻,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只挂着孤灯的船在薄雾中暗暗驶近………

        “哗啦-----”

        陆烟宁和十七两个人湿淋淋的从冰冷的湖水中爬上船,然后累的气喘吁吁的躺在船板上。

        “你疯了------”陆烟宁浑身颤抖的说道:“这么冷的天,你跳下去不要命啦?”

        十七坐立起来,说道:“这不是你说的,遇到害怕的东西就要直面它,杀死它吗?”

        陆烟宁转过头来盯着他,然后扑哧一笑,但很快寒气渗入体内,便咳嗽起来。

        “你又为什么要跟着我跳下去啊?”十七有些担心的问道。

        陆烟宁道:“还说呢,咳咳------你那么怕----咳咳----你那么怕水,谁知道你再次入水能不能战胜恐惧呢,若是不能,因此丧了命,我怎么跟傅衡峄交代?”

        十七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是傅衡峄派他来保护她的,现在倒像是她在照顾他。他看着面前这个浑身发抖的少女,突然心底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来。

        但他搞不清楚这种情绪是什么,只是感觉酸酸涩涩的,像是心里被人揪住了一般,很不舒服。

        他想大概是湖水真的太凉了,有些着了寒。

        于是他索性起身,去船舱内看看有什么衣物能够御寒,顺便也给瘫在船板上瑟瑟发抖的陆烟宁裹一件。但他刚拿着两件旧袄从舱内出来,却看到陆烟宁的目光紧紧盯着远方,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一条船正在靠近。

        那只船的样式极为简单,船桅上挂着一盏孤灯,那盏灯倒是做得极其精巧,一看就不是普通街市上的手艺。随着微风吹过,那盏灯轻轻荡起,露出侧边一个金色的「萧」字。

        “霁宁姑娘可在船上?”对面的船传来询问的声音。

        十七看了眼陆烟宁,高声答道:“阁下何事?”

        “度王爷请姑娘过船小叙。”

        十七有点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并用目光询问她的意见。

        “嗯……我不再做乐姬一事还未知会度王爷,他待我一向不错,如今也应该善始善终,好好解释一番。”陆烟宁想了想道:“你不必担忧,我去去就来。”

        十七点点头:“好,我等你。”

        在得到了同意的回答,度王爷的船很快伸出一条木板,稳稳的落在陆烟宁所在的船板上,她抖抖身上的水,迈上了木板,走进了萧度的船舱。

        “霁宁姑娘的出场总是令人始料未及啊……”萧度盯着浑身上下湿透的陆烟宁愣了半晌,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陆烟宁耸耸肩:“没办法,客人要游水,我只好舍命陪君子喽!柳妈妈说过,在襄梦楼,客人最大。”说完,她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萧度笑着摇摇头,将手边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氅披在她的身上。

        “看来这个花姬,霁宁姑娘做得倒是得心应手。”他含笑用优雅的姿势为陆烟宁斟了一杯热茶。

        茶杯上冒出腾腾升起的热气,陆烟宁双手接过,然后小小的嘬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顺着嗓子而下,如灵丹妙药般,一下子便驱散了渗骨的寒冷。

        “不过遗憾的是,日后恐不能再为王爷抚琴了。”她缓缓道。

        萧度微笑解释道:“这个姑娘不必担心。姑娘既然做了花姬,自然可按花姬的规矩接待客人,只是我们还是一切如旧,本王只是听听曲子,绝不多打扰姑娘,当然了,相应钱数姑娘也无需担心,本王都会按花姬的规矩全权支付。”

        陆烟宁摇摇头:“王爷误会了,不是钱的事。”

        “那霁宁姑娘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他抬起眼眉,露出不解之色。

        “我做花姬是为了一个月后的神女大选。”陆烟宁坦诚的说道。

        萧度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便是沉默半晌,缓缓起身,若有所思的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一瞬间,清风徐来。他沉默着注视着远方的湖面。

        “我自幼飘零,上个月看到苏姐姐如愿以偿,便也动了此心,也想找个好归宿,从此安安稳稳一辈子,所以神女大选是我唯一的选择了。”见他沉默不语,陆烟宁猜到许是突然听这件事有些失落,于是她不由解释道。

        “江湖浪荡,世事多艰,你们这些女子更是不易。”

        许久,萧度才缓缓说道。

        清晨的风并不猛烈也不刺骨,可陆烟宁却看到萧度的双眼已微微浸湿。

        她没有惊讶,因为她知道,那泪并不是为她而流。

        “王爷是不是想到那位姜姑娘。”陆烟宁轻声问道。

        旁边的随从听到了“姜姑娘”三个字,大惊失色,连连摇头。

        陆烟宁没有理会,继续道:“我知道一直以来,王爷之所以对我百般迁就,并非完全是因为折服于我的琴技,而是因为把我当成了那位姜姑娘的替身。”

        这句话说出,连在一旁的阿园也收起的笑脸,怯生生的望了一眼萧度,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其实从一开始萧度对她无缘无故的钟情,她就感觉的不对劲了。后来经容桃提点,她才知道还有姜栀的事情。

        再一细问,果然那姜姑娘也是与她年龄相仿又琴技出众的。

        “你怨我”萧度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柔旭。

        “并不。”陆烟宁站起来,说道:“王爷对姜姑娘一往情深,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实在是让人佩服。其实我一直想说,王爷与其终日在襄梦楼浑浑噩噩以图从她人身上捕捉一些类似姜姑娘的气息,不如直接去找她,纵然她已嫁为人妇,以王爷的地位和才貌又怎么可能不重获其芳心?”

        萧度转过身,打量着陆烟宁,然后苦笑了一下,道:“霁宁姑娘做了花姬,却还是不懂情啊!”

        陆烟宁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但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傅衡峄说的话,然后道:“愿闻其详。”

        萧度说道:“情这个字,算计不得。地位才貌在它面前,不过如鸿毛一般轻浮,风一吹便烟消云散,留不下一点痕迹,终是无用之物。”

        “更何况,有时候,偏偏就是因为有情,才落得咫尺天涯的下场。”

        陆烟宁听得云里雾里,追问道:“既然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她的眼神纯真至极,那是不懂情爱的少女才会有的神情。

        然而萧度看了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萧瑟。曾几何时,他们、她们也都是如此纯真年少,怎知这世间如此多的痴怨与憎恨,怎知这世事偏总令人爱别离,叫人求不得。

        这些事情非得亲身经历一番,否则又岂能明白。所以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接着之前的话说道:“其实你刚刚只说对了一半。”

        “本王待你与众不同,确实是因为你很像本王的一位故人,只是,这个人,不是姜栀。”

        这倒是出乎意料!陆烟宁有些惊讶,将情爱的话题立刻抛之脑后,带着些许好奇问道:“是谁?”

        “或许你听过她的名字。”

        一阵疾风驶过,船桅上那盏明亮的孤灯被吹灭,湖水开始掀起波澜,原本平稳的船微微摇晃起来。

        天边的阴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那原本风和日丽的明亮的清晨突然变得暗沉下来,湖面上又起了浓雾,挡住了所有的视线,只能听见不远处有清脆的铃铛声传来。

        萧度的目光越过浓雾,望着天边,然后似乎用了毕生的力气才将这久违的三个字道出。

        “宋清荷。”

        陆烟宁记得这个名字,那个时候在山洞里,萧燃死死抓住傅衡峄,发疯了一样反复提起的就是这三个字。

        长宜王妃,宋清荷。

        “她的琴弹得出神入化,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能比的上。都说栀儿琴技冠绝襄梦楼,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她曾是宋清荷的贴身丫鬟,因而得过几年的指点罢了。”萧度淡淡的说道。

        原来姜栀便是那位长宜王妃的贴身丫鬟!陆烟宁有些惊讶。

        “从那日听到你弹琴,本王便知道你是有意收敛自己的琴技,襄梦楼里善乐者太多,你日日在她们面前弹琴,却丝毫不露出任何马脚,可见你的琴技收放自如到了何等的程度。”萧度看着她说道。

        “既然如此,王爷怎么看出来的呢?”陆烟宁没有否认。

        “无音琴。”萧度简单的答道。

        无音琴,上古第一琴。之所以称之“无音”是因为没有人能弹的响它。而相传,只有天命所选之人才配当它的主人,才能弹响它。

        “本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弹得就是无音琴。你既能弹响无音琴,必然技艺非凡。”萧度说道。

        陆烟宁莞尔一笑,用颇为赏识的目光看着萧度说道:“想不到凤都还能有认识无音琴的人,真是不容易。”

        “本王认识无音琴是因为这世上曾今有另外一个人也弹响过它。”

        “宋清荷?”陆烟宁猜测道。

        萧度点点头,随后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她已不在,不然我想她应该会很喜欢你。”

        陆烟宁想起傅衡峄给他的宫内秘史中对宋清荷的描述。

        当年萧燃年纪轻轻便骁勇善战,先帝亲命他统领北军,是何其风光。虽然当时萧蒙已是太子,但很多人都说陛下最心仪的一定是这位三皇子,还不是传出要废太子的风声。因而整个朝堂有权势的臣子都明里暗里想要依附于他,为此纷纷不惜想将府中嫡女嫁给他。

        可是这样如日中天的皇子却在一次凯旋回朝的时候带回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并奏请先帝说要娶她为妻。先帝自然不愿意这籍籍无名的乡野村妇成为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的妻子,于是当即拒绝。可是萧燃却在无极殿外跪了整整三天,风雨无阻,最后终于让先帝顺了他的意。

        一切的开始都是如烟花般灿烂,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急转直下,带着最后的星火坠入黑暗的深渊。

        萧燃带着宋清荷在滕王宫一住就是三年,没有人知道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定和夺嫡有关,因为就是在这三年中,太子被废,三皇子服毒自尽,四皇子六皇子起兵造反被诛,七皇子剃度出家,就连唯一的公主萧庭也被送往千里之外的西平行宫。

        而萧燃,这个曾被寄予厚望的四皇子,则被赐予了长宜那个阴湿寒冷、穷困潦倒的地方做为封地。

        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在他离开之前,以欺君之罪告发自己的妻子宋清荷,然后亲自将她送进了大牢,亲眼看着她死在里面才放心离去。

        她一直很好奇,当年受尽冷落的萧度在那场血雨腥风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他称宋清荷为故人,那他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还有他与那婢女姜栀,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因缘际会?

        看着刚刚陆烟宁不过仅仅只提起了[姜姑娘]三个字,周围的侍从便吓得脸色发白,陆烟宁知道这些往事一定都是萧度心底最深处的伤疤,若是□□裸的问他必然会引得他的不快。

        但她还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度沉默了片刻,却一反常态,没有发怒或是冷冷走开,而是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先帝犹在,长久以来都视萧度为耻,整个凤都皆是一群趋炎附势之徒,固然也对这个不受宠的私生王爷多加苛待。可唯独这个来自边塞的王妃对他如家人般关怀,后来七皇夺嫡,萧燃势败,不知何由,其夫妻二人也兵戈相向,最后宋清荷以欺君之罪下狱,当晚狱中一场大火,将她活活烧死。

        而那些曾经服侍过她,跟随过她的奴仆也都下场惨淡,不是被当即处死,便是被充作军妓。

        萧度一直想报宋清荷这些年的关护之恩,于是多番施救,可惜却终是无力回天,最后只是救下一直跟随在宋清荷身边的侍女阿织。后来阿织为了隐藏身份,藏身于襄梦楼中,并换了姜栀这个名字。

        萧度得知她在襄梦楼中,便从此流连在这烟花柳堤之所,二人时常一边弹琴一边怀念长宜王妃的种种过往,然后便是相顾无言,执手相望泪眼。

        如此往后,两人在这乱世中渐渐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进而情愫更深,不能自拔。

        可惜好景不长,有人察觉姜栀的身份,意图告发她。她不想连累萧度,于是便做了花姬,通过神女大选,远嫁东去,离开了凤都,再也没有回来。

        “有时候我时常觉得,那天艳阳高照,四哥挽着宋清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从那天起,我们每个人的命运都改变了。”

        他没有称本王,没有过度的悲伤,像是一个迷茫的少年,很平静的叙述一个他始终无法参透的事实。

        “不过,细细想来,世间因果总是福祸相依,若不是宋清荷,大概王爷也不会认识姜姑娘吧。”陆烟宁抚慰道。

        萧度像是从梦中醒来,淡然一笑,说道:“说得在理。”随后,他又道:“虽然不能与她相伴一生,但所幸她能够离开这污浊之地,寻求一片安稳与宁静,这样想来,所有的相思之苦似乎也能得到一些缓解。”

        “不知道姜姑娘嫁去了哪里,如今过得如何啊?”陆烟宁问道。

        “襄梦楼有规矩,对这些嫁走的姑娘的去向一律保密。再之,本王也不想知道她去了哪里,怕是知道又忍不住去打搅她的生活。”萧度垂头,苦涩的一笑。

        “不过,本王在她离开之前送给了她一块玉佩,让她若是遇到困难,便拿着玉佩向当地的守军或是官府求助。那块玉佩是萧氏皇族独有,见此玉者如见腾亭之主,众人都需倾囊相助。”

        “而这些年来,从未听说过有人拿出了本王的这块玉珏,也未见她来凤都找本王,所以想来是过得不错。”他说道。

        陆烟宁点点头。

        “好了,今日说得也足够多了。”萧度道

        “因为姑娘的原因,让本王想起了一些故人,可惜,姑娘终非故人。本王虽然不舍姑娘离去,但也知道不该挡住姑娘的好前程。”萧度道:“虽然不知姑娘为何在襄梦楼刻意隐藏实力,但若是在神女大选上稍稍展露,必然惊艳四座,夺得神女,易如反掌。”

        “多谢王爷提点。”陆烟宁道。

        萧度笑笑。两人做了最后的道别,便将陆烟宁送回了原来的船上,然后这只挂着孤灯的船向岸边驶去。

        陆烟宁看着船远远离去,似乎是对刚刚的一切还意犹未尽,她说道:“看来,这度王爷对姜姑娘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啊。”

        随后,她露出一个颇为满意的微笑。

        十七这时从船舱中出来,看着陆烟宁身上披着的白色大氅愣了一愣,然后将手中刚刚打理干净的棉袄藏在了背后。

        “你回来了?没有出什么事吧!”他问道。

        陆烟宁将视线收回,眯着眼笑着,打趣道:“度王爷性格最是和顺,能出什么事儿?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家公子那般冷漠无情啊?”

        十七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无奈一笑。随后,他又道:“哦对了,刚刚的故事你还没讲完呢。”

        陆烟宁一怔:“嗯?什么故事?”

        “就是你在那大户人家家里做工的故事啊?”十七提醒道,他有些许激动的问道:“你还没说之后发生了什么呢?你可有继续在那家做工?那家公子可再有为难你?后来他们发现你是女儿身了吗?”

        陆烟宁没想到十七还记挂着这个故事,觉得有点好玩的笑了笑,然后睁着她那明亮如光的眸子,用一种最真诚的语气说道:“我说过了啊!”

        “我把他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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