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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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生辰宴。
只不过往日的长公主,如今却成了腾亭女帝。
本就万众瞩目的生辰宴更加盛大了。
夕阳还未下山,腾王宫里便已灯火通明。
百官群臣以及皇亲国戚纷纷在华章门外等候,待到戌时一到,巨大的钟声敲响三次,顿时百乐齐发,整个腾王宫亮如白昼,仿若仙界瑶池。
大殿之上,萧庭身着金色黄袍,头戴金冠,高贵异常。
众人向她跪拜行礼,高呼陛下万岁。
今日群臣毕至,无极殿上许久没有这样多的人了。
南溪国主和太子萧正朗分别坐在萧庭的两侧,帝师大人的位置空悬,再下面则是各位藩王重臣以及他们的家眷。
慕容钊也来了,他不时的朝南溪国主敬酒,一脸谄笑。
萧蒙和萧度坐在百官之前,他们并排而坐,不时交杯换盏。
与他俩正对的是相国傅衡峄。
自那次两人一同坠湖后,陆烟宁就再没见到过他。今日若不是萧庭的生辰宴,只怕他未必愿意出现在她面前。
如今他定然是恨透了我,觉得自己一腔心血都错付了人。
陆烟宁随着宫女的队伍进入大殿看到傅衡峄眼眉低垂着独自饮酒,心中不由想道。
所以在领队的女官安排她们为各位贵人奉食时,陆烟宁特意根据殿内座位与另一个宫女换了位置,将自己调至离傅衡峄最远的一桌。
可当进入大殿内,女官立刻发现,原本单独一桌的相国大人不知何时旁边竟然坐了相国夫人。
于是立刻决定再调派人服侍这位相国夫人。
她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陆烟宁身上。
“你去。”
她手一指,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陆烟宁连忙摇头:“我服侍的不是刘大人吗?”
那女官往大殿角落的空座看去,说道:“刘大人不适,告了假,那一桌换上了张大人,张大人位份不够,配不上用翠微宫的宫女,派个随便什么人去就好了,你去服侍相国夫人。”
她话音刚落,人便出去重新安置人手。
陆烟宁哑口无言,本想离傅衡峄远一点,却莫名离他更近了。
她硬着头皮跟着宫女队伍进入正殿,走至陈璧月和傅衡峄面前,向两位行礼,然后跪在陈璧月侧身,为她温一壶酒。
整个过程她一直低着头,自然也看不到傅衡峄的表情。
只是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却始终萦绕在她周围,让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大殿之上载歌载舞,萧庭却看得心烦,摆摆手让舞者下去,让徐子婴表演舞剑。
徐子婴没有推诿,在殿后换了衣服后便上殿表演。
他一身朱红长衣,银白的头发与手中的长剑随着他的舞动如银蝶般飞舞。
众人啧啧称艳,再看他因为舞动而不时露出的白皙的大腿和胸肌,不少人眼神暧昧,甚至还有人偷偷开着下|流的玩笑。
陆烟宁边温酒边被徐子婴吸引去了目光。
不过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调笑,而是沉重的注视着殿中央的他。
她想起最初在山洞里见到他时的样子,他带着黑色的斗笠,黑纱如瀑而下却丝毫挡不住他惊艳的神貌。
彼时他是萧燃的军师,执掌整个火焰军,举世无双的神貌之下是满腹的才华。
可如今的他,身着暴露的衣服在众人面前无所顾忌的搔首弄姿,任由那些人肮脏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
陆烟宁在心中哀叹。
从前的自己与现在的徐子婴,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同样生命中只有复仇这一件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哪怕满身荆棘,被人唾弃。
可她遇到了傅衡峄,这个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来的人。他告诉她,要好好活着。他告诉她,有人关心着你。
陆烟宁回过头,目光忍不住看向傅衡峄。
他挺拔的侧脸如山峰般耸立,眼睛如明月般皎洁,陆烟宁看得呆住。
大概是察觉到了陆烟宁的目光,傅衡峄微微侧头向她看去。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万事万物似乎都瞬间消失。
“这酒莫不是温过了时辰?”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对视。
陆烟宁赶紧看向面前的酒,轻轻碰碰壶壁,果然有些发烫,于是赶紧将壶提起,向陈璧月道歉。
“酒温过了头,味道就不对了。”陈璧月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轻饶了她。
“那奴婢再重温一壶。”
陈璧月不屑的冷笑道:“重温?只怕重温一壶也是同样的结果。”
陆烟宁微昂起头,眼神迷惑。
她睥睨的看她一眼:“毕竟凤都偏南,温酒不喜过热。而怀延偏北,长期严寒,故而独爱热酒。”
“陆烟宁,你拿怀延的习俗温腾亭的酒,又怎么能温的恰到好处呢?”
她的声音突然变大,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纷纷向她投来目光。
突然而来的响动吸引了萧庭的注意,徐子婴也停下了舞动,朝陆烟宁看去。
众目睽睽之下,陈璧月走出座位,来到大殿中央,跪在地上,对着龙椅之上的人说道:“陛下,臣妇要告发翠微宫宫女陆烟宁!”
萧庭的酒醒了一半,她半眯着眼睛,问道:“你要告发她什么?”
“她是怀延之战私逃出来的皇室公主!”
整个太极殿像被点燃的炮仗,轰然一下响起巨大的议论声。
“怀延公主!”
“怀延公主还活着!”
“怀延皇室不是全死了吗?怎么公主还活着?怎么还在翠微宫里?”
萧蒙此刻面色难看,对着身后议论纷纷的臣子狠狠瞪了一眼,他们立刻闭上了嘴。而一旁的萧度则是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陆烟宁。
宇文钊反倒是命一旁的宫女给自己剥了个虾,一口放在嘴里,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孤来腾亭,是为宾客,本不应多事。只是不想今日这大好的日子被人破坏,不免僭越的要提醒这位夫人,莫要白白生出这些事端来扫了大家的兴。”
南溪国主向陈璧月说道,又转头看向萧庭。
萧庭冲他一笑,微微点头:“国主说得是。”
“傅相国,带着你的夫人先下去,有事明天再议。”
傅衡峄已然起身,听到萧庭的话,立刻拉陈璧月离开。
可陈璧月却推开了他。
“陛下,她来凤都就是为了复仇,就是她杀了玄烈皇帝!!”她高声呼道。
弑君之事非同小可,这下群臣立刻警觉,不少人纷纷站出来请旨让她把事情说明白。
陈璧月见萧庭还在犹豫,趁此机会,立刻继续说道:“陛下可曾想过,为什么玄烈皇帝偏偏是被蛇咬死的?”
“因为当年使团进入怀延前,给怀延皇帝的通关文牒上涂着的就是一种蛇毒香料。所以哪怕当时怀延皇帝侥幸逃生,他吸过那蛇毒香也会命不久矣。”
“不止是玄烈皇帝,使团如今死的已不剩多少了,而他们的死法都和怀延皇室死法如出一辙!”
这时许畔拿着厚厚的一叠密信进来。
傅衡峄一眼看出那正是这些天他让阿四调查的关于使团的结果。
“许畔你………”他眼中带怒。
“陛下,这是使团所有人的死法以及对应的怀延皇室的死法,将军李盘是被人剖腹而死,因为当年他杀了怀有生孕的怀延太子妃。”
她让许畔将密信递上去,自己却大声的将密信的内容全部说了出来:“副将梁昼是被人钉在墙上流血而亡,因为当年他射了三支箭将怀延太子射死在墙上。”
“刘武通是被人割掉□□疼痛而死,因为当年他□□了怀延皇后。”
陈璧月尖而利的声音响彻整个太极殿。
在她的陈述下,使团的死状以及当年怀延之战的惨象仿佛重新浮现在所有人面前。太极殿里一时鸦雀无声。
而陆烟宁此刻半瘫在地上,心中刀割。
那尘封已久的往事被再一次残忍的揭开时,陆烟宁以为经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能够坦然面对了,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心中的血与泪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疼痛难忍。
“廷尉府府卿。”萧庭翻着看了看许畔递上来的密信后,宣道。
廷尉府府卿立刻出席,跪在殿中央道是。
“你掌管着大小刑案,这上面写的可都属实吗?”萧庭眼神冷冽,没有等宫女前来将密信传给廷尉府府卿,而是直接从上面扔了下去。
密信如雪花般洒落在地上。
廷尉府府卿感受到了女帝的怒气,颤抖着将地上的纸张一一捡起。
其实上面的内容并不用看,因为这正是前不久相国命附龙营首领亲自来他这里调查的。
当他发现其中的蹊跷时,只以为是一些忠心于怀延的兵将趁机作乱,于是他觉得他们不过是些小鱼小虾,犯不着在意。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背后居然牵扯出了怀延公主!
若眼前这个宫女真的是怀延公主,那他岂非犯了知情不报之罪?如今这位女帝性格多疑,搞不好还会被认为是这罪国公主的同盟。
想到这,他不由发出一身冷汗,连忙将傅衡峄调查的事情和盘托出。
“哦?原来傅相国也牵扯其中?”萧庭挑着眉问道。
自萧庭登基后,傅衡峄时至今日也没有奉诏,所以他并没有下跪或是行礼。就连今日出席这生辰宴会,还是陈璧月寻死觅活非要他来的。
只是没成想,她居然是打着这样的算盘。
傅衡峄低头看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陆烟宁,胸口莫名的难受。
“使团的死因是我让府卿大人查的。”他的声音十分镇定:“不过此事与什么怀延公主并无关系。”
“可使团诸人的死状与怀延皇族的死状别无二致,相国大人又当如何做解?”有大臣质疑道。
傅衡峄并无丝毫慌乱,目光灼灼的看着那提问之人:“怀延之战后,有不少怀延军士企图谋反,当时镇压了一部分,但还是让一少部分人逃窜。虽然之后他们便销声匿迹,但也不能保证这几年他们没有卷土重来,做出这些报复行径。”
那大臣还想说什么,却被宇文钊打断:“你这也不能说明就不是怀延公主做的啊?”
傅衡峄冰冷的看他一眼:“怀延公主已死,哪里还来的什么怀延公主?”
“万一当年怀延公主真的逃了出来呢?”宇文钊连续发问。
“怀延公主是我当年亲手所杀,宇文将军难道在怀疑本相故意违抗军令,放跑了敌国公主?”
傅衡峄强势而锐利的眼神直直投向宇文钊,一时间不容置喙的相国之威使得在场的朝臣都不敢再多一句言语。
宇文钊只好悻悻道:“不敢。”
“相国大人当年是随使团一起进的怀延,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当时的情况。既然他都说怀延公主已死,可见此事彻头彻尾是个误会,更与这位宫女无关。”萧蒙赶紧出来当和事佬,他可不想陆烟宁身份暴露,毕竟他还要指望陆烟宁把黄金砂给他带回来。
这时萧度也开口道:“相国夫人你怕不是搞错了吧!“
“臣妇没有搞错。”陈璧月并没有丝毫动摇,她狠狠的望傅衡峄一眼,然后对萧庭说道:“陛下,怀延公主到底死没死,不是相国大人一个人说了算的。”
她话音刚落,大殿外有人求见。
萧庭此刻无心其他事情,便说明日再见。可侍从紧接着说道,外面求见的人,是厉阳守城将军,莫廉。
傅衡峄不可置信回头。
莫廉从殿外缓缓走近。他向萧庭长拜,然后起身。
“你来做什么!”傅衡峄怒气难掩。
莫廉斜撇他一眼,眼中带着不满:“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冒着生命危险来找大人,大人得知真相后居然不立刻捉拿这个妖女,反倒让我再三等待?这些年来大人享尽荣宠,不比属下受尽苦楚,大人能等,我是片刻也等不了!“
他对着萧庭和众人将当年傅衡峄阻止他杀怀延公主的事情和盘托出。
在场之人大惊。
陆烟宁更是惊讶的看着他。
她一直以为当时能够逃出生天是因为自己幸运,是因为乳母挡住了追兵。可她却从未细想,手无寸铁的乳母怎么可能拖住武功高强的使团杀手那么久?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萧庭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就算怀延公主真的还活着,也不能证明这个人就是陆烟宁?”
莫廉再往前一拜,说道:“五年前,陆烟宁来到厉阳,伪装成落难的乞丐故意出现在我夫人来往的路上,我夫人见她可怜,将她带回了王府,却不知她此次前来,便是来杀我的。”
“当时她们在前厅说话时,我刚好路过,看到了她的样貌。那时我还未有警觉,可随后便被我岳丈派出去办事,在路上我岳父将我抓住,然后囚禁了我整整五年。”
“直到我从囚牢里逃出时才明白,我岳父、厉阳王已私下和怀延公主做了交易!”他怨恨的看向萧蒙:“他让怀延公主帮他做一件事,而报酬就是将我交给她,任其宰割!”
他将这些年的冤屈和所受的耻辱全部道出,众人听后既同情他的遭遇,又对厉阳王的行径感到气愤。
“大哥?可有此事啊?”萧庭朝萧蒙看去。
萧蒙的双手早已抖成了筛子。今日这事若是过不去,暴露出黄金山的事情,那他这一辈子所有的图谋都付之东流了。
他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陆烟宁的身份,不然等同于承认了自己与她的这场交易。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萧蒙佯装大怒,将面前桌上的食物全都打翻在地。
“莫廉,你失踪后,本王与瑰儿苦苦找你多年,今日你突然出现,却为何要这样诬陷本王?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他赫然而怒的说到。
随后也跪在地上,对萧庭道:“陛下,本王从未见过这个宫女,更没有见过什么怀延公主!”
“既如相国大人所言,怀延公主已死,为什么突然又把那已死之人拿出来做文章,而消失了五年的莫廉突然出现,将矛头只指本王与相国大人,这一切的一切四处透着古怪,难保不是有心人在后面做鬼,还望陛下明鉴啊!”
萧蒙一番苦口婆心、气而生悲的作态倒是演得十分真切,让诸位朝臣一时也不分不清谁真谁假。
金銮椅上的人一言不发,满朝的文武此刻也鸦雀无声。
“陛下,臣绝没有说谎!”见周围支持之声渐渐消失,莫廉急迫的说道:“当年臣的夫人,萧瑰,也见过陆烟宁,她也能作证!”
半晌,萧庭思考再三,还是伸了伸她纤细的手指:“宣萧瑰。”
在等待萧瑰来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闭住了气息。
南溪国主以不便参与贵国国事唯有提前退了场,其他国的使者也有样学样的离开。
没有人想惹上这麻烦事。
不过宇文钊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桌上的一盘虾已经见了低,他又让宫女再取点。宫女说各位桌上都只有一份,再多的就没有了。
宇文钊得意的看了一眼傅衡峄和陆烟宁,对宫女道:“想必相国大人今日是没心思吃虾了,你去把他的端来。”
宫女哪敢如此僭越,只得推说再去后厨看看,然而这一去便不见了人。
徐子婴一直在一旁看着这一场闹剧,他手中仍握着着舞剑,似乎随时等待重新上场。这时,大殿外的风吹起了他的红色舞裙,长长的红丝绦如一抹鲜血飘荡在无极殿中。
陆烟宁缓缓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陈璧月仇恨的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
她郑重的跪下。
灭族灭国的往事被当众提起,陆烟宁看着在场的人如何随意的谈论着她家人的死亡,如何轻易的忽略当年的背叛,她感到有人沿着她身上的疤痕将她的皮活生生的剥了下来,露出那血淋淋的可怕的白骨。
切肤之痛,不过如此。
陆烟宁很想大声的告诉所有人,是的,她就是怀延公主,那个被腾亭用花言巧语所背叛的怀延,那个被腾亭用惨无人道的方式屠尽全宫上下的怀延。
她要站在这金銮大殿之上质问每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罪恶的土壤会孕育出怀有此等野心的君臣,使得他们要如此对待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国?
如果可以,她会边问边杀尽这殿上的每一个人。
如果可以,她会用他们的鲜血告慰怀延皇宫里那夜夜难眠的冤魂。
如果可以,她会随着所有的罪恶一同消失在这世上。
可惜,并不可以。
起码如今不可以了。
在这个世上,她不是只有她自己了。
她还有一千忠诚于她的怀延将士!
他们的存在,让灭亡的怀延重新建立了起来,让离去的盛氏永远留存于人心。
陆烟宁知道,她可以不为自己而战,但绝不可以不为他们而战,不为怀延而战。
所以,她不能死。
现在的局面她已腹背受敌,她必须重整旗鼓,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在这场狩猎之宴上存活下来。
等会萧瑰一到,一切都会板上钉钉,再难转圜,所以现在,她必须要抓住这最后的时间。
“陛下,奴婢并非什么怀延公主。”她的声音清澈而干脆。
“烟宁身为翠微宫宫女,有些事情,别人尚可不知,但想必陛下是最为清楚的。”
她的话说得模糊,却是在提醒萧庭,当初在行宫内是她见陆烟宁聪明伶俐,才收在身边的一起图谋大事的。
“玄烈皇帝之死,烟宁和陛下一样,也是事后才知,又何来的始作俑者之说”
她这一句是提醒萧庭,杀玄烈皇帝之事,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烟宁受陛下之恩得以进入宫中,后来陛下荣登大宝,烟宁也因此受赏。陛下的大恩大德,烟宁没齿难忘,将来无论何事都愿为陛下粉身碎骨,死而后已。”
她行一大礼。
这一句则是提醒萧庭襄梦楼案后是她找到了遗诏,让萧庭名正言顺的做了皇帝。她提起此事是试图让萧庭想起她的功劳来。
而之后的半句则是在提醒她,现下还有那要挑起腾亭南溪两国之战、意图杀死她的幕后之人需要找寻,若是她死了,又有谁能来平息此事?
她短短几句话,却每一句都带着深意。萧庭如此聪明之人,不会听不明白。
但陆烟宁知道,这几句话只是让萧庭刚刚被点燃的怒火有一丝平息,并不能完全消除她的怀疑,不过至少能够使她略微心平气和的听陆烟宁接下来的话。
她站起来,对着莫廉说道:“这位莫将军,你我素味平生,却无端说我是罪国公主?还恕奴婢不敬之罪,问您几个问题。”
莫廉冷瞪她一眼,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但陆烟宁却继续问道:“莫将军随使团进入怀延皇宫时,曾见到了那位怀延公主。不知当时那公主是多大年纪?”
见莫廉迟迟不回答,傅衡峄答道:“大概十岁。”
陆烟宁点点头,继续道:“十年前怀延之战,莫将军你见到了十岁的公主。而如你所言,五年前你又在厉阳王府见到了她,为何当场没有认出她呢?”
这样的一个问题引得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
“女大十八变,我哪能记得!我当时只觉得你眼熟,直到我得知厉阳王就是绑架我的人后,才觉察出不对劲,意识到你就是怀延公主!”莫廉赶快解释道。
陆烟宁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莫将军都说女大十八变,当年十岁的怀延公主,以为那个莫须有的十五岁的小乞丐,还有现在二十岁的奴婢,莫将军怎么就能肯定这三人是同一人呢?”
萧蒙听了这话赶紧帮腔道:“不错,这世上相似之人却是很多,本王刚刚一看,这位陆姑娘其实和本王爱女也颇为相像,难道本王爱女也是怀延公主吗?”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朝陆烟宁脸上看去,有几个见过萧瑰的人看来看去,果真觉得陆烟宁和萧瑰有相似之处。
虽然按照辈分,萧瑰得喊萧庭一身姑姑,但实际上两人的年龄却相差无几。儿时,萧庭与萧瑰也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故而萧庭对萧瑰也是极为熟悉的。
她注视着陆烟宁,也觉得她与萧瑰有相像之处,尤其她们那流畅的下颌,倒真是如出一辙。
她不由笑了。
“果然是相似的。”她对着莫廉说道:“看来,还真是莫将军你记错人了。也是,距怀延之战已有十年了,十年时间,哪还能这么清楚的记得一个陌生人的相貌。”
“陛下,臣没有记错!没有记错!”莫廉争辩道。
“莫将军,听你刚刚话的意思,似乎是从厉阳王府已经逃出来一阵子了?“陆烟宁并不打算给他争辩的时间,继续发问。
“是又如何?”
“敢问将军逃出后在何处落脚?”
“在我的府上。”傅衡峄回答道。
“敢问相国大人,莫将军在府上住了多久?”
“一个月吧。”
“这一个月里,相国府可有贼人刺客或是受到攻击?”
“没有。”
陆烟宁点点头,然后对着众人说:“莫将军既然说奴婢是怀延公主,又说怀延公主要杀莫将军,那敢问,为何将军逃出来这么久,却没有受到任何刺杀?如果奴婢是怀延公主,明知道你可能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放任你这么久都不去杀你,而是让你能够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太极殿上呢?”
陆烟宁的连番质问让莫廉哑口无言。
他辩解不出,只得忍受众人的窃窃私语和萧庭失望的眼神。
“罢了,朕看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夜渐渐深了,萧庭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陛下,此事事关罪国公主,决不能就此罢休。”
人们震惊,因为这话正是出自陆烟宁之口。
“奴婢不愿也背不起这样的猜忌,不如将事情查清楚,也好让陛下和诸位大臣安心。”她再度跪下:“奴婢恳请陛下安排人手调查,调查期间,奴婢愿居于大牢之内,随时等候调令。”
傅衡峄立刻心领神会她这以退为进的计划,随即建议道:“廷尉府府卿已牵扯进此事,恐怕不适合担当主查,皇城守将庞扬和十七都是文武兼备,对朝廷忠心耿耿之人,不如让他们一同查办。”
萧庭听此也未觉有什么不妥。虽然陆烟宁的这番话并没有完全打消她的疑虑,如果真就这么放了陆烟宁,她也并不放心。
所以陆烟宁提出先行关押再行调查这一意见倒是正中她的下怀。这样一来,即使她真的是怀延公主,也不至于放跑了她。如果她不是,大牢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也不算亏待了这位功臣。毕竟,还要靠她抓那幕后之人。
思索良久,她缓缓点点头:“就这么……“
然而她话音未落,萧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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