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这海马妖原本是龙宫一个守卫，却和一名虾女妖相恋，在他们海族，为了保证血统纯种，不同种族之间是不能随便通婚的，更何况他还未婚先孕，后来事情被人揭发，虾女妖不知所踪，他便偷了龙王的定海珠，逃到了岸上，”

        “上岸后，得一名好人家收留，可慢慢的，他的肚子越大，能维持人形的时间也就越短，那户人家的女儿知道他是海马妖后，并不嫌弃他，反而精心伺候他的孕期起居……”

        离玥用她独特的温润声线细细说着，该停顿的地方停顿，该高昂的时候高昂，该激愤的时候激愤，一人分饰几角，听得场内众人的情绪也跟着潮起潮落。

        她就差摆桌收费了。

        “后来那女子的父亲得了恶疾，危在旦夕，海马妖为了报恩，就把自己的妖丹献了出来给老人治病，就在老人病好的第二天，海马妖打鱼回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而等待他的却是一群捉妖道士，”

        “因失了妖丹，他法力不足，最后被擒，那些道士，在明知他怀孕的情况下，还要对他赶尽杀绝，扬言要把他的孩子都挖出来炼丹，就在刀子割破肚皮的一瞬，他利用定海珠，拼死逃了出来。”

        “他不能回海里，也不敢上岸，就只能躲到城中最大的幽都河中，他从来没想过杀人，倘若他的育儿袋没被划破，他也不至于需要借腹生子，……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离玥神色悲悯，几欲落泪，其实心里正暗暗为自己的‘胡编乱造’自嗨中。

        编故事我可是专业的，看看，一个两个都被我说到心坎里去了，下一步你们是不是应该检讨自己的行为，然后感慨一下‘不经他人苦，莫劝人善良’？

        就在众人沉默的间隙，一旁传来了一个不徐不疾的声音：

        “他明知自己族内铁律，还要和那虾妖女苟合，这是明知故犯，咎由自取；他把自己的保命妖丹献给一个本该寿终的凡人，却没想过别人待他是否真的真心实意，世人见了妖怪都得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凭什么会认为自己是个例外？那几个埋伏在家里的道士，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他的愚蠢；”

        “还有，他已经吃了两次女人亏，第三次还是栽在一个女人手上，我是该笑他不长记性，色令智昏，还是该质疑姑娘这番颇有逻辑争议的言辞？”

        牧白的目光穿过浓厚的夜色，隔着几个人依旧挡不住他那道凌厉的质问，落在离玥身上，咄咄逼人。

        嘶！离玥心里吸了一口冷气，这反派，智商挺在线，不好忽悠呐！

        离玥梗着脖子，据理力争：“这世间你不认可，没逻辑的事情多了去了，尤其是感情，如果感情可控，那他就不是感情，而是预谋，他对虾妖的爱情，对人类女子的恩情，对我的一见钟情，这证明他是有着人类复杂情感的妖怪，也说明他在一般事物的认知里更偏于感性，也注定了他不可预测的结局，这逻辑有什么可争议的？”

        敢质疑本大作，你的人设还是我给的呢，反了你。

        刚刚的故事确实被她修改了，原著里，是海马妖和人类女子相恋，被搞大了肚子，现了原形，然后被人类女子始乱终弃，以至于海马妖要报复人类，而引发的河底惨案。

        牧白没有做声，只是不敢苟同地上下打量离玥的身段，无声嗤笑了一下。

        再姿色艳绝，打扮得再惊世骇俗的女子，在水里泡一遭，能剩下都是狼狈，她说的‘一见钟情’，委实不在他的认知里，而在海马妖的眼里，她顶多也是一块能供养他孩子的鲜肉罢了。

        凉风无声吹过，似乎送来河底下似哭似怨的哀嚎，牧青禾背手站在甲板上，白色的裙角轻轻飘忽，纤瘦的背影分外萧条。

        “他们也跟人类一样，两人好的时候，孩子就是爱晶，不好的时候，他们就是累赘，苦的永远是孩子，他们没能绑住自己的父亲，没能绑住亲族，更不可能绑住外族，却独独绑住生养自己的‘母亲’，借腹生子，非他所愿，但妖怪吃肉喝血是骨子里的妖性，与狼吃羊无异……”

        她的目光定定看着水面：“你们或许没有错，也不知对错，但作为人类，反击也是我的本能，我绝对不能放你们出来。”

        她声音透着一股感同身受的悲凉和无奈，手中的定海珠在她掌心飞速旋转，浅浅的湛蓝光晕撒向不断翻涌的河面，

        河面上有一张平铺的结界大网，把想要冲出河面的东西，通通镇压了下去。

        离玥自然知道她这股无缘由的悲哀从何而来，但……原著中女主不是一个愿意把真情实感露于表面的人，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她的谨慎，不可能会主动暴露自己敏感身份的风险。

        她手肘戳了戳一旁发愣的凌霄：“凌霄哥哥，你觉得呢？”

        傻大个男主回过神来：“哦，不管是妖还是人，杀人就不对，人类杀人，也是犯法，也要偿命。”

        离玥眨了眨眼，眉毛突突跳。经历此事，主角团的心境，怎么没有一个是往原方向发展的呢？尤其是男主凌霄，本应该憎恨妖怪，要立志斩妖除魔才对的。

        【叮！宿主任务失败，剧情线偏离，系统将于24小时后毁灭书中世界，包括宿主。】

        纳尼？玩大发了！

        “等……”

        离玥还没喊完，整个人就疲软倒了下去。

        离家是幽都城中有名的富商，靠着丝织品发家，后来生意日渐壮大，富甲一方，离老爷家大业大，可家里就一个独女，还是幽都第一美女，被他宝贝得不行。

        昨天见自己女儿被抱着回来，老两口心绞痛得差点一同跟进了阎王殿。

        原著中对这两老的描述只是简单提了一笔，

        离玥遇害后，义子凌霄带着药回离府，离母听完噩耗，病情不但没好，反而越发严重，到底没能挺过去，之后离父也是郁郁寡欢，相继而去。

        “哎呀！我的宝儿呀，你咋在这吹风呢，快快，回房里去。”

        离玥靠在湖边的美人靠上，凉风徐徐，给她本就清瘦的背影添了几分娇弱，

        一转头，就看见一个浑身泛着富贵油光的大胖墩儿。

        嗯！是她的便宜爹没错了。

        昨晚她晕倒，在脑海里和系统谈判了一晚，用她殷实的人品值，慷慨无私地拯救了这个书中世界，甚至还负了亿点点债。

        想想她自己都被感动了。

        总而言之，她用自己未来的人品值向系统抵押，免除了这个世界被毁灭爆炸的后果，自己也得以苟延残喘多活一些时日，亡羊补牢她一时口嗨种下的‘恶果’。

        现在她有两个任务：

        【第一，把剧情拨回正轨，推进男女主感情，在男主飞升前替他挡刀下线。】

        【第二，她在下线前，把欠系统亿个小目标的人品值还清。】

        两个任务，只要一个失败，她不仅回不到现实，这个世界也会消失，她最终都是难逃一死。

        按照原剧情线，凌霄经历幽都城河妖事件后，会和牧氏两师兄妹前往昆仑山拜师修仙，苦学本领后，在下山历练时飞升，这中间还有三年时间。

        但问题来了，现在成为离玥的她活得好好的，凌霄没有恨极妖魔，两人是青梅竹马的义兄妹，离氏夫妇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养大，他没有理由离开这里，去报什么仇，修什么仙。

        除非……

        她目光慢慢地转向离父白胖的圆脸，计上心头，顿时捂胸一闷，像个心脏病发作的病人，恰到好处的倒在她爹厚实的胸脯上，开始紫薇附体：

        “呃~爹！我的心好痛，心痛得快要死掉啦！”

        “我还那么年轻，还没来得及好好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为什么我眼前会出现那么多恐怖的陌生人，爹你快让他们走开，快让他们走开……”

        她哭得梨花带雨，贡献了她殿堂级段位的演技，把脆弱和惊恐生动形象地融入到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里，一字一泪，皆狠狠地戳着这位老父亲厚实的心窝。

        “宝儿呀，你这是咋了？你是不是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爹这就把他们赶走，都赶走！”

        他挥舞着小胖手，假装把围绕在离玥身边阴魂不散的脏东西都驱走，生怕周遭浓烈的花香空气，都把他的小宝贝给挤压坏了。

        “来人呀，快把城里最好的捉妖师给我请来！”

        离玥忽然捉住他的衣袖，气若游丝地说道：“还要……请一个……道长。”

        说完，她又假装晕死了过去，离府顷刻陷入鸡飞狗跳的局面，张罗打鼓，奔走相告，重金求高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要大肆操办永别仪式了。

        离府被浩浩荡荡地请来了一堆江湖术士，离玥也如愿以偿地利用能看见邪祟这荒谬的理由，让他爹把牧氏师兄妹留在了府里，

        有点遗憾的是，那位小道长没能找到。

        离玥本想再给他加点戏份，谁料想他还真是个路人。

        她现在身在书中世界，人物的来去已经由不得她说了算了。

        她肝肠寸断地演那么一出，目的就是为了做任务。

        现在牧青禾和凌霄两人君子之交淡如水，她不把人拉到自己可操控的范围，万一人丢了，她上哪儿拉郎配去？

        离府很大，大到家里有个人工湖，后院还连着一座葱葱郁郁的大山，枝繁叶茂，花团锦簇，山风一吹，家里就能飘来满园的沁人清香，

        以往每到秋天，凌霄还会带着府里的守卫和家丁们一起山上秋猎，大户人家的山头，连兔子也比别处的肥上三斤。

        这么一座依山傍水的宅子，看起来风水极佳，但每到夜晚，湖水冰凉，自带更深露重的阴气，真能招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说不准。

        鬼魂之说乃离玥胡扯，但此时的离府，里里外外都贴满了黄符，牧青禾站在屋顶，眺望山顶方向，目光清冷幽暗。

        她白衣随着夜风摆动，从离玥的方向看去，她与皓月并肩，宛若从月宫下凡的仙子。

        夜黑风高任务夜，这等美景，这样的美人，怎么可以让男主错过？

        离玥把躺下的凌霄扒拉起来，递给他两坛醇香的八荒醉，

        “呐，我爹压箱底的宝贝，你快拿去和青禾姐姐分享。”

        凌霄揉了揉眼睛，也没多问，迷糊糊地“哦”了一声，就起身送酒去了。

        夜色、美酒、美人、愁绪、独处……这暧昧的气氛不就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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