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冰可乐

颜又想要赶紧打发走姜星时，他讨厌自己狼狈的模样被看到，也不想被人发现弱点，于是难得主动让开路，问：“班长有什么要拿的吗？”

        姜星时依旧站在原地，答非所问：“对灰尘也过敏？”

        “也”——看来虽然姜星时只是从班主任老张那里得知了新同学容易过敏，但已经看穿了这个小病秧子身娇体弱的本质。

        “对灰尘也过敏”，听起来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

        出于某种偏见，至少颜又是这么认为的。

        颜又怔了怔，又咳嗽了好几声，目光游离，不太愿意承认，声音隔着口罩，闷闷地传出来：“还，还好吧。”

        姜星时看着他：“扫帚给我。”

        颜又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抬头看向他。

        姜星时没有解释太多，实际上他很少对别人解释什么。因为他做的都是在规则之内，很容易被人理解，连帮同学的忙，也不会有人追问缘由。

        出于本能，颜又拒绝道：“这样，不好吧。”

        姜星时顿了顿，他低声说：“你叫我什么？”

        颜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儿：“班长？”

        姜星时点了下头：“所以帮你。”

        又接过颜又手里的扫帚，轻描淡写地吩咐他：“出去吧。”

        姜星时表现得很平常，和提醒他头发太长，违反规定，又或者是让他交作业时的模样差不多，好像是出于班长的职责，对每一个同学都会这么关照，而不是对颜又有任何特别之处。

        而颜又还呆呆的，就被赶到了教室外面。

        他本来应该拒绝的。

        颜又不擅长接受别人的帮助，会想要加倍地还回去。

        可是他在昨天做出了那个决定，那么，一切就变得可以接受了。

        颜又在教室外站着，方才的咳嗽和轻微的过敏反应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直到摘掉沾满灰尘的口罩，他才如获新生。

        隔着半开的门，颜又看到姜星时的背影。

        他不能明白的是，姜星时为什么要帮自己。

        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结果，只能做较为合理的推测。可能像是第一次见面的英语课上一样，姜星时又在履行班长的义务。

        很多时候，颜又以为姜星时放弃在自己面前做一个完美的人，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好感度是-100，很多事做或者不做都变得没有意义。

        那是……颜又暂时不能明白的事。

        颜又放弃继续思索，决定美化这个人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收回对姜星时的偏见。不管怎样，好消息是颜又终于找到机会，可以理所当然地给姜星时增加好感度了。

        也不能表现出过分感激，颜又有作为一个万人嫌的尊严。

        于是，他克制地控制着好感度一点一点地上升。

        【校园万人嫌对您的好感度产生变化：+1】

        【＋1】

        …………

        【＋1】

        第一次好感度跌到-100的时候，一连串快速的系统播报声最多不过是吵闹了一分钟。而现在的教室空荡荡的，孤零零的系统提示音有规律地响起，甚至还有回声。

        不仅是吵，还有点诡异。

        颜又承认，自己被折磨到了。

        是放弃对自尊的坚持，一次性将好感度加到想要的程度，还是继续忍受系统提示音的折磨两者中，颜又选择了逃避。

        姜星时很快做完了值日。和颜又不同，他对于打扫卫生这类事情驾轻就熟。但回头一看，教室外已经没了人影。

        姜星时也没在意。

        在做绝大多数事情前，姜星时会预料到大概的结果，以及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颜又讨厌他，这是一个提前知道的事实，而要求一个好感度这么低的人的感激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姜星时的好心很少，多余的事也不会做，可能是颜又的过敏十分严重，看起来会危及生命。

        所以偶尔也会做一次无回报的事。

        姜星时将东西收拾好，准备离开。

        “班长。”

        可能是在楼梯上跑得太急，颜又有点喘不上气，他又咳嗽了几声，脸颊很红，大约是受过敏的影响，幸好没有起疹子。

        姜星时走到他面前。

        颜又的呼吸急促，伸出手，递了一瓶冰可乐：“给你。”

        前好感度-100，现好感度-80的颜又，也是会给人买冰可乐的。

        姜星时接了过去。

        两人面对面站着，颜又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看到打扫干净的教室，被人帮助后的万人嫌也该懂得知恩图报，好心地建议：“班长怎么不喝？还是冰的。”

        姜星时拎着瓶子：“我不喝可乐。”

        颜又：“嗯？”

        姜星时：“不健康。”

        颜又瞪圆了眼，在他的世界中，绝不能理解有同龄人会因为“不健康”这样的理由而不喝肥宅快乐水。

        但出于感激之情，颜又包容了姜星时难以理解的行为，将另一只手拿着的温牛奶递了过去：“那我们换。”

        冰可乐重新回到了颜又的手中，他不太自在地偏过头，因为很不适应现在的状态。由于被灰尘扑满了全身，颜又脱掉了外套、手套、帽子、口罩，将那些都搭在走廊的阳台上。

        他希望姜星时能喝完牛奶，然后两人就此分别。

        姜星时问：“你怎么不喝？”

        颜又怔了怔，将手中的可乐举起来，在眼前晃了晃：“我……我答应妈妈不喝的。”

        实际上，颜又的肠胃很差，吃生冷的东西会生病。小的时候，颜又拜托谭修明偷偷带给自己过冰可乐，一时的快乐过后是上吐下泻，所有在意他的人都非常担心，年幼的谭修明也很自责，被吓得不轻。

        颜又继续说着不熟练的谎言：“我妈妈觉得不健康。”

        姜星时的心情好像不错，有空和他闲聊：“她现在又不在。”

        像是在诱惑颜又犯错。

        颜又有点无奈，又打了个喷嚏：“现在，我已经具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答应过的事就不会反悔，不会喝冰可乐了。”

        身体不好的事，颜又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别人，他不想引起别人的可怜。

        即使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没有多余的同情心。

        姜星时很低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瞳有了些笑意，是真实意义上的笑，冰可乐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偶尔可以喝点不健康的东西。”

        他是这么解释的。

        可乐罐上还有冰的水汽，握的时间也没多久，颜又的手指却被冰得微微瑟缩，抖了一下。

        两人有一秒钟的对视。

        姜星时略抬着下颌，垂着眼，做出评价：“这么娇气。”

        颜又：“？”

        果然，他怎么会指望眼前这个人有一点点善良的心，最开始的偏见一定没错，这个人就是在嘲讽自己。

        算了，要不还是毁灭吧。

        毁灭到一半，姜星时将拧开盖的牛奶递给他。

        颜又忍辱负重，想到以后的长远之计，现在绝不能掉好感度。

        他喝了一口牛奶，觉得自己是在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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