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优待

401路公交车停在临水路的路口，颜又在这里下车，和姜星时说再见。

        下车后，还要再走十分钟才到家。

        颜秀文有一笔大生意要谈，出门一个星期，还没回来。

        颜又有点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他去洗了个澡，看到从手腕处往上蔓延的大片大片泛红的痕迹。

        最后还是选了一件长袖的衣服，他想遮掉那些，不被任何人发现。

        从浴室里出来，阿姨告诉他，谭修明过来做客了。

        是的，谭修明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已经马不停蹄赶来挽回这段珍贵的友谊了。

        谭修明凑上来，自告奋勇：“所以今天没做成也没关系，又不是当场失败。下周再来呗。下次我提前跑路，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颜又：“不用了。”

        谭修明对此倒也不意外。颜又不是那种很坚持，对什么是都要做到底的性格。准确来说，正是因为他的身体情况，所以他不得不放弃很多事，才开始可能是被动，后来是主动，颜又失去了对很多事的兴趣。

        他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可惜：“不做了？”

        颜又看了他一眼，冷冷淡淡地把这件事说给谭修明听。

        谭修明沉思片刻：“也就是说，你和姜星时不对付，而且对方知道你讨厌他，为了让对方觉得你不讨厌他了，所以想让对方救了你，甚至不惜拉上你兄弟，演一出大戏。结果因为意外，戏没演成，但是，你倒霉被南城那帮人撞上了，姜星时还是救了你。”

        颜又觉得谭修明未免说的也太复杂了。

        谭修明找出其中的矛盾之处：“为什么你确定姜星时一定会救你？你们关系又差，对方又不是真的乐于助人。”

        颜又：“……”

        谭修明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而是继续妄加揣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是个女孩子，我一定会觉得你是对那个人有意思，而且手段高超……”

        颜又勃然大怒，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根本不了解情况。”

        谭修明：“那你可以再详细说说到底有什么情况。”

        颜又已经冷静下来，知道不能再和谭修明胡搅蛮缠下去：“临时放我鸽子的人，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

        谭修明举手投降：“行，行。”

        又嚎得撕心裂肺：“这能怪我吗？我是受害者，你懂不懂什么是受害者啊！”

        颜又是个没有写过检讨，也没有进过办公室被教育的好学生，并不懂什么是受害人，也不了解谭修明的痛苦，只觉得他很吵。

        过了一会儿，谭修明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偶尔也会表现出一点靠谱的模样，认真地问：“又又，那你上学开心吗？还是真的不想上，不能接受。”

        颜又怔了怔。

        一瞬间，他想到上学时发生的事，遇到的人，能称得上讨厌的人不算多。

        颜又想了想：“还行吧。”

        谭修明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不靠谱：“怎么不行啦，和哥哥说说。要是真不想上，我再劝劝秀姨，真的，我最近搜集了很多资料……”

        他把手机递过来，上面有好几条收藏的新闻标题。

        《惊！宅家十年，小伙竟掌握神奇技能，衣食无忧，详情点击——》

        《校园霸凌，孩子们的春天在哪里？》

        《自由的天空才是少年拼搏的舞台！不上学，怎么不可以成才！》

        颜又一把推开谭修明：“你还是……”

        谭修明哈哈大笑。

        有的时候，谭修明真的会透露出一种应该被人打一顿的气质。

        于是，两人血战pubg，一个半小时后，友情正式破裂。

        第二天是周六，颜又去医院例行检查，过敏的事自然是没瞒得过陈序，被从头念叨到尾，好不容易逃出来，颜又去后面的住院部看望宁卓。

        国庆假期期间，又出了新卡池，以宁卓的非洲水平，小试十抽，一无所有，颜又说可以帮他试试。

        这对宁卓当然是很诱人的提议。

        但是在再三犹豫后，宁卓还是拒绝了：“这张卡我没有那么想要，还是不要过多用你的运气了，下次要再有老婆，你再帮我抽！”

        凑巧的是，颜又准备离开的时候，碰上了姜星时来送试卷。

        颜又走得很慢。

        一两分钟后，姜星时从宁卓的病房中出来，追上了颜又，两人一起下楼。

        路过正门的玻璃门时，颜又想起上次发生的事。

        耳朵红了。

        颜又希望自己可以失忆。

        姜星时很低地笑了一下。

        两人走出住院部，颜又尝试向姜星时表达同学之间的友善，主要是姜星时昨天帮了他很多：“医院门口的公交很多人，你要和我一起乘车回去吗？”

        他们不再是-100的好感度——那么束手束脚的关系，而是恢复了+3好感的普通同学。

        颜又就那么红着耳朵，看着姜星时，提出友善的建议。

        姜星时还是拒绝了：“这里离我家不远，可以走路回去。”

        【系统提示：今日任务——跑步十公里，完成进度（0/10km），琬城中心医院距离您的目标地点为十一公里，可超额完成任务。】

        骗子。

        颜又看着姜星时的背影，很轻地说。

        又觉得骗子有点倒霉，系统提示中说的是每日任务，说明每天都要跑步十公里。而如果宿主是颜又，需要完成这样的任务，可能第一天就会因为过度运动而心肺功能停摆进了医院。

        颜又又想到在群里得到的消息，姜星时每天早晨都会去操场跑步一小时，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能够被称得上任务的，不能完成应该就会受到惩罚。

        好像抓到姜星时的把柄了。

        颜又莫名地想。

        也不知道抓到了能做什么。

        周一清晨。

        早读铃声刚刚响起，班委还在和没收上来的作业纠缠，班上知名的消息通佟乐驰拎着扫帚站在门口，高呼一声：“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成绩出来了！我看到老师正在贴。”

        “卧槽，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就不能让我多过一个美好的早读吗？我愿意读书，别告诉我成绩。”

        “老地方见，我去看一眼。”

        还有各种不敢光明正大在早读跑出去，便托人去看的。

        这种时候，别说是姜星时，就连纪律委员都不会管，根本管不住。

        颜又在最后一排发呆，他有点想知道自己的成绩，这是以前都没有过的事。之前他也考过很多场试，但都对结果没有太大兴趣，考完了就算了。

        可即使想知道，那么多人的地方，颜又也不会去凑热闹。

        前排的男生偷偷溜了出去，回来后在门口大喊：“颜又，你全班第四，全校十六。”

        颜又怔了怔，回过神，哦了一声，慢半拍地说：“谢谢。”

        在此之前，颜又在班里的存在感不算太强，他是中途转来的，不爱说话，长得好看，但大多数时候戴口罩，又坐在最后一排，除了上次去黑板写数学题，没什么出风头的时候。直到考试成绩出来，才能说是一鸣惊人。

        虽然颜又平时不太搭理人，但对于成绩这么好的同学，大家还是有很多敬仰的，有些天生比较外向，性格较为活泼地凑了过来：“颜又，厉害啊，真人不露相。”

        “怪不得老张让大家等着。”

        颜又难以处理复杂的人际交往，但他对于友善的交流，其实难以拒绝，所以选择自己变成万人嫌。

        一个热爱学习的同学上来问：“颜又，你数学满分，这也行？最后一题不是人做的，计算量那么大，我带去的稿纸都不够用，你竟然能拿满分。”

        颜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个简便方法。”

        他的记性着实不错，过了一个周末，还能将题目条件记得清楚，图形也随手画出来了。然后做了一条辅助线，又连了几条，写出得到的结论。

        那个人如获至宝，还想要再问下去，老张推门进来了。

        上次的月考成绩不错，老张喜笑颜开，但为了不让同学的尾巴翘得太高，强行装作生气：“大早上的在闹什么，好好读书。”

        经过颜又身边时，倒是很和蔼可亲：“颜又同学，这次考的不错，下次继续加油。”

        下课后，颜又去公告栏看了一眼，戴均第六十名。

        他轻轻点了下头，还算满意，那个人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烦自己了吧。

        颜又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意思，但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有点像小的时候遇到的人，那个他不愿意想起的人。

        回到班里后，颜又拿出手机，找出拍的照片，略有些无聊地研究起来。

        姜星时是永远的第一名。每一门课的成绩都好的很平均，也很突出，都是优势科目，往下翻了几十名，甚至很少有单科成绩超过他的。

        还是有的。颜又的数学是满分，比姜星时高五分。

        而颜又别的都还不错，就是地理有点差，否则能进前五名。

        姜星时还在收语文作业，路过时看到颜又屏幕上的照片：“很厉害。”

        颜又第一反应是扣分，所以要收回手机。

        姜星时接了一句：“今天不是我管。”

        颜又才放心下来，他在姜星时面前比旁人少了陌生和不自然，有点得意地说：“那当然。”

        话音刚落，纪律委员神出鬼没，推了推眼镜：“再厉害也不行。全年级第十六也不能玩手机。”

        颜又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

        出师不利，周一的早晨就要被扣分，感觉离下周的办公室一日游不太遥远了。

        姜星时半垂着眼：“记在我这吧。”

        纪律委员愣了一下。

        实际上班委也是人，不是什么魔鬼。当代高中生很难抵制手机的诱惑，有的同学记了太多负分，也不是不能法外容情，把扣分记在别人的名下，但是要负分直接加倍。这样能让被抓到的同学产生愧疚的心理，也能起到监督和震慑的作用，老张也不是不知道，但考虑到班级里的氛围，和高中生之间微妙的感情，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允许了。

        而纪律委员本身也有几次翻车时刻，被姜星时抓住过，但姜星时却从来没有。

        姜星时没有那种非常要好的同学，即使之前是一个班的，关系好像也没有达到那种程度。

        而这些班里的潜规则，游离于所有人之外的颜又并不知情。

        大约是星标对象的优待。

        颜又抬头看着姜星时，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这个人可能真的决定攻略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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