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若衾蔓

女人口中所说有关她的未来里并没有她。大概就是由于这样，她才会以旁观者的身份跟在覃祍身边。

        此时他们身处之地是寒天宗，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个时间里的寒天宗不知遭遇了何种变故，地面到处是坑洞，从山峰上眺望，还能看到一片倒塌的房屋。就连覃祍的住所也已经是一片废墟。

        覃祍在寒天宗内走了一圈，遇见了无数弟子，也见到了叶宽以及他门下弟子，但所有人就如同没有看见他一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最后他停在了叶琨面前，开口问道：“朝朝呢？”

        叶琨似乎这才注意到面前有一个人，抬头将他认出，行礼后颇为疑惑道：“师叔方才说什么？”

        “林朝朝在哪里？”

        “覃师叔，您说的人是谁？”叶琨皱眉认真思索片刻，摇头道：“您说的人弟子并不认识。”

        覃衽沉默片刻，又道：“叶轻柔在哪儿？”

        “师姐方才去找叶师尊了。”

        看到这一幕，林朝朝试着走到叶琨面前喊他，但对方并无反应。

        在这个未来里，她似乎从这个世界以及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任务失败后的惩罚。）

        “惩罚？”林朝朝默念着这两个字，觉得有些可笑。

        （我说过，你本该在五岁时死去，也就是说你后来经历的所有事情都不该发生，认识的所有人与你本就不该有交集。这只不过是让一切回归它本来的样子。）

        她看着覃祍跟叶轻柔问了同样的问题，得到相似的答案，也感觉到他身上萦绕的气息愈发不祥。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最后不就是失败了？如果这就是未来的话。”

        覃祍又到了藏书阁，因为方才叶宽说可以在此处查看弟子名录。

        但弟子名录上当然不可能会有一个本就不该存在的人。

        “如果我目前的情况是因为本不该存在，那他们又为什么会对覃祍视而不见？”

        （或许是由于在未来的他，此时并没有出现。）

        弟子名录很厚，但覃祍翻开地速度也很快。林朝朝站在对方身边，注视着对方的所以表情。一种焦急的情绪占据了那人的整个心神，致使他眉头紧皱，这种情绪外露在对方身上很难看见。他大部分时候并非没有感情，只是喜欢把所以心思都藏在心底。

        随即她发现覃祍翻书的动作一顿。她偏头看去，发现对方已经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呈现在眼前，仍然没有他想看到的名字。然而下一秒，林朝朝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们回到了草地上。

        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这前，她立刻后退，与之拉开距离。

        “覃师叔。你现在看起来不太好。”

        而由于刚才的动作，林朝朝发现她自己现在也不太好。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有些僵硬地扭头去看女人。对方注意到她的视线，十分自然地开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她感觉更不好了。

        如此倒霉还真是对不起呢。

        从中毒到现在过去了多久她不清楚，但想来离毒发身亡不远了。说不定她就是在这里死了所以任务失败了呢。

        林朝朝正在为自己默哀，忽然听见女人道：“你的毒也并非不能解，只需取我的蛇胆汁服下即可。”

        “？”没见过有人这么勇的，这不就明晃晃地撺掇人来杀你吗？而且看样子效果十分显著，因为那两人又打起来了。

        唉。面对这样的情况，林朝朝无能为力，决定躺平。于是当真往后一倒，睡在草地上。

        原本她的计划是，遇到妖物就冲上去，借此刺激覃祍让他彻底爆发。那时他必定会理智全失，然后等对方要杀自己的时候再尝试能不能说服他。源于自己的死而诞生的心魔就再次用死亡来杀死，也可以说成，既然覃祍想保护自己，那么当他自己的心魔要杀死她时，他是否能够重新恢复理智。总的来说，成功率大概有一半。

        然而现在这情况，林朝朝看向仍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人，感叹计划真是赶不上变化。现在妖物是来了，结果来了这么一位聪明又不按常理来的。

        人生艰难啊！

        “覃祍，你认为你方才看见的一切是什么呢？”女人一边和人打斗，一边说道，“那是一定会发生的未来。”

        林朝朝：“……”姐姐，你说你刺激他做什么，难道说才见面我们就已经这么心有灵犀了吗？

        “你想知道原因吗？只要她再死一次，她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完完全全，不留一丝痕迹。”

        “她不会死！”

        “呵。”女人讽刺一笑，“你护得了她？如果你能做到，你的心魔又是因什么而生？”

        扎心了。林朝朝轻轻晃晃头，感觉有些晕。

        “如果你刚才能够保持理智，就该选择带她出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先不说凭现在的你能否赢我，你就没想过万一我是骗你的呢？”女人说着，歪了歪头，“你现在回头看看，她很快就要死了。”

        听对方说了这么多话，林朝朝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她现在除了头晕没有其他感觉。

        这毒不致死的吧？

        然而女人还在刺激覃祍，“成为魔又如何，强大了又如何，林朝朝的命你仍然护不住。”

        听不到覃祍回答，她也不知对方现在怎么样，只能在脑海里跟系统吐槽。

        系统，她抢我台词。

        （有什么关系，反正又没有工钱。）

        难不成我要躺赢了？

        （你好像很骄傲？）

        不，我是自豪。不过再过一会儿，即便是失智的覃祍应该也能察觉到异常了。

        （所以？）

        打铁要趁热，骗人要趁机。拉覃祍到系统空间，20积分，干不干？

        她刚说完，就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个四周纯白的地方——系统空间。

        现在她终于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了。

        痛苦和纠结使得那张她曾称赞过的脸显得扭曲异常，周身灵气和魔气交织转换，极不稳定。

        “覃师叔。”不可否认，林朝朝心疼了。她原本也想过，这是覃祍必须要走的路，她也为此付出了很多，可真见到对方痛苦，她还是不能接受。

        不该这样的，覃祍不该这样的。他是天之骄子，不善言辞，他有他坚守的道，一心修炼，心无旁骛，冷漠而孤傲。他是隐在薄云后的月亮，清冷的光洒在人的身上，却又遥远缥缈，不可触碰。

        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覃师叔。”林朝朝伸手去捧他的脸，试图让他看着自己，“覃师叔，对不起。如果我足够强大，我就能选择其他的方式去完成那些事。”

        “其实你想，我死了之后，你也会忘记我，心魔自然也就没有了。你也不会再痛苦，我也不会再痛苦，所有人都不会痛苦，这不是很好吗？”

        其实仔细一想，似乎真的不错，她有一瞬间是真的这么想的。

        “林朝朝。”

        手被对方抓住，她看见覃祍艰难地挣开眼，瞳孔里映射出她的模样，“不许。”

        “原本，该是我，是我保护你。我，是长辈。”

        “……”

        以为对方要告白却听了一耳朵长辈的林朝朝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谢谢您，您的老父亲形象更加立体了呢。

        收拾了一下心情，林朝朝微笑，柔声道：“覃师叔，那我等你。等你带我回去，等你来救我。我一定撑到那个时候，你一定要来。”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林朝朝还躺在地上，那个女人就蹲在一边跟她聊天。

        女人名叫若衾蔓，几百年间一直在游历各处，不久前得知妖族入口重开之后才重新回到妖族。她讲了很多有关她和她爱人之间的故事，包括相知相爱到后面爱人去世。

        她一直静静听着，听到此处才忍不住问：“他是因为寿元尽了吗？”

        “不是。”若衾蔓摇头，“他的死是一个意外。”

        对方这样说了一句，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显然是不想再提。

        “我的事讲得差不多了。换我问问你了。”

        林朝朝点头，“你问。”

        “你想和他在一起吗？”若衾蔓用眼神指了指覃祍，等着她的回答。

        “我不想。”她坦然回视，“而且，覃师叔不会喜欢我。”

        听到她的回答，若衾蔓笑而不语。

        不理会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林朝朝拿出之前李大娘给的鳞片，看向她，“我想，这东西给你比较好。”

        现在想来李大娘会特意留下一块鳞片，或许就是想让她给若衾蔓的。

        对方接过鳞片，轻轻抚摸，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她一时觉得压抑，忍不住道：“你想知道她留了什么话吗？”

        “是什么？”

        “她说，你一定可以。”

        “只有这一句话？”

        “对，只有这一句话。”林朝朝沉默片刻，认真问道：“其实我也想问问你，这句话到底是她预见的未来，还是她的美好祝愿？”

        “我不知道。”若衾蔓摇头，拿手指了指覃祍，“他要醒了。”

        “你要走了吗？”

        “是啊。走之前提醒你一句，你们方向走反了，出口在另一边。”

        我知道，我故意的。林朝朝心想，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我记得在左边啊？”

        对方看着她笑，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走了。有缘再见。”

        若衾蔓走后没多久，覃祍就苏醒了。寒天宗无情道剑修终于回来了。

        对上对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忽略掉心里一点点的不舒服，林朝朝笑道：“覃师叔，你没事啦！那我们回去吧。”

        接着她跟对方解释说他在渡劫的时候突然消失了，之后她在此地找到了人，但他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直到刚才才醒。

        覃祍点头。

        唉。林朝朝在心里叹气，安慰自己道：不喜欢说话所以即便知道她的说辞有问题也不会过问的覃祍其实挺好的，这样她就不用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应对他可能会提出的疑问。

        话虽如此，但从里面出来后她还是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无他，唯心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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