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对峙②

“找仔细点，那个台子底下、还有那个杂物堆，每个边边角角，都要看一下……”林崭一只手扒在铁丝网上，另一只手很随意地往四处一指。

        姬袅支起身子，将手搭在隔在两人中间的铁丝网上，斜眼瞪他：“再多哔哔一个字，你就自己来！”

        “别别别……别生气呀，”林崭讨好似地笑，“我倒是想过去，这不是过不去嘛，所以只能麻烦你了。”

        姬袅也是第一次仔细看这个天台的构造。

        这一栋楼有两个单元，公用一个天台，两边各有一个门可以通向楼内，中间则用一道将近三米高的铁网拦了起来，以防两边的住户互通有无。

        铁网的中间，有一道铁栅栏铸就的铁门，平时基本上都是锁着的，包括现在。

        搞笑的事，那铁栅栏之间的缝隙，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刚刚好，就可以容许像姬袅这样身形娇小的女生通过。

        于是，在这边天台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之后、又被那道铁栅栏卡在当场的林崭，只好好声好气地请姬袅出马，到天台的另一侧找找看了。

        “这请人帮忙呢，就要有请人帮忙的态度。”姬袅给自己扇了扇风，挑了挑眉瞪着林崭，“麻烦你也动一动，别回头我这边没找着，东西却在你自己脚底下踩着。”

        “得令。”林崭难得地没跟她作对，乖乖地继续探索他那片区域去了。

        姬袅摇摇头，继续埋头当她的苦力。

        天台上虽然有一盏灯，挂在头顶的铁网上，但绝大多数地方却陷在背光处的阴影里。这大晚上的，姬袅觉得她就跟半瞎了一样，找东西基本靠摸索。

        在摸索了不知道多久以后，她终于在一处堆放着杂物的墙角，看到了一道金属的反光。

        姬袅连忙伸手去捡，待将这东西握到了手心里，才发现，那玩意儿，并不是怀表。

        她拿起那东西凑到灯光下，这才看清，那玩意儿竟然是——

        一枚打火机。

        摔烂了的、金属外壳上有着被很粗糙的、被剐蹭过的痕迹，盖帽连接处的铰链有些变形了，致使它跟打火机的机身歪歪扭扭地错位着……

        姬袅顿时愣在了当场。

        一阵带着暖意的微风拂过，可此时的姬袅，却如坠冰窟、遍体生寒，身上冷汗直冒……

        这个打火机，她似乎——见过。

        那是那天在天台上，她从那个黑衣人的手里，一脚踢飞的那个。

        但是——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拨动了手表的指针，回溯了时间，回到了那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她应该没有在天台上碰到那个黑衣人，这里也不该有这个由她踢飞的打火机才是啊。

        一定是假的，巧合而已，打火机嘛，虽然看着还挺贵重的，但类似的到处都是，说不定是别人不小心掉在这里的，肯定是她多虑了。

        姬袅不停地安慰着自己，手却不自觉地、将那枚打火机牢牢地攥紧了手心里。

        任由那些凸起的金属毛刺刺进肉里，嵌入血里，才得以安抚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呀！找到了，原来是掉进排雨的暗沟里去了，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不远处，传来了林崭略带欣喜的声音，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她这边走了过来，隔着铁网对她说，“怀表已经找到了，你赶紧回来吧……

        “咦？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只一眼，林崭就被她手上的东西吸引了目光，他端详了片刻，有些诧异地开口，“这不是我哥的打火机嘛？怎么在这里？”

        姬袅怔住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穿过了那道护栏，走到了林崭的面前，再次将攥紧的手掌打开，有些迟疑地将那个打火机彻底举到了林崭的面前，微哑着嗓子、有些迟疑地问他：“你怎么知道这是你哥的？

        “我的意思是，这个打火机看起来这么普通，平平无奇的，也没什么标志、更没什么很特别的设计，你怎么能确定这是你哥的？”

        “我当然认识了，这可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花光了我的小金库，zippo2007年出的全球限量款。”林崭眉飞色舞地解释道，“你不相信的话，可以看一下盖子的内侧，还有我让人刻上去的一条鱼呢。”

        姬袅将错位的帽盖掀开，对着光看向内侧，果然看到了一条歪七扭八、其丑无比的鱼。

        “靠，这别人送的生日礼物他就这么不爱惜的？有点过分了，你都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心力、花了多少钱才买到了这个十几年前的限量版……”

        那边的林崭还在忿忿不平地喃喃自语，这边——

        姬袅陡然将眸色一沉，发了狠似的将那枚打火机扣进了手心里，有些帐，是时候跟他好好算一算了。

        她一把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林崭，朝着楼道的位置大踏步地走去。

        身后传来林崭暴跳如雷的怒吼：“靠，你又来、又推我？一到天台你就翻脸，你是狼人吗？一见到月亮就血液沸腾……”

        ~~~~~~~~~~~~~~~~~

        姬袅一把攥住门把手、奋力往下一拧，却发现——

        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

        懒得敲门，更懒得等里面的人的回应。她退后两步，抬腿，一脚踹向了门锁的位置。

        第一脚，没踹开。很好，姬袅抻了一下脚踝处的筋，朝着门锁所在的位置，飞身又是一脚。

        终于，那扇木门应声而开，地上多了一些细碎的木屑。

        门里，林旧愣在当场，眼睁睁看着那扇门从他的面前呼扇而过，给他送来了一道习习的凉风。幸好他刚才闪避得快，不然他的鼻梁骨都要被那扇门给削没了。

        “你不会敲门？”林旧皱眉道。

        “那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出事了嘛。”虽然是道歉的话，但姬袅的语气里却是半分歉意都没有。

        林旧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木屑，重新掩上了房门，然后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问她：“你在生气？谁惹你了？”

        “除了你还有谁？”没好气地。

        “就因为我锁门？不给你耍流氓的机会？”林旧挑眉，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笑。

        姬袅满腔的怒火顿时泄了气，平白生出了另外一种令人羞恼的怒意：“你才耍流氓呢！你全家都耍流氓！我是为了要看着你好嘛，不然谁知道你又要被那个黑衣人忽悠着去做出什么蠢事来。”

        “好，我知道。”林旧笑着说道。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听起来格外的温柔，眼神里带了丝宠溺的笑意。

        靠！

        突然这么温柔干嘛？温柔到她都有点遭不住了。他为什么不生气？她踹坏了他的门，弄脏了他的地板，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会生气的。

        姬袅甚至都能想象得出来，他皱着眉头沉着脸，说话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样子。但此刻，他却只是温柔地看着自己，姬袅怀疑，他下一秒就会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抚她所有的怒气。

        不过，她现在好像已经没什么怒气了。

        嗐！林旧跟那个黑衣人纠缠在一块又不是第一天了，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不就是一个打火机吗，对方连这个家都进来过了，说不定是他偷走的林旧的打火机呢？多大点事呀？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对不对不对！姬袅迅速晃干了脑袋里的水，让理智得以重新掌握高地。重点根本就不是打火机本身，而是那个打火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那说明那个黑衣人可以不受她的影响，甚至于——对方早就知道了她可以让时间回溯，让一切重来，所以他才能一直修正自己的错误，不停地让林旧以新的、不同的方式死去。

        她早该猜到的，这个人过于危险，比她想象得，还要危险无数倍。

        姬袅收敛了目光，不去看林旧的眼睛，十分坚定地抵制住了“美男计”。

        她走到沙发椅所在的位置，极有气势地坐下，轻咳了一声，说：“来支烟。”

        林旧微微一愣，以示敬意，他实在是有点摸不清对方那跳脱的思维方式。

        不过，他也只是愣了那么一秒，然后饶有兴致地拿出了一个细窄的铁盒，递到了姬袅的面前。

        姬袅伸出两根手指，轻捻了一支，挟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间，她的手指纤细而修长，在灯光下白皙到近乎透明，挟烟的姿势十分老练，赏心悦目。

        “借个火。”姬袅手指轻摇，继续蹬鼻子上脸。

        林旧微微叹了口气，但还是从烟匣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递了出去。

        姬袅微微一撇头，有些嫌弃地说道：“噫！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怎么用这种打火机啊？上面还印着穿着凉爽的美女图。”

        林旧咬牙：“楼下便利店卖的就是这个……”

        “你骗鬼呢？”姬袅一脸的质疑，“楼下便利店明明还有一块钱一支的那种透明塑料壳的打火机，你明明就是喜欢上面那个美女图。”

        “……”

        “得，我喜欢行了吧？”林旧终于还是动了气，他的两腮紧绷，从牙缝里崩出一句，“这个火，你到底还接不接？”

        “我才不要用这个打火机，”姬袅用一副作天作地作大死的语气说道，“你好歹算个富二代，勉强还能跻身霸总行列，不可能连个像样一点、拿得出来的打火机都没有吧？

        “你快去找找看，我要用最贵的那个。”

        不多时，林旧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镀金的打火机，递到了姬袅的手上。

        姬袅端详了片刻，问他：“这是你最贵的？多少钱买的？”

        林旧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具体的金额不知道，别人送的，大几万吧。”

        姬袅撇开头：“低于20万的，不用！”

        林旧突然站起身来，走到姬袅面前，俯下身凑到她的面前，眯着眼睛盯了她片刻，说：

        “既然低于二十万的打火机你都看不上，那我这烟你也别抽了，别平白地脏了你的嘴。”

        然后伸手、一把夺掉姬袅手里的烟，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最后，才挑眉继续看着姬袅，有些无奈地叹气：

        “说吧，你这突然作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干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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