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看到重明震惊的表情，阿燃不以为意地说道：“这种树岐山多的是，我小时候常常用这些树杈子搭窝呢。”

        听到这话，云析存搭在茶台上的手指顿了顿，淡淡地说道：“你不是有梧桐木吗？”

        阿燃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说实话那根梧桐木她几乎没有栖居过，都说凤栖梧桐，但她也得有命能住上啊。

        云析存给她选的那只梧桐木残留了不少他的威压，当时族中长老只顾着庆祝又在诞生，一个个抱着酒坛子和对面山上的青鸟一族喝了三天三夜，哪里还想着阿燃这只幼崽因为害怕帝子的威压便随便找了个草垛睡了好几宿呢。

        不过这事阿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她刚准备喋喋不休来一顿激烈的输出从而达到顾左右而言他的目的，但看到重明看好戏的眼神，她轻摇着嘴唇说道：“当年重明说有不少小凤凰从梧桐木上掉下来，然后就死掉了，他吓得我再也没敢上去。”

        重明睁圆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阿燃推上去挡刀了，“你不要以偏概全，我那是好心提醒你，再说了你不在梧桐木上住是因为这个嘛，你那明明是”

        “我那就是被你下的。”

        眼看重明和阿燃就要吵起来了，云析存揉了揉眉心，似笑非笑地说道：“要不你们两个再大点儿声吵。”

        此话一出，两人便偃旗息鼓。

        云析存阖上眼，懒得理会这俩人理不清的官司。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和西天佛弥聊多了，他最近性子变好了不少，要是搁着以往，这俩人早被扔出去了。

        不过，看到阿燃不设防地和重明一起吵吵闹闹，云析存心中难得出现了些许异样。

        他不禁暗自思忖，怕不是被阿燃闹了几顿后出现的后遗症吧。

        看见屋内的气氛安静得让重明的嘴皮子蠢蠢欲动，但毕竟帝子在这儿，他也不太敢造次，思及此他便频频给阿燃递眼色。

        哪知他俩之间的默契宛如薛定谔的猫一样，阿燃硬是没有收到他的暗示。

        重明轻咳一声，脸上用力地堆积出一丝笑意来，“这扶桑神木已经拿来了，帝子可是要用它唤醒精卫？”

        “精卫？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呸呸呸”，重明说道，“快闭上你那乌鸦嘴。”

        “可是当时”

        “你那都是哪个年代的老黄历了”，重明轻啧一声，“炎帝把他身上的大半功德给了精卫，当时她不过是填海填累了一头扎进了海里。不说别的，就炎帝给她的那些功德就够庇佑精卫好几个轮回的了。”

        “那你为什么说要唤醒她？”

        “你知道什么叫做‘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嘛。”

        阿燃还没有回答，就见重明丝毫没有在意她的回答，他言简意赅地补充道：“文盲。”

        阿燃这小暴脾气几近被点燃，重明提醒道：“你想想咱们现在在哪儿，你可不要乱来。”

        阿燃轻哼一声，便抱着手臂盯着重明，似乎想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炎帝多半是知道了天道对人族的偏心，于是便给精卫喂了下了一碗药，然后将她托付给了自己的老朋友天玑子，希望他找个合适的时机把精卫唤醒。哪知这老头因为罔顾六道法则、私自透露天命早早就死了，精卫就睡了这么多年。”

        阿燃听到天玑子这个占星术士中的领头人物早夭，不由得在心中暗道了一句报应不爽。

        重明补充道：“唤醒精卫需要汤谷旁边的扶桑枝，但是当年三足金乌死后，扶桑枝也死了大半，我手中的这枝硬生生等了好几万年才重新发出来了这么点儿绿芽。”

        “你可真是”，阿燃不知想到了什么，话头一转，“不对啊，你怎么这么好心去帮精卫？”

        重明一听这话，耳朵悄悄红了一片，原本桀骜不驯的脸上也多出来了几分羞涩，“你不懂。”

        阿燃虽然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要知道重明这个守财奴吝啬得很，这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珍藏多年的扶桑枝拿出来。

        一旁的云析存倒是不惊讶，毕竟他之所以才答应重明就是听他说了这事儿。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听完重明这事儿后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和阿燃就不会天天在他耳边吵吵嚷嚷了，闹得头疼。

        想到这儿，云析存起身，清冷地说道：“既然你取来了，那就先去把精卫唤醒。”

        “要不我先回去换件衣服。”

        难得看见重明支支吾吾的样子，阿燃笑眯眯地说道：“不行，你这麻烦云析存办事儿，怎么还得挑时间，不行不行。”

        重明刚想反驳，就听见云析存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说了一声“嗯”。

        得，帝子他变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对妖也适用。

        重明嘴里嘀咕道：“这就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发愤图强、宵衣旰食”

        眼见他越说越过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英勇就义，那架势不像是去见心上人，倒有几分寻仇的样子。

        重明难得的偶像包袱一破再破。

        精卫沉睡在发鸠山，这山现在被特管局改造成了自家的后花园，清晨和傍晚都能看见几个上千岁的老妖怪在山上气喘吁吁地跑步、练剑，有时来了兴趣也学着人族老大爷那样，搬个小板凳拿出快发霉的棋盘，躲到树荫底下来上几局。

        他们三人刚来到发鸠山山脚，就看到天天躲在办公室里装模作样的鹿蜀在跑步。看着他那张牙舞爪的一头五彩斑斓的头发，重明一下子笑出了声。

        “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这话向来只能灵验前半句，重明刚嘲笑完鹿蜀，就突然想起自己现在鼻青眼肿，头发乱糟糟地堆在那里的惨状。

        “你这是在致敬丐帮帮主？”

        “去去去，你快跑步去，别来这里碍眼。”

        “他这是要去唤醒精卫。”

        听了阿燃这话，原本被跑步折磨得□□的鹿蜀突然精神起来，“呦，你终于能见到精卫姑娘了，你可别再把人家气跑了，你都这个岁数了，找小姑娘可不容易，到时候别成了老光棍。”

        “我那叫大龄单身优质青年，你别胡说。”

        鹿蜀撇撇嘴，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是嘴硬。”

        原本在山脚听到鹿蜀和重明的对话，阿燃以为她即将见证的是一段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故事，没曾想居然这还是个双箭头。

        睡了几近万年的精卫一醒来就扑到了重明的怀里，撞得重明倒退了两步，嘴上的伤口也被扯得裂开了，殷殷血珠冒了出来。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是，哈尼。”

        “哈尼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代表了你是我的爱人。”

        听到他俩甜腻到牙疼的对话，时隔多年再次被猛灌了一口狗粮的阿燃感觉自己受到了重创。

        眼看他俩就要亲上，马上就要上演青少年不宜观看的镜头时，云析存清咳了一声，暗示他俩这种付费镜头还是在私下没人的时候再上演为妙。

        他俩听到咳嗽声立马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但还是缠缠绵绵地抱在一起。

        阿燃在东皇钟里没少听雨师妾讲那些话本子里的情情爱爱，她本来对此都是嗤之以鼻，但看到重明和精卫这一对，她突然想再重温一下那些故事。

        不过让她很是诧异的是，精卫居然是这么一个软萌而又有点儿迷糊的小姑娘。虽然她穿着绀色的衣裙，一双凤目看起来有些凛冽，手上还拿着一把大斧子，但这种诡异的反差感到也不显违和。

        重明和精卫相识的时候，阿燃已经在东皇钟里度过了三两个年头，依靠着她对精卫贫瘠的印象，她总觉得精卫应当是一个为实现自己妖生价值而奋斗的存在。

        那个几近被讲烂了的故事“精卫填海”倒不是后人杜撰的，而是确有其事。

        人世经千年，沧海变桑田。

        想要把海填平可不是动动嘴皮子，或者往海里扔上几块石头就能解决的。

        精卫一连填海填了这么多年，着实让在东皇钟里当米虫当得都有些愧疚了的阿燃大为敬佩。

        她深知精卫和东海之间的宿怨，如今看到精卫苏醒，她不由得有些担忧精卫会不会又要准备填海造陆了。再加上重明这都快长在精卫身上的架势，阿燃很怀疑她即将在东海上空看到夫妻作坊连夜进行填海业务。

        似乎是看懂了阿燃眼中的担忧，精卫柔柔地解释道：“当时是我一时间气昏了头才想把东海填平，自打我那次不小心掉到了海里被重明就上来后，就不再填海了。”

        “我们家精卫从那时起就准备当一个教习凫水的师傅了。”

        “可是我担心现在教不好诶。”

        “没事儿的宝贝，你是最棒的。”

        眼见限制级画面再次上映，阿燃赶忙拉了拉云析存的衣袖，然后出言道：“我和帝子还有些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精卫见状还想挽留，哪知重明一把揽住精卫，“快走吧快走吧，我们改日再见。”

        虽说是自己提的再见，但听到重明这语气中几乎没有一丝挽留，简直把“重色轻友”四个大字刻在了脑门上。

        和重明和精卫分别之后，阿燃说道：“没想到重明还有这么一天。”

        “你好像很意外。”

        阿燃点点头，“我只是觉得精卫居然能看得上重明。”

        看着云析存疑惑的眼神，阿燃解释道：“那句话怎么说的，穷则不婚不育，达则去父留子嘛。”

        此话一出，阿燃就感到有些心虚，哪知云析存一本正经地问道：“那如果孩子的父亲够负责，你会考虑留下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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