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座下童子

“你说什么？”林觅薇听到那地养妖的无礼之言，登时火冒三丈，作势便要将手中神戟投过去。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一个身材圆滚滚，一副商人打扮，笑容可掬的地养妖瞬间拦在二人之间，对着林觅薇赔礼道:“客人不要恼怒，我这兄弟说话没说全乎，凡人入内得钻狗洞，仙人入城自然有仙人的门路。”

        身后的苏荷看到这东洲之内妖类与人族之间的地位悬殊，一时间也是吃惊不已。眼见着林姑娘生气动怒，可是碍于自己的妖类身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该如何劝解。

        林觅薇低头看去，正见一妇人带着孩童俯身在城墙一角。她心有不忍，正欲下去阻拦，却被那妖怪妖怪拦住去路。

        “小儿城自有规矩，还请客人自重。”林觅薇见他身手极快，似乎有七境以上的实力，当下也不敢怠慢，遂将画戟一横，作势便要请神。

        “客人居然还会神通，习武之人在东洲可不多见，小儿城更要以礼相待了。”妖怪商人还是一脸笑意，丝毫没有要和林觅薇争斗的意思。

        苏荷知晓林觅薇心意，看准时机便降下云头，来到那对母子身前。

        那妇人将苏荷到来，赶紧带着孩童缩在墙角，她第一次见有人于城外拦截孩童，当下便哭求道:“请妖仙大人高抬贵手，大人若是看上这孩子了，就请进城之后在行买卖。”

        苏荷蹲在那哭闹不止的孩童身前，轻轻地摸了摸孩童的脑袋，“乖，别哭了。”

        他的这一举动，吓得这妇人脸色铁青，连连跪求道:“请大人放我一条生路，让我母子二人进城去吧。”

        说着，这妇人便将一根插在孩童头顶上的一棵草标拔下来，折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苏荷，“大人若是有意，进城之后，可以凭着这半棵草标来找这孩子。”

        “插标卖子，这妇人好狠的心啊，没想到这小儿城，竟然是贩卖孩童的地方，怪不得那村里婆婆对我打骂不止。看来也是同这妇人一样，将我当成了要买卖孩子的恶妖了。”苏荷心里想着，这妇人心如铁石，一心卖子，即便自己出言劝说也是无济于事。于是，便将半截草标放到那孩子手里，飞身去寻林觅薇了。

        那妇人见苏荷飞走，赶忙将孩子抱到墙角处，“这妖怪衣服都是破的，看着就是不是富贵人，等娘亲带你进城之后，给你寻个有钱有势的仙人。”

        “我不要仙人，我只要娘亲。”孩童听到“仙人”二字，哭声就越发的大了。

        妇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脸惨笑，“儿啊，我们凡人生在东洲，只能是这个命数了。你以后若是得了长生道，就回家中施展个什么厉害的法门，让我这个狠心的娘亲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吧。”

        林觅薇转头看到苏荷回来，当即收起攻势，开口问道:“那妇人是何情况？”

        苏荷便一五一十将那妇人方才所言都说与林觅薇听。

        “世间竟有如此狠心之人。”林觅薇看向那已将孩子推进城内的妇人，气得牙根紧咬。她幼时家中遭逢灭门之祸，全靠父母舍命保护，才留下一条命来。如今，见到有人狠心卖子，又叫她如何不气呢？

        “不管这城内是炼狱，还是魔窟，也总归是要进去看看才知道的。”苏荷打从怀里掏出装着白玉粟米的粗布口袋来，倒出一粒粟米放在手心上。

        “客人说的这是哪里话，这城内对修仙之人而言可是极乐之地啊。”妖怪商人赶紧凑上前去，惊道:“这是南洲特产，白玉粟米。是我那兄弟有眼不识泰山了，客人果然是从南洲来的。”

        说着，他对着玄门处摆了摆手，“这位客人，这边请。”

        “那我要如何进城？”林觅薇冷声问道。

        “人族仙人进城需要向导。”妖怪商人生出手来，言道:“小人，在这城内住了百十年了，也算是城内人，二位客人如若不弃，小人愿意来为二位做个向导。”

        “我可没钱给你。”林觅薇知他用意，当下便回绝道。

        那商人指了指苏荷手中的粟米，言道:“小人，不要二位的钱财，只求这位客人手中的一粒粟米。”

        苏荷闻言便要将粟米递给商人，“那就劳烦前辈……”只是话到一半，却被林觅薇出声打断，“白玉粟米何等珍贵，怎能白白送人。再说了，事先给你了报酬，你随后若是反悔，我们可就吃了大亏了。”

        商人笑道:“小人做生意是东洲有名的‘童叟无欺’，怎会欺骗客人呢。客人莫小看了这小儿城，这座城名字里虽然带着‘小’字，里面可是大得吓人哩。客人雇我同行，绝不吃亏。”

        苏荷也觉得能有一个城里人帮忙带路，进城之后也能更方便一些，便不再犹豫伸手将粟米送给商人。

        那商人接过粟米，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圈内逐渐发出点点白光，好似正午晴朗时分的池塘水面。

        “这位仙人请走这里，切记入城之后要在原地等候，不要乱走。”

        苏荷看向光圈，出言嘱咐道:“林姑娘小心，咱们城内见。”

        林觅薇见着光圈本是有些防备的，迟疑了一会，不肯入内，直到听见圈内传出商贩的叫卖声，才冲着苏荷点点头，一头钻进光圈之中。

        “客人，请随我来。”商人带着苏荷一起到了地面，两人一前一后朝着玄门走过去。

        沿途的妖怪还以为苏荷是什么大人物，竟然不用排队便可入城，便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更有一些个爱起哄的妖类，当下便扯着脖子，大声叫喊起来，“凭什么他可以直接进城啊？”

        “这又是哪个至尊膝下的孝子贤孙啊，谱摆的真不小啊。”

        路人七嘴八舌的吵闹声惹得苏荷一阵头疼，两人到了玄门前，这些妖怪才闭上嘴巴，四周围突然一片安静，忽然一阵耻笑声，从苏荷身后传来，显得格外的刺耳，“原来是打南洲来的土包子啊。”

        “南洲？南洲的妖怪不是早就死绝了吗？”

        “这些排队的妖怪都是长年混迹小儿城的散修，言行粗鄙不堪，活活的一群无赖，客人不要与他们置气。”商人妖怪开口道。

        苏荷反问道:“这些妖类不也是要进城的客人吗，前辈如此形容他们，不怕被他们听了去，徒增麻烦吗。”

        商人回道:“小人如今受雇于您，其他妖类便与小人没什么关联了，此刻小人心中的客人只有您一人。”

        “还有这前辈二字实不敢当，客人叫小的大名‘张三’就好。”

        苏荷赶紧摆手道:“前辈年长我许多，直呼大名实在不妥。”他想了一会，言道:“我便叫你张三先生吧。”

        张三点头道:“就依客人的。”

        苏荷正要抬脚进门，身前领路的张三却突然回身，嘱咐道:“客人进城之后，需谨记三件事。”

        苏荷忙道:“烦请先生告知。”

        “第一，绝对不要独自行走。第二，轻易不要相信他人。第三，不要理会其他的领路人。”

        张三一语言罢，苏荷紧跟在其身后迈步进了小儿城。

        抬头一看就被城内的景象吓了一跳，苏荷觉得自己就如同方才那妖类所言，真的是个土包子。

        一到城内，就见到街道两旁店肆林立，正午的骄阳普洒在红砖绿瓦和那颜色艳丽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雄壮的城景增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

        苏荷在街道上行走着，身边车马粼粼，人流如织，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偶尔还有几声马嘶长鸣传来。此刻，他就犹如置身于一幅色彩斑斓的丰富画卷之中一般。

        苏荷踮脚看向远处，就见城内的正北方，有两座壮美的高阁相对而立，仙鹤环绕飞舞其上，阁顶嵌着夺目耀眼的宝玉，其光芒可以压盖住九天之上的太阳。

        苏荷只看了一眼那宝珠一眼，就觉得双眼刺痛难忍，赶紧地下头去。耳中却又听到有歌姬弹奏着淡雅宜人的古琴，街边有檀香轻扬，琴声袅袅从高阁之内飘洒而出。

        过了一条碧玉铺成的小路，苏荷终于见到了正在原地乖乖等候的林觅薇。

        “林姑娘，我来了。”苏荷赶紧过去打了声招呼。

        林觅薇没有理睬他，而是走到张三跟前，冷声问道:“我且问你，何为座下童子？”

        张三笑道:“小人本想稍后再将童子之事说与二位听的，不想客人耳聪目明，竟然听到了‘座下童子’之名，那我立刻便将何为座下童子说与二位客人听。”

        张三一手指向东边，缓缓开口道:“所谓座下童子，与仙人即是师徒，又是主仆。二者虽非一体，却殊途同归。童子一旦修为精进，体内灵气便会即刻反哺到仙人体内。”

        “修仙之人爱惜身体，故此凡是恶补猛药都由童子吞服，凡是极端功法都有童子修炼。”

        “如此行事，童子会有各种下场？”苏荷开口问道。

        张三低声回道:“永葆童子身形，不得生长。”

        苏荷闻听此言，只觉得手脚发凉，心中顿觉悲伤，“此等修炼之法，对于这些孩童也太过残忍了。”

        张三摊开双手，大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这小儿城中没有小儿，又哪来的这车水马龙，人流不息的繁华景象啊？”

        林觅薇在一旁，冷冷说道:“此等丧尽天良之事，也就只有你们这些恶妖才做得出来。”

        张三依旧笑容满面，开口回道:“我看客人一袭蓝衣，必定是南洲镇元宗出身，您可知道镇元宗掌教座下也是有着‘风月’二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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