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行雨

　　无水城中，后山被重新拾掇了出来。清泉与妙雪再次移居到了雪斋，清净了不少。最近妙雪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偏逢山下大旱，近日正迫近秋收时节，急需一场大雨。论行雨所需的水法和水灵修为，无水城中无人能出其右。

　　梅花树下，清泉长老和妙雪长老正在闲适的下棋。时不时有落花飘洒在棋盘上。

　　这如今成了无水城一处绝美的风景。后山修整后，少了阻隔，方便了与前山的通行，不少弟子都悄悄的想一睹这二位的仙尊的真容，不惜翻墙钻洞，来到这后山雪斋。清泉长老，新收了弟子蛮山和徐元，门神似的守住了雪斋的入口。

　　妙雪长老下着棋，毫无征兆的就闭上了眼睛，软软的趴在了棋盘上，睡着了，脸色还带着笑意。梅花飞入她鬓间，落在她身上，轻抚她的脸。

　　清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放下指尖的棋子，温柔的拂去她鼻尖的落花，然后静静的等待，等待她醒来。

　　这是无水城上经常发生的一幕，只是今日的气氛有些特别。雪斋外，有不少弟子围聚一堂，蛮山和徐元怒目相对。谁都没有出声，可是谁也不平静，气氛就像烈日下的干柴，每个下一秒，都可能被引燃。

　　“仙人，救救我们吧！”一声大呼突然传来，打破了雪斋门口的对峙。

　　蛮山和徐元赶紧寻找声音的源头，才发现从雪斋后方的竹林了，跑进来一个人。那人粗布衣裳，五十岁开外的老汉，从紫雾竹林里出来，想必已经是赌上了性命。蛮山人影一闪，移动到了来人面前，再一闪身，已经将他拎出了雪斋门外。

　　妙雪长老从沉睡中睁开了双眼，抬起了头，问：“师兄，发生了什么？”

　　清泉目无表情，说：“山下许久没有雨露了。”

　　这时，被拎出去的老汉大声喊：“仙子救我们啊！山下已经半年没下雨……”

　　老汉话没说完，就被蛮山施法张不开嘴。

　　妙雪长老朝老汉看去，那里，还聚集着无水城上百弟子，她微微一叹，说：“瑞年，你来说。”

　　弟子中，走上来一个少年，说：“禀长老，无水城下，已经半年无雨，庄稼颗粒无收，饿殍遍地，不少我无水城弟子的亲眷也在此列。”少年说着，眼中泛起泪光。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但是长老已经问了，他唯有据实已告。

　　“可施过法阵？”妙雪长老问。

　　“施过了。”“施过了。”人群里开始有一些回应。

　　“施过法阵了。”瑞年抹了抹泪，继续回答：“荀明师叔组织施过百人法阵，却没有唤来一颗雨。”

　　人群寂静了，不仅没有唤来一颗雨，由于尝试施法次数过多，还有二十多个师兄弟法力耗尽，重伤在身。

　　妙雪长老又看向清泉子，轻声问：“师兄，各殿掌事们也都试过了吗？”

　　清泉淡淡说：“铁岚也已经组织施过法。”

　　妙雪长老微微颔首，浅笑着说：“师兄的心意我明白，烦你再等我一次了。”说话间，她的身体发出莹白的光芒。

　　“阿雪！”清泉子急促的唤了一声，他波澜不惊的神色中，居然闪过一丝慌乱。

　　妙雪浅笑着对清泉说：“这一次，恐怕你要等得久一点了。”

　　话音一落，她身上的光芒散尽，无水城八方天际顷刻间乌云滚滚，电闪雷鸣。整个世界暗了下去。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天空。

　　清泉却只注视着眼前的人，她莹莹玉手中，一颗黑色的棋子滑落，“咚”的一声，打在了棋盘上。山雨欲来风满楼，狂风卷起了她的雪裳、她的青丝，她软软的倒下，却没有趴上棋盘，清泉伸手，托住了她的脸，将她横抱了起来。

　　清泉起身，朝冰雪林走去，狂风灌入他的道袍，带着潮湿的味道。他身后，传来一声声狂欢：“下雨啦！下雨啦！”清泉扬起头，风夹着雨点擦过他的脸。

　　狂欢的人群里，只有少数人注意到那一袭青色的孤寂背影，怀中的人，任凭风雨吹拂，头深深的向后仰面垂了下去，银丝飞洒，似乎已经毫无生机。

　　百年相伴，一朝别离，原来是这种滋味。

　　“阿雪，我一定会等你的。”清泉对着怀中人安静的容颜，低声诉说。

　　铁岚看着天空风云变幻，强大的法术之下，雨水接踵而至。他的眼眶微微热了。若非人才凋敝，怎么会让相守百年的人分离！也叹，风雨飘摇之际，无水城再失重要战力。

　　清泉隐匿的消息，很快传来。铁岚意识到，无水城这艘腐朽的大船，已经风雨难支。若不能重振，便是覆亡！

　　踏着潮湿的小径，苏慕白来到了伏羲殿。

　　抬眼看去，殿内几位弟子或坐或站，各自修炼，只有关山，闲闲的在无色枫下，负手而立，似是等人。

　　看到苏慕白，关山扯开嘴角一笑：“来了！”

　　苏慕白微微一惊：“管师兄，你知道我要来？”

　　“那倒不是。”关山笑答：“只是预见有人来，却不知会是谁。”说罢，又问：“苏师弟，来此何事？”

　　苏慕白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关山师兄能隐约感知未来，已经有天眼的先兆了。伏羲殿创建不过两百年，开天眼的寥寥无几，或许这件事问他，能有帮助。于是缓缓开口：“我想问下，你们伏羲殿，纵古观今，预测未来，各类气象是不是都有记录在案？”

　　“那是自然。”关山轻松笑答：“天文地理，皆蕴藏天地奥秘。你想知道什么？”

　　苏慕白这才正色说：“无水城附近，已经数月无雨了吗？”

　　“确实如此。”

　　苏慕白心脏咯噔一下，压低声音说：“上月山门外茅屋，多位同门被害，天似乎下起了小雨。”

　　关山：“我也有所耳闻，但并非雨天的天象。而且只在茅屋附近有雨。”

　　苏慕白又是一惊：“竟是这样！”

　　关山一凝，道：“有时候天也感念人意，才有了六月飞雪。那日或许也是如此。”

　　苏慕白点头，行礼，肃然道：“多谢关师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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