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局中局

吴雪楞了一下，有点不解地问道：“我还什么也没说，你就都知道了？”


电话那边人淡淡地笑了下：“你说了名字，你叫吴雪，这就足够了。”


“可是……”吴雪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打断了：“夏大哥去世之前就把你的名字告诉了我，最近我也一直在关注远航的信息，所以，这个电话一响，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了。”


“那请问您是……”吴雪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不重要，况且很快你就会知道的，还是先把你的近况给我介绍一下吧。”那人的口气似乎不容置疑。


吴雪有些犹豫，却又感觉没有怀疑的理由，于是只好把最近自己的所做作为和公司面临的一系列问题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苦笑着道：“说句良心话，爸爸给我这个号码的时候，我曾经想过，今生今世也不会拨打这个电话，可是，没想才过了这么几天，事情就糟糕到了如此地步，真是惭愧。”


那人听罢却爽朗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缓缓道：“没什么，就算夏大哥还在世，远航也早晚会面临今天的困境，不然的话，我们之间也就不会有这样一个约定。你能撑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是因为你无能，而是你的对手太强大了，一个萧明东就已经够难对付了，如今又冒出个波昆和若云，如果不是远航的盘子太大，估计早就被人一口吃干净了。”


听他这么说，吴雪欣慰之余，心里却仍旧没底儿，思忖再三，还是问道：“既然这样，那您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嘛……”那人沉吟了片刻：“这样吧，你后天回上海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正式对外宣布，远航公司与钢铁协会的谈判已经达成协议，协会把明后两年的进口矿石业务继续交给远航公司运营，预计明年矿石进口量比今年还要增加百分之三十。”


“你说什么？”吴雪简直傻眼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钢铁协会，是国内几家大型钢铁公司牵头成立的行业联盟，旨在通过统一报价，从而达到压制矿石供应商的涨价行为。虽然只是个行业协会，但从成立之初，就带有浓厚的官方色彩。进口矿石企业的资质等级认证，都是需要经过钢铁协会的审批，而钢铁协会的领导权，也始终掌握在高层领导人手中。就算是夏远峰和萧明东这样的富商巨贾，也只能是看协会的脸色行事，丝毫不敢怠慢。


其实，这种情况在国内并非什么稀罕事，就如同消费者协会是在工商局管理之下一样，钢铁协会也是直接隶属于国家部委，实际上相当于一个政府在企业的派出机构。权力之大，难以想象。


吴雪在滨阳远航快十年了，对这些当然有所了解，作为营销部门的主管，她还曾经跟着刘伟一起，到过钢铁协会在北京的办公地点，当时刘伟还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几间破旧的办公室，这里可是中国钢铁行业的心脏，这几间屋子里的人，随便拽出一个，至少都是正厅级的干部，就算是董事长到了这里，也一样是毕恭毕敬，说话办事都得加十二分的小心。


现在，这个人张口就说钢铁协会把明后两年的进口业务还交给远航，这岂不是开玩笑嘛，更何况，从她接手远航以来，别说和钢协谈判，连一次接触都没有。


“不能开这种玩笑的，我后天说了，钢协如果加以否定，那远航岂不是臭名远扬了嘛，再说，现在公司正在接受公安部门的调查，连滨阳远航的老总刘伟都是刚刚放出来，钢协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决定！”吴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情绪都有点激动了。


这个人太不靠谱了！要不就是董事长看错了人？可是怎么可能呢……她心里想道。


“接受调查的只是滨阳远航，钢协和远航集团合作了这么多年，互相之间还是信任的。”那人仍旧不紧不慢地说道。


“可是，我并没有和钢协接触过呀，也从来没签署过合同。”


“你现在不正在接触嘛。”那人笑着说道：“我叫郭淮，是钢铁协会现任秘书长。”


“啊？您是郭老……”


“如假包换。”郭淮道：“授权合同，一会儿我就安排相关同志给你们传真过去，你让上海总公司方面的人负责处理。”顿了一下，他又道：“我只能帮你这么多，而且只有这一次。这个电话号码从现在开始，就再也不会存在了，我们也从来没有通过电话，你清楚吗？”


“清楚。”吴雪目瞪口呆地答道。


“好了，那就再见吧。”还没等吴雪说话，电话那端便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显然，郭淮已经挂断了电话。


郭淮……吴雪默默地想道，这个名字在国内钢铁行业里，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他的父亲曾经是新中国钢铁行业的第一代领导人，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他本人也曾担任过部委要职，虽然现在已经退休，但在高层仍然有足够的话语权，大家都称之为“郭老”。


作为进口矿石行业的龙头老大，夏远峰肯定是与郭淮认识的，但是从来没听夏远峰说过二人之间有什么交情，偶尔提及，也是郭老郭老的，显得异常尊敬。真想不到，两个人私下里竟然有如此的约定，并且这个万人敬仰的郭老居然还称夏远峰为大哥，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既然有这样的关系，那为什么不早点用呢，何必费尽心思地苦苦支撑，吴雪百思不得其解。也许是时机还不够成熟吧，也许是高层权力博弈的需要，也许还有更多摆不上台面的原因。总之，只要有了这份合同，就相当于官方对远航在进口矿石的问题上有了一个说法。这场危机基本划上了一个句号。


正琢磨着明天召开新闻发布会的细节，却见萧明东、刘健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她正打算回避一下，可转念一想，还是起身迎了上去。


其实，萧明东早就看到了吴雪坐在院子里的榕树下，见她起了身，连忙紧走了几步说道：“大姐，你怎么还呆在这里，一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总要保重自己才是，再说，公司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你处理呢。”


吴雪故意低头思考了片刻，然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萧总，刚才你说到合作的事，我也认真的想了一下，为今之计，也只有我们俩家联手，才能让远航渡过难关。”


“这就对了！我们的合作才叫强强联手。”萧明东自负的笑了笑：“这样吧，你身体也不舒服，还是先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谈吧。”


见吴雪转变了态度，他还卖起了关子。


“身体没什么，一股急火罢了，公司的事没个眉目，我休息也不安稳，萧总，我的底子你清楚，接手公司没多久，这么大的事情，你总要给我一个思考的时间，能不能现在就在这里简单说几句，一会我也好和公司其他董事再商量一下？”


吴雪的突然示弱，让萧明东大感意外，虽然有点狐疑，但一想到远航所面临的困境，又感觉在情理之中，于是，他先和刘健说了几句，握手道别之后，这才亲热的拉着吴雪的手道：“走吧，我们去车里谈。”


两个人上了车，萧明东开门见山的说道：“资金的问题好解决，只要我们合作的消息一经公布，靠银行贷款就可以暂时缓解压力，问题的关键在于明年与钢铁协会的谈判上，只要拿到了合同，盈利根本就不是问题！”


“钢协我接触的并不多，以前都是董事长亲自负责的，现在远航又是这个局面，人家还会跟我们谈判吗？”


萧明东神秘地眨了下眼睛：“所以才要合作吗，以远航的市场基础做保障，加上我的资金为后盾，再配合一些上层运作，钢协的合同是一定可以签下来的。萧氏可以注入一大笔资金，条件就是，远航将明年矿石进口份额的百分之五十，交给萧氏旗下的公司来经营。”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见吴雪的表情似乎有点犹豫，于是把语气又加重些：“大姐，事不宜迟，我们之间的合作越快越好，如果真等到远航的市值蒸发殆尽，步入破产的节奏，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百分之五十的市场份额……你的胃口是不是大了点呀？”吴雪好像还是不太情愿。


“我的吴总呀，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还在份额上纠缠有啥价值！起码你还剩下了百分之五十，总比彻底倒闭要强吧！份额的问题没有商量的余地，时间有限，你还是早拿主意吧。”萧明东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吴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你这简直就是敲竹杠。”她道：“如果我答应了你，我简直就成了远航的罪人。”


“你不答应我，远航破产了，你同样是远航的罪人，而且是不可挽回的罪人。”萧明东笑着道，随后，把身子凑了过来，语气缓和了些：“如果你同意这个意向，我马上让欧阳把合同拟定出来，大的框架不能变，具体细节上还可以进一步协商。为了表示下诚意，我今天晚上就通过有关人士，把消息透露出去，这样一来，明早开盘，远航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吴雪似乎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也就只能这样了。你今天晚上先把消息放出去，后天我在上海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正式对外宣布我们的合作。”


萧明东笑了，他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这百分之五十的市场份额就算拿下来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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