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头热的冲动

星期日，阳光透过窗户，晒着萧瑶的睡脸。

        女，23，大学毕业后一直考编未果，遂在家里的催促下随意入职了一家小公司。

        萧瑶皱皱眉头，一头乱发的她撑起疲倦的身体靠在床头，打个长长的哈欠。接着她干了今天第一件事，用手抓住枕头边的手机，这一抓像抓住了自己的魂。

        熟念地打开微信朋友圈，她的目光浅浅一掠，大学室友徐娇仍旧保持着高更新率——吃吃喝喝拍美照。今天也是如此，徐娇那张即使不精修也漂亮的模样正端着一杯奶茶坐在商场长椅上自信微笑。

        点开这张大图，萧瑶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徐娇徐娇，名字里就带个娇字，真就是天之骄女了。

        大学里就总是众人间夺目的存在，自信会打扮，各种工作人际都办的顺溜，即使每天吃喝玩乐，绩点也不低，期末总能拿奖学金，就连一毕业都顺利考上了研究生，在萧瑶崩溃的那个暑假里，徐娇唯一的烦恼就是学校太远了懒得去。

        萧瑶脑里又出现熬夜后的阵鸣，晃晃脑袋，她的手指还是给徐娇点了个赞。

        接着往下滑，是其他朋友们的日常，大司的朋友发“早起锻炼偶遇一只小可爱！”配图是一只毛茸茸的猫；考上教师编制的朋友发“没想到很多年后还要补作业。”配图是一摞学生试卷；在大城市打拼创业的朋友发了铺天盖地的广告······

        熟念地点赞评论，又点进主页看看。

        十五分钟过去了，萧瑶叹口气：“晚起又赖床的一天，余下时间也不会有好结果。”

        正当她要丢手机的那一刻，一个名字狠狠的攫取了她的目光——她的白月光。

        自学生时代起就暗恋的男孩，日复一日，这份喜欢竟然经久不衰，算是萧瑶三分钟热度的人生里唯一长久的事了。

        喜欢是件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是在那个可以心安理得依靠父母，人生最大烦恼是考试的中学时期里，她一眼望过去，人群中看见了他，从此满脑子都是四个字“他很特别。”从此以后，她的观察给她带来了更多值得喜欢的理由。

        她喜欢他在写字时那股犹如雕花一般的认真神情；她喜欢他在男生们欺负女生时挺身而出的正义感；她甚至喜欢在他识破她拙劣的告白时那种给双方留有余地，不当面戳穿，不以此为乐的风度。至少这些特质在那个男生喜欢抱团欺负女生的班级中显得格外出淤泥而不染，于是从那以后喜欢就成了她一个人的事。

        思绪回到现在，萧瑶突然很感慨，她不敢点开大图，又忽然想到微信朋友圈没有浏览历史，可她还是不敢，那是一种遇见月光的心情，月光倒影在湖里，即使知道是假的，她也不敢捞起，轻轻一碰就涟漪般碎了。

        萧瑶将眼睛凑近，那是一张影子图，看时间是昨晚以前了。影子图，单人的。姚骁是想表达什么呢。

        戳开闺蜜何莉莉的聊天框，她连着发送了三个感叹号。

        深吸一口气，萧瑶整理好思绪问：“男生发影子图是什么意思。”她咬咬唇补充一句，“我就是问问。”

        手指不耐地敲打屏幕，她忍不住接着打字，“也不是特别想知道哈。”

        “寂寞。”何莉莉干脆利落回复，而且回了个巨大的表情包，配图是：女人，我懂你。一瞬间，萧瑶想撤回所有的内容并且将记忆打包丢到垃圾箱永久删除。

        萧瑶斟酌着回了句：“我没有。”

        对方秒回道：“我是说那个男的。”

        望着眼前这块冰冷的手机屏幕，萧瑶闭闭眼，希望她手中拿的其实是一块板砖。“板砖”嗡嗡的振动不歇，何莉莉的追问不断弹出，萧瑶逃避地将手机扔在一旁，躲去了卫生间淋浴。

        水流哗哗地从头顶浇下，她的思绪就像蘑菇一样遇水就发，莫名其妙的想法长满了脑袋。蒸腾的雾气里，她隐约看到姚骁一个人孤落落的站在路灯下……很寂寞的样子。

        萧瑶放任思绪蔓延，她看见一个高挑漂亮的女生走向姚骁，那是高中的学习委员，当时学校里传闻他们早恋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想想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他姚骁那么优秀，学习刻苦，长相帅气，身材高挑，为人正义。这样的人凭什么不和一样优秀大方的女生在一起，而选择除了会默默喜欢就什么也没有的自己呢。

        更何况她与姚骁的差距早已不是高中时那么简单了，高考后，姚骁不负众望去了重点高校，而自己只是个普通本科。学生时代都追不上的人，成年后就是两个世界了。

        萧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贴着疲倦的脸：“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午后时分，萧瑶强撑精神看了会书，哪料想公司微信群里又在艾特全员。

        小群已经炸开了——

        “好好的周末，总有人要作威作福！！！”

        “那个谁又出无语规定辣！要我们把微信头像全换成穿工作服正脸照，本社恐人士已晕厥。”

        “萧瑶！别睡了，半小时不回复收到要发红包，那个谁点你名了，五十块钱！”

        萧瑶本来只是想将何莉莉敷衍过去才打开手机，谁知一眼看到这句弹窗，心情瞬时从抑郁转为愤怒，她匆匆戳开大群，里面赫然一条就是韩总艾特她要发五十块钱的消息。

        韩总：“萧瑶，半小时未回消息，发五十红包请大家喝奶茶吧。【呲牙笑】”

        复杂的心情压在心头，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就像无言的鸿沟，种种皆不可得，种种皆是妄想！

        萧瑶的理智终究压不过怒火：“消息已收到，但是不好意思，今天是休息日。我刚刚也的确在休息没看到消息，所以我要说一下，这个罚款我是不会交的。”

        发完这句话，她整个人像被提起在半空中脚不着地，心里发虚。

        手机振动一声，韩总回复的又快又狠。

        韩总：“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作为公司的一份子，我们要携手制定我们的企业文化。如果大家出来工作还抱着我行我素的状态，那迟早会被社会淘汰！罚钱不是目的，只是希望大家摆正好自己的工作态度！【握手】”

        如果说萧瑶刚刚还在隐约后悔自己是不是语气有点过，那韩总这番话可谓是火上浇油，将她的怒火蹭蹭地点燃了。

        萧瑶噼里啪啦地打字道：“首先，公司规章制度没有规定休息日内半小时不回消息需要罚款；其次一个成熟的公司应该按规章制度办事，按照制度执行赏罚而不是以个人的临时起意来随意罚款；再者我个人对随意罚款是否有利于公司发展独特的企业文化持怀疑态度。”

        大群里全员噤声，小群里99+吃瓜。

        萧瑶扫了几眼小群，有人拱火，有人挺她，还有人在劝她忍让。

        更有甚者，一位关系好的同事直接私聊她：“太学生气了，你和韩总对着干得不偿失啊。”

        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消息，萧瑶反而更加逆反，一个月两千五的工作却一地鸡毛，真是庙小妖风大。正当她想回复好心同事的消息时，韩总又发威了。

        韩总：“我欣赏你的勇敢，也欢迎大家提合理化的建议，但是半小时内回复就是制度，你公然挑衅，不可容忍！本不想回你，不管你理不理解，我言尽于此了。”

        制度？规章里黑纸白字没有，倒是你韩总君口一开就是制度？好大的威风啊！

        萧瑶气的从椅子上弹起来，站直身体快速回道：“与其说我挑衅了制度，倒不如说我挑衅了您的权威。”

        韩总不遑多让地秒回道：“在公司里人人都一样，你凭什么搞特殊！”

        萧瑶咬咬牙：“因为我签的是公司合同，而不是同你一个人的卖身契，最后，我不干了。”

        此言一出，大群小群一同陷入沉默。

        【系统提示：您已被移出群聊】

        就这样吧，随意找的小公司，随意过活的人生，随意流失的青春岁月。

        萧瑶环顾自己的小小出租房，虽然不大，东西也是自己用工资一点点添置了，当她终于可以不靠家人独立时，却又因为一时意气堕回了谷底。

        可回过神来，她瘫回椅子里，仰起头将没看完的书盖在脸上，书上的墨香勾着思绪浮翩。

        “我凭什么底气辞职，接下来的时间找不到工作只能再伸手向家里要钱了，为什么我不能服软。”

        “我凭什么喜欢姚骁，我有什么拿得出手，才？貌？为什么我这么固执。”

        萧瑶的心里酸涩的闷痛，她苦笑着胡乱刷着微信，泪珠砸在屏幕上被她的手指晕开染了一大片。消息都通通模糊起来，命运指引般，当她擦干泪迹时，看见的是姚骁的那张影子图。

        她突然有了个荒唐的想法，自己的情绪是由他挑起的，如果不是他，自己刚刚可能没有那么倔，就如往常一样服个软给钱就算了。

        可姚骁他又凭什么，他不愁当下，不愁前途，为什么还偏偏远在千里外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么轻易就操纵自己的心情跌宕起伏，像变成了以前那个青春期的小姑娘。

        “我要去找他，我要结束这一切。让他拒绝我，我不要当小姑娘了，我要做个大人。”萧瑶喃喃自语。

        我要停止这无尽的、漫长的、不对等的喜欢。以前我相信喜欢是一个人的事，互不打扰，他幸福就够了。可是不够，不够。我要找到他，告诉他，不管是嫌弃还是厌恶，我都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给注定无疾而终的暗恋画上句号，开始新的人生。

        萧瑶打开何莉莉的聊天框，“我要去a市了。”

        看着何莉莉连珠炮般的追问，买完火车票的她突然觉得很轻松，不管怎样，现在走向姚骁身边的不是学习委员而是自己了。

        何莉莉：“你疯了，明天周一喂，智者不入爱河，事业比男人重要啊！”

        萧瑶：“莉莉，你太会说啦，但是我不是为他去的，我是给自己或者说给从前那个自己去的，我想亲手结束这一切。”

        即使普通人，也值得被生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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