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吞噬灵魂的梦境

不久前——

        假寐的王叔掀开眼皮盯着入睡的两人，耐心等了好一会，他见两人的气息缓慢深沉，确实像睡着的样子。

        这才悄悄将手探入身旁床底，拿出一把开刃的锋利小刀，用这个割喉放血很是利落。

        由于有十足的把握，他一点也不担心惊动二人，甚至大大方方的比较起来。

        他来回走动几圈，最后锁定了姚骁。

        蹲下身，他上下打量起姚骁的脸庞，喃喃自语道：“这个女孩长的甜，吃起来说不定也甜。”

        这么想着，打定主意，他托起姚骁的下巴，想要将刀片贴准喉管。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双棕黑的眸子突然睁开，如同野兽一样迸出警觉的光，给他抓了个正着。

        原来姚骁表面上睡着，实则暗中注意着王叔的一举一动。

        ……

        霞光已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漆黑天幕在天地间霎然拉开。

        萧瑶不可置信的听完刚才发生的一切，浑身冷汗直冒。

        她瞪圆眼睛看向被反绑的王叔，“你一直在骗我们！”

        喘了几口气，她又咬紧嘴唇摇摇头：“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快说！”

        王叔灰头土脸的缩在地板上，他哼唧半晌：“我说，我说。”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姚骁似乎不急，他思考的时候喜欢抿唇，眼下也正是如此，不过激烈的搏斗让他的眼神充满戾气。

        他坐在离王叔很近的地方，手指拨弄着那把开刃的刀片，一下下弹出清脆的声音。

        这声音在王叔的耳边萦绕不断，像索命的低语。

        终于，王叔扛不住了，他认命的低头开始说出真相：“在这个鬼地方，人只要睡着，就会进入似是而非的梦境。每一次做梦都是一次大逃杀！如果能清醒过来就算逃过一劫，如果醒不过来，就一辈子也醒不过来了。”

        萧瑶消化着这番话：“所以你让我们快点睡觉，就是笃定我们反抗不了。”

        “没错，只要你一旦睡着，除非在梦里清醒还有活下来，不然谁叫也叫不醒！就像被□□在梦里一样。”

        姚骁静静注视着他：“所以，醒不过来的人会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对吗？”

        “对对，这就是个会吞噬灵魂的梦境！”王叔忍不住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姚骁突然笑了一下，他凑近王叔的眼睛：“那你告诉我，你爬山的朋友们是不是也被你吃掉了？”

        萧瑶听后紧张起来，她愈是回忆刚刚的种种，愈是后怕。

        “……我不知道。”王叔的眼球一骨碌的往左边动，他吞咽着口水说：“我不是故意想伤害你们，我们无冤无仇的，我只是生活所迫啊！你们才来一天当然体会不到了！那种饥饿的痛苦，像有无数的虫子在啃你的胃。这种鬼地方压根没有秩序，没有法律，更没有面包店！”

        “再说了，你们几个新人说不定今晚就会永远被困在梦里了，你们回不来，我不动手也会有别人动手！”王叔阴测测的笑起来。

        “十二点一到，不管你们睡不睡觉，都会进入梦境。我有经验，只要我醒的比你们早，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他说着说着，不仅声音越激动，连眼睛都流露出奸诈的光。

        “你高兴的有点早，”姚骁耸耸肩，“我可以在十二点前结果你，不是吗？”

        “姚骁！”萧瑶忍不住叫出声，她知道对这种恶魔心软没有意义，可她不想看见这样的姚骁，一个脱离她认知的白月光，这给她原本就负荷过重的神经重重一击。

        来到黑暗的异世界，虽然自己的身体换了主人，但好歹是和暗恋多年的人一起，这是个莫大的安慰。可要是暗恋的人变得陌生甚至没有人性，那她简直要崩溃了。

        “你难道要和刚刚那群人一样吗？”萧瑶盯住他，声音微微颤抖。

        姚骁也看向她：“如果像他们一样才能生存在这个世界，为什么不呢？”

        “萧瑶，”姚骁在昏暗的房间内站起身，任由长发散落在肩膀上：“我们很熟吗？”

        这个问题很突然，像针刺一样搅动萧瑶的神经，她本能的挺直脊梁，好像这样做会更有底气，她委屈了，但没有理由生气。

        她也没有资格生气，如果不是她，姚骁好好的在图书馆学习，根本就不会掉到湖里然后穿越到这个地方。

        萧瑶动动嘴唇，最终却像哑火的爆竹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所幸姚骁没有再说过分的话，只是站着那里像尊薄情的石像。

        黑暗中，萧瑶用掌心轻轻擦过眼尾。

        然后她若无其事的说：“我去把火生起来。”

        不等回应，便蹲下身将散落一地的柴火堆在一起。

        好在之前她无意间发现了姚骁的口袋里有个打火机。

        火舌倏的升起来，差点烤到萧瑶的鼻尖。她后退几步，火光将她的脸映的通红。

        窗口洞开，呼啸的长风擦着窗棱发出怪叫的声音。

        姚骁叹口气，“我把他丢出去，怎么样？”

        萧瑶亦没有回应，只是自顾自的捡起一根木棍捣弄着燃烧的柴火。

        “唔唔！”王叔的嘴里被塞了毛巾，姚骁将手臂穿过他的腋下，挟持着拖行，直到“咚——”的一声。

        萧瑶抬头看向窗户，咧咧冷风吹起姚骁的刘海，露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正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的喘气。

        他把王叔从窗户丢下去了。

        随后，姚骁也坐在火堆旁，他们相继无言。

        良久，萧瑶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你在气自己换了身体没有力气，刚刚被压着打，对吧。”

        “你在拿我撒气，对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萧瑶的胸膛不停的上下起伏。

        “我没有拿你撒气。”

        “那你刚刚……”

        姚骁偏了偏头，避开这个话题。

        紧接着，他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很诚恳的问道：“在落水前你好像有话没说完，你想说什么？”

        这回轮到萧瑶沉默了，她的一腔热情早在听到“不熟”这个词时打个旋儿消散了。

        她干巴巴的说：“我忘了。”

        姚骁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萧瑶，你一直这么轻信别人吗？”

        萧瑶警惕的直起身：“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王叔让我们睡觉，如果没有吵醒你，你是不是就睡着了？”

        萧瑶一梗，她想说我不是相信王叔，我是看到你睡觉才敢睡的，我明明是相信你！但她张了张口，没好意思说出来。

        姚骁接着说：“不说他了，我让你来图书馆你就来了，不怕我逗你玩的吗？”

        萧瑶低下头，曾经她心目中的姚骁不会这样对她，是很好很好的人。

        可现在面对步步紧逼的姚骁，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滤镜的作用了。她似乎对真实的姚骁一无所知。

        姚骁听不见她的心里话，只是莫名的点点头，“下次不要这样了。”

        他坚定的看向萧瑶的眼睛，与她视线交错：“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眼神传递的消息远比言语多得多。更何况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萧瑶顿时体会到一种拖后腿被嫌弃的感觉。她有点局促，但又不想流露出自己敏感的尊严被刺痛了，就虚张声势的说：“你这是关心我还是教训我。”

        姚骁交叉着双手的手指，火光倒影在他的瞳孔中，像幽深海水中的红杉木。

        末了，他沉吟道：“我只是不希望我的身体受到伤害。”

        萧瑶的心多少有些酸涩，她吸吸鼻子不快道：“那你也得好好对我的身体。”

        闻言，姚骁将脸埋在手掌里，整个人陷落在跃动的火光里，看上去很是疲累。

        忽而，萧瑶听见他轻声说：“我会的。”

        火焰忽大忽小，像只跳脱的小动物。萧瑶的心情也忽上忽下，无法自抑的放飞思绪。

        她总是这样，遇到事情又固执又莽撞，想到什么做什么。

        老板罚她，她就辞职。

        姚骁说了不好听的话，她就怼回去。

        可是过后又会后悔，她今天明明是来向暗恋表白，结果现在不仅没解开心结，还把关系给闹僵了，这叫她怎么再开口。

        噼里啪啦的火声中，她悄悄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或者说姚骁的脸颊，然后苦中作乐的心想，这也算得手了。

        时间流逝的很快，火焰烤她浑身暖融融的，困意来袭。她支撑着睁大眼睛，可眼中姚骁的脸是越看越模糊。

        一不小心就跌入了梦境里。

        睡着前，耳边还残留着姚骁喊她名字的声音。

        入目又是令人窒息的茫茫白色，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如芒刺背。

        不仅如此，这次还有个机械般的声音，嘶嘶的环绕在她身边，僵硬的吐出文字。

        “人类做梦时会知道自己在做梦吗？”

        萧瑶慌张的找寻着声音来源，想质问它是谁，可下一秒，她就没有了意识。

        星际13年，难得的一个周末，萧瑶伸了个懒腰起床，今天要和家人一起去参加个模拟园开业会——有点像旧时代人们的大型综合乐园。

        等模拟园开业之前，萧瑶已经备考星际职业考试整整一年有余了。

        目光扫过泛着光芒的移动数据箱，这是她的智能学习系统。里面几乎储存了所有的学习资料，还能随时记录并及时调整策略。可目前已经运行的快要卡爆，和她本人一样浑身透着疲惫。

        重重叹口气，萧瑶摩挲着光脑上的日程提醒-今日宜出门。

        漫长的备考连连受挫，纵然咸鱼如萧瑶，也不想出门面对亲朋好友的问话，她平日里就如独居深山的隐士，孤身藏在小房间里。烦躁久了，全靠虚拟世界续命，而这趟模拟园只有他们一家会去，是个难得出门透气的好机会！

        可期待好久的日子来临，她应该高兴才是，却不知怎么觉得心里不舒爽，像刚和别人吵过一架。

        奇了怪了，我昨天一整天都在上虚拟投影的网课啊。

        可能是做梦了吧。

        萧瑶按下疑问，熟练的打开镜子的智能衣裤模式，然后点击了镜子上的今日推荐。

        这是一套橘子色的长裙。

        立刻，镜子通过投影的方式，将镜中的萧瑶自动换上了这件裙子，甚至可以随着她的动作不停的变换衣服的状态，最真实的展现出穿着这条裙子的样子。

        萧瑶转转身子，看上去很满意。

        镜子上立刻出现花哨的大拇指图案：“太棒了！与瑶瑶适配度85喔！”

        衣柜咔哒一声，自动伸出一个托盘，里面安稳的呈放着贴心熨烫过的裙子。

        这时，声控门自动打开，姐姐搭配了一身萝卜色的小西装，踢踏着高跟靴走进来催促她：“快点，时间就是金钱！”

        说完，姐姐一扭身，头发甩过萧瑶的鼻尖，她压着声音说：“讲师说‘只有付出一切时间才能成功！’”

        萧瑶晃晃脑袋赶走莫名的情绪，摸了摸鼻尖赶紧答应，然后迅速的穿好衣服和家人乘坐上自动导航的飞车前往大型模拟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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