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十里长亭有故人

整个队伍对我的离去没表示一点的诧异，我悄悄的问安景康，他是如何解释我的离去，他很不负责任的说，他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无论真假，到此刻我也只有摇头了事。

        我们渐行渐远，十里亭的人影已经清晰可见，远远的看到李元印一身官服，正在和人话别，让我意外的是，与李元印话别之人竟是一直以来对宣竺都无甚好感的太子太傅陈书铎，他身后马上端坐着十八岁的年轻太子陆辰旭。

        从那日黄金猎场分别之后，我就再没见过陆辰旭，除了那双火热灼人的双眸，我竟忆不起他的长相了，或许是因为他那双眼睛让我印象太深，其他的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们大队人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是啊，我身后可能是最为壮观的送行队伍了吧。我催马快速奔到近前，含笑向陆辰旭和陈书铎打招呼，“太子殿下万安，陈老万安。”

        “老臣生受不起。”陈书铎轻轻侧身，不敢受我的礼，“老臣给纯妃娘娘请安。”

        “算了，算了，如今我们都在宫外，这些繁文缛节就都省了吧。”我不在意的挥手，转头对上了陆辰旭的双眸。

        他瘦了好多，脸色显得有点灰暗，原本炯然有神的双眸也如蒙了一层浓雾，双唇微青，眼窝深陷，轻瘦之后的脸上颧骨特别的突出，他整个人看来好象是大病初愈，年纪轻轻的他会得什么大病呢，我不禁皱起了眉。

        “太子殿下的面色不佳，身体有什么不适吗？”我关怀的问。

        陆辰旭轻抿双唇，轻描淡写的不想过多的解说，“没什么，已经没事了。”

        我向他投去不赞同的目光，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自己，“太子殿下还是要小心身体为上，以免小病变大病，到时伤了你的身，痛了他人心。”

        陆辰旭的眼里染上一层淡淡的怒气，语气也不似刚刚的平稳，携带着薄薄的怒气向我袭来，“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那些真正关心我的人担心的。”

        他话里带刺，他在生我的气，想必是因为我通知陈书铎将他带回去的事，虽然不合他的意，我却是不得不这么做，不早点绝了他心里的念头，对谁都不好。

        我转头，用正式的外交语言对李元印说：“李辅国，我奉吾皇圣旨，代皇上送辅国大人至沦次城，以表丰启诚意。”

        “谢皇上美意，宣竺及宣竺子民永感圣朝皇帝的盛情。”李元印掬躬施礼。

        跟着又说了一些看似必要，实则无用的外交辞令，一系列必要的形式过后，我忍不住莞尔一笑，“李辅国，没想到我们也会有如此说话的一天。”

        “娘娘现在是丰启的纯妃了，当然与做宣竺公主时有所不同。”还是那么一丝不苟的回答，不改为臣之风。

        “行啦，我来这里的时候已经被你念叨够了。”我轻松的转移话题，对陈书铎说：“陈老，怎么有空来些地送别李辅国？”

        陈书铎和蔼的一笑，“老臣听了娘娘的一些话，觉得很有道理，思及以往的偏执，很是过意不去，便去丞相府与辅国大人详谈，一谈之下才知道，宣竺是一个怎样的国家，有些怎样的风俗民情，之后便时常找辅国大人谈天说地，也不觉时间飞转。今辅国大人回国，不知相见何日，怎能不来送送友人。”

        友人，看来这些天李元印收获颇丰啊，能让陈书铎认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今后丰启与宣竺常来常往，辅国大人可以常来，陈老也可以去宣竺走走啊，到时也可以增加些见闻，岂不是好。”

        “娘娘说得极是。”

        “我们边走边说吧！”我带头向前走，“陈老这就要回上京城吗？”

        “前阵子太子殿下染了重症风寒，一直住在靖王府内，现在刚刚见好，所以准备让他回宫休养一段时间。”陈书铎回答我。

        我策马靠近陆辰旭，重症风寒能把身体健康的陆辰旭弄成这样吗？“太子殿下现在可还觉得不适？”

        “多谢关心，我已经好了。”陆辰旭的语气冰冷，怨气十足的看也不看我一眼。

        看样子他对我的气还真不小，我还是少惹他为妙，“为了太后的病，皇上将聂文焕大夫请回了宫，太子殿下回宫之后，不防让聂大夫看看，好好的调理一下才好。”

        陆辰旭没有回答，干脆将脸转到了一边。我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我们行得很慢，我带来的人本就够多了，再在又多了李元印的人，整个队伍看起来颇为壮观，浩浩荡荡的竟似皇帝出游。

        “陈老，记得你很喜欢下棋是吗？”我开口询问，如果排除了敌意，陈书铎是一个博学的长者，与他多多交往，会受益颇多。

        “一点嗜好而已。”

        “陈老过谦了，听闻陈老的棋艺堪称国手。”我含笑看着他，“以后有时间可否指点我几局，以增长我的棋艺呢？”

        “娘娘也好棋？”陈书铎的兴趣被引了出来，看情形他根本就是一个棋痴。

        “只是浅浅的学过几日，只能勉强会下而已。”我的棋道也许不如陈书铎，但也足够与一般对手相应了，“等我回宫，一定去找陈老指点一二。”

        “如果娘娘有兴趣，老臣定当奉陪。”这一次陈书铎倒是爽快的答应了。

        “陈老！”一边的安景康插口说，“晚辈是刑部侍郎安盛骋的独子安景康，平日缺少管束，教导之道也松懈得很，现在年纪渐长，一无所长，后悔年少浪费了大好的光阴。陈老之才，天下皆知，不知陈老可否提点提点晚辈，使晚辈不至于愧对祖上。”

        我惊喜的看着安景康，他在为自己求师，而且还选了这么一个渊博的人，眼光是有，胆量也足够，可是陈书铎不是轻易收徒的人，否则也不会至今只有陆辰旭一个学生。

        陈书铎看着一身华服的安景康，他身上那难掩的不羁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今后你有什么难解之事尽可以来问我，我会知无不言。”

        这句话与拒绝有等同的意思，软软的钉子打回了安景康的请求。安景康把目光调向了我，借着目光的交流将他的请托传递给了我。我心里暗叹，谁让我非要将这个浪荡子改造成良材呢，难得现在他自己想求上进，我怎么也要帮他一把。

        “陈老，你有所不知啊，安景康公子以往游戏花丛，留连赌坊酒肆，学业是荒费到地底下去了。”我一边说，一边看到一脸急切的安景康在向我使眼色，这个傻小子，就他那两把刷子，即使真的师承陈书铎恐怕也难逃陈书铎的法眼吧，“为了这个独子，安大人的头发都愁白了，可是这个安景康天生就是桀骜的性子，难管难束。好在最近安景康转了性子，想认真的学习点有用的东西了，我也为安大人高兴呢。”

        听到我的解说，陈书铎没有意外的点点头，安景康在上京城里的名声他应该也听到过一些，我继续说：“安景康今天已经二十有二了，才开始学是显得有些迟了，所以更需要一个才华横溢的老师来教。”

        说到这里，我话峰一转，“陈老，教这样一个学生是很吃力的事情，放眼天下，论才学谁人能与陈老相比，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拉安景康这样一个浪荡子出苦海，是大功于世的事，陈老，何乐而不为呢？”

        随着我的话，安景康的眼睛越来越亮，陈书铎的面色却越来越凝重，陈书铎看了一眼安景康，又将目光停驻在我的脸上片刻，轻叹，“娘娘，这天下恐怕没有人比娘娘更适合做说客了，可能从来没有人能在你的言辞之下而不动容的吧。也罢，安景康，我就收了你这个学生，等你回京以后，到我府上拜师吧。”

        听了话，安景康喜上眉梢的应下了。于是，我又成就了一桩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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