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君心难托费思量

宫里没有留膳，近午时的时候，那些命妇们都告辞离去。皇上留下了两位王爷和皇后陪太后娘娘一起进午膳，我则慢慢的走在回去的路上，经过永旭宫时那股淡淡的香气仍在。一年多来，皇上一直把静妃拘在永旭宫里不准她出宫一步，可是他自己去出现在这里，这不能不能让人怀疑皇上的动机，我低头沉思，我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与荣王爷好好的交交心呢？可是荣王爷虽然豪爽，却一点都不含糊，这种大事，他也未必能与我实说。

        正走着，身后轻轻传来一声呼唤，“小瑷。”

        我站定，听出是十三冷语卉，我转过身，这宫里并不是我们说话的地方，好在这周围没有旁人，冷语卉快步跑了过来，“小瑷，有件事要告诉你，今天我和八哥会被留下来，荣王让我们在宫里保护皇上的安全。”

        我一皱眉，这又是什么状况，“让你们？荣王爷怎么会相信你们？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

        “我们也说不清啊，荣王爷不像是那么轻信于人的人啊。我和八哥弄不明白，所以想快点告诉你，让你想想办法，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冷语卉着急的说。

        一时间我也想不明白啊，“难说，即来之则安之吧。”

        冷语卉点头，“我不能说太多，我要回去了。”

        “走吧！”我也转过身向回走，“红滟，弄不好，我们有麻烦了。”

        红滟点点头，“我们在宫外是不是做得太开了，荣王爷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这次存心来试探我们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皇上似乎也知道了吧，要不他为什么偏偏选赵天青和李孤阳过来呢？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

        皇上知道了并不算什么太坏的事，靖王爷呢？那个每天笑谈风花雪月的王爷，如果让他知道了孟亦寒的身份，才真是坏了大事了呢。皇上这边，我起码还可以说得清，可是靖王爷的那些事情，都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如果他知道孟亦寒是我的师兄，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转头又看了看永旭宫，轻轻的叹了口气，好累啊，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尽快摆脱这些勾心斗角吧。我沉默着向前走，想着我的心事，却惊讶的发现前方的树下站着一个高贵灵动的身影，正是清灵公主陆心宁，她微笑着看着我，“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是吗？”

        我愣在当场，这算是什么开场白呢？“公主此话何意？”

        “丰启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有很多事情都不能从表面上来看，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一定可以想明白其中的道理。”陆心宁平和淡薄的语调，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皇上有很多事也很无奈，但是你要相信他是真的喜欢你，要不刚刚也不会那样为你说话。”

        她是来为皇上当说客的吗？“公主的话有点奇怪，我只是后宫一个妃子，皇上如果喜欢叫过来宠宠，不喜欢了，就冷在一边，这都是我的命。作为一国之君，有很多无奈也是必然的，我不需要了解，我所做的事，只是想保护我自己的平安。”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更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会喜欢你了。”陆心宁还是那一脸的平和，“你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聪明，只是你还是低估了丰启君臣之间的信任与忠诚了。”

        听到这话，我突然觉得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脚低慢慢升腾，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连带的我的脸色苍白目光冰冷，“公主想告诉我什么？”

        其实我很怕听到，在丰启最了解我的人便是那个我倾尽全部心力去爱着的郑尔凡，如果说谁可以如此洞悉我在上京的活动，我能想到的人只有郑尔凡。不自觉的，我的脸上已经流露出一股悲凉之色，难道我还是信错了人。

        陆心宁轻轻的持起我的手，眼光里满溢着心痛之色，“你不应该如此怀疑尔凡，我了解自己的儿子，只要是能够让你活得更好更轻松，他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人的眼睛是不会说慌的，他的眼睛里映出的是你的身影，而你也一样。”

        这是一个怎么的母亲，她知道她的儿子爱上皇上的后妃，竟然可以用如此柔和体慰的语气安慰我，我轻合上眼，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

        她柔软的轻抚过我的手，“如你所想，丰启最了解你的人，就是尔凡，你的事情也是尔凡告诉皇上的。”

        时到此刻，这些话已经不能让我惊讶了，我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冰冷，“果然如此。”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是不能原谅尔凡的，可是只要你细细的想想，就会知道尔凡这么做其实真的对你一点害处都没有。”陆心宁不改淡然的语气，“首先，你的那些朋友可以贴近保护你的安全，再次，皇上身边需要有真正信得过的人，你从宣竺带来的那些人，跟丰启的权利网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只从你的利益出发，你现在是丰启的皇妃，所以他们会为丰启尽力，反过来，你的朋友们有了皇权的庇护在整个丰启将毫无危险。”

        我的心里也明白，这么做是两方取利的事情，我轻轻的笑了一下，脸上带着凄凉，“是啊，丰启得了良将，我得了保护，双方获利。”

        陆心宁深深的看着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国之大事你可以理解，却不能原谅尔凡，将你的私密就这样告诉给皇上是吗？”

        我从她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眼里带着一丝冷漠，不知道这个丰启还有什么是值得我信任的，郑尔凡，你把我对你的信任完全踩在脚下了，你用你的柔情缠住我的眼睛，当我把我的一切都交到你的手上的时候，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向我证明你对我的爱，那我可不可以选择不要，“公主，你的话已经带到了，我也已经明白了，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决定把丰启当成我的第二个家了，当然会为这个家贡献我的力量，我的那些人，我会交代他们的。”

        我转过身，不愿意再多说，一切已成事实，多说无益。

        “你真的不肯原谅尔凡吗？”陆心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其实你对他绝了这份心，然后再让他绝了对你的这份心，对大家都好。可是，做为一个母亲，我却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因为这样而催心残志，他跟我说要把这事告诉皇上的时候，他还说，也许你知道了之后，这一生都不可能原谅他了，他辜负了你的信任。我养了他二十一年，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那么悲伤的表情，当时我就知道，如果他得不到你的原谅，因为这件事失去了你的信任甚至是爱的话，他会再也找不到自己以后的目标，那么他的一生也就此结束，即使他还活着，却必然只是一个会行走的皮囊罢了。”

        说不动容是假的，是什么力量让这个母亲明知道让他爱我是无望，却还这样极力的帮他向我解释，我回过头来看她，“难怪尔凡提到你的时候会有那么温柔的表情。”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把心情告诉我，无论什么事都会跑来跟我说，从他第一次去宣竺调查你回来，在我面前那么兴高采烈的讲着你的那些事迹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如果你本人有那些传闻的一半好，他都将逃不开你。果然，他见了你之后，告诉我，你比那些传言更灵动，更让人心折。我就知道，他逃不过了，你是他命里的劫。现在见到你，我也知道，原来他也是你命里的劫。这件事你一时还想不通，那么就慢慢的想，别一下子就把尔凡打进无间地狱，退一步海阔天空。”她淡然的声音里透着真诚。

        我轻轻一笑，她说对了，我和尔凡，就是彼此命里的劫，“我不知道会不会原谅尔凡，但是很奇怪，我相信你，呵呵，也许这又是另一个危险的开始，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了不起的公主，也是一个了不起的母亲。”

        她淡淡的笑，目光里含着惊喜，“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相信象我这么了不起的母亲，会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呢？”

        我一阵错愕，随即笑了起来，“公主，你有很强的说服力，我答应你，会好好的考虑。”

        陆心宁点点头，“回去吧，也别想太多了，你还这么小，还是被感情支配的年纪，有些时候放任自己被感情驱使一回也不是什么错。”

        她的话，让我深深的动容了，到目前为止似乎只有她把我看成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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