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试探

“冥蛇，你手臂的伤好些了吗？”易凌瑶歉意的看着面前端坐的人，心里反复想着该如何提起那件事。

        “好多了”，冥蛇转眸将她打量了片刻，冷冷的回道，“你来干什么，楼主不是不让你随便走动吗，还是楼主罚的不够狠？”

        “其实……我是瞒着师父过来的，谢谢你救了我，我……”

        冥蛇抬手打断她的话，“如果你是因为我出手救你而心生感激的话，那大可不必，我那日出手并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这几年来，你一直不喜欢我，可是我也看的出，你虽然表面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心里还是很善良的。”

        “善良？”她冷哼道，“认识我的人当中，你是第一个说我善良的人，善良两个字早就与我无关了，我救你也不是因为善心大发，而是……”，她突然顿住，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幽怨，语气渐渐轻了下来，“如果你死了，有人定然会难过。”

        “师父么？”易凌瑶的嘴角绽开一抹苦笑，“那日你也看到了，师父有多恼我！”

        “你真不知道？”冥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易凌瑶被她问得愣在当场，“知道什么？”

        冥蛇撇了她一眼，不再言语，楼主一向将情绪控制的很好，在属下面前也极少发怒，只有真正让他心有牵挂的人才能影响他的心绪，那日楼主打了她，别人或许没有注意到，而冥蛇却看的清清楚楚，他的眸中满是担心和不忍，却又不得不给辰楼上下一个交代，易凌瑶受刑时，他的手不自觉的紧紧握着，这一切，只因为他在乎！

        她私自离开辰楼后，夜晟音调动了辰楼所有的暗线，甚至连他自己贴身的影卫都被派出寻找她的下落，辰楼上下，没有一个人可以和楼主住在一个庭院，还由他亲授武功，也没有一个人能让楼主如此劳师动众，只为担心她的安危。

        他对她如此在乎，远远超过了一个师父对徒儿的关心。

        这些，她竟然没有感受到吗？

        “算了，你还是回去吧”。冥蛇叹了口气，冷冷的下逐客令。

        易凌瑶站在原地没有动，思忖良久后才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冥蛇，你……是不是已然知道了我的身份？”

        冥蛇打量了她良久才道：“那日你说，你夜闯睿王府只为拿回你爹的骨灰，而瑾灵国来的和亲公主也正是在那天带来了瑾灵前国主的骨灰以作祭天之用，所以，你的身份并不难猜。”

        “你能不能不告诉师父？”易凌瑶的语气中有淡淡的祈求之意。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冥蛇反问。

        “是”。

        “办不到！”冥蛇转过身，冷冷的拒绝。

        “为什么？”易凌瑶不禁提高了声音，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冥蛇毫不犹豫道：“我不想欺瞒楼主。”

        “冥蛇，这不是欺瞒，我如今国破家亡，早已不是从前的清音公主了，如今我只是辰楼的右护法，仅此而已。当日大闹睿王府，跟随沈语萱而来的使臣想必已经认出了我，若是他们知道我现在身在辰楼，定然会对辰楼不利，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她的语气有些急促，试图说服冥蛇。

        冥蛇微转双眸，轻叹了口气，向易凌瑶问道：“国破之仇，家亡只恨，你真能放的下？”

        易凌瑶轻轻摇了摇头，似是坚定了一些事情，平静道：“那是我自己的事，过段时间，我便会离开辰楼，去做我自己该做的事。冥蛇，我从来没有求过人，今日，我求你不要将我的身份告诉师父。”

        “你为了不连累楼主，竟要独自报仇吗？”冥蛇蹙眉看着她，心底渐升钦佩之意。

        “它日我离开辰楼，便会再想其他办法，若大仇能报，即是我幸，不能报，也是我命，我不会怨天尤人。”易凌瑶的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浅笑，“我走了，你就当我没有来过吧。”

        正待她推门离开之际，冥蛇突然叫住她，语气也软了下来，向着易凌瑶的背影道：“我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你了……清音公主。”

        易凌瑶惊喜的转身，“你答应了？”

        冥蛇轻轻颔首道：“我可以不把你的身份告诉楼主，可是，你夜闯睿王府之事，楼主心里不可能没有疑问，若是楼主要彻查此事，我想你也瞒不了多久。”

        易凌瑶的嘴角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这些我又岂会不知，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要你能帮我守住这个秘密，直到我离开辰楼为止，我保证，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有损辰楼之事。”

        “好”。

        “多谢！”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冥蛇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她竟是那般内心坚毅的女子，这么多年来，她心里到底隐忍了多少常人所不能承受的重负，一步步走到今天，忍着仇恨的煎熬，该是多么不易。

        收她为徒，楼主果然没有选错人！

        …………

        天气晴好，风暖人熏。

        易凌瑶对着金丝笼里的两只飞鸟，时而打手势，时而微笑着自语，惜雪站在她身后守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道：“右护法，你对着这两只不会说人话的鸟说了一下午，不累啊？”

        易凌瑶转头笑道：“我在跟它们聊天啊，它们很喜欢我呢。”

        惜雪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在这待了一下午，也没见它们说出半句人话来，你怎么就知道它们喜欢你啊？”

        惜雪的话音刚落，鸟儿再次扑着翅膀，欢快的叫了几声。

        “你听，它们刚刚还说了呢”。

        “右护法……你……”惜雪看着她兴致高昂的回应着笼中的鸟，无奈的撇撇嘴，哎，虽然楼主禁了她的足，但也不至于无聊到这种地步吧。

        易凌瑶给笼中的飞鸟重新加了食物，平静道：“在我五岁的时候，我娘就教我和鸟兽对话，所以，它们说什么，我都能听的懂，其实，世间万物，但凡有生命者，皆有感情，鸟兽也不例外，只要你对它们好，它们定然能感受得到，更会以千倍百倍的好来回应你。”

        惜雪瞪大眼睛，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真的有这种事！我长那么大，还真没见过能和飞鸟聊天的人。”

        易凌瑶轻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在瑾灵国，大部分的孩子都懂兽语，能够自如的和鸟兽对话。”

        惜雪歪着头想了想，问道：“瑾灵国？难道你不是陵奚国的人？”

        “不是，八岁以前，我都在瑾灵国生活，后来，家里出了变故，我误打误撞的来到陵奚国，无依无靠，后来就遇到了师父。”

        惜雪更加好奇，“那你的家乡是怎样的？”

        家乡？似乎许久没有提起这连个字了，如今再谈及，这两个字竟如刀刃一般令人心底蓦然的钝痛。

        易凌瑶的眸心渐渐浮起雾气，回忆道：“那个地方很美，百姓和睦，郡县繁荣，每年三月，杜鹃花便会开了满城，香气逼人，引来无数蝴蝶绕花翩舞，煞是好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易凌瑶语锋一转道：“瑾灵国还有个习俗，在每年的生辰之日，瑾灵国的人便会到庙里虔诚的求一把生辰锁，以求来年平安。”

        她停了片刻，看着惜雪平静道：“惜雪，明日我想去一趟普陀山。”

        “离开辰楼，这万万不行，楼主让我看好你的，要是你再出什么差池，我怎么向楼主交代啊？不行，绝对不行……”惜雪使劲的摇头。

        “明天，是我的生辰，我已经好久没有去庙里求过生辰锁了。”易凌瑶的眸色暗了下来，语气中似有淡淡的忧伤

        “可是，楼主他……”

        “师父现在不是不在辰楼吗？我就出去一天，我保证天黑之前就赶回来，要是你不放心，干脆跟我一起去，怎么样？惜雪，我就这一个小小的愿望，你不会不答应吧”。

        看着易凌瑶渐渐变得哀怨的眼神，惜雪终于妥协的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您千万不要再打其它主意。”

        易凌瑶垂眸轻笑，一丝慧黠在嘴角缓缓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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