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事

深宫多寂寥，与阿邺成婚后我便每隔三日进宫去看望德妃娘娘，偶尔带些宫外新奇的小玩意，或是庄子敬上的鲜瓜果，按礼每次都是要先去拜见皇后，合规她才是我名义上正经的婆婆，去的多了，上辈子带来的那种恐惧已经渐渐没有了，如今皇后虽然不喜我，却也没有像从前那样针对我，处处挑我的刺，恨不得将我关在暗房里活活饿死。她如今烦心事多着，当初她杀母夺子抢来的幼崽已经慢慢蛰伏成一只巨兽，阴暗的眸子时刻盯着恨不得一口咬死她，转身告退前我抬眼看了看身居高坐的皇后，她的面容隐约在满头的珠翠里，苍老又疲惫，忽然觉得她也不过是一位可怜的母亲。虽说李承鄞生母淑妃惨死，可淑妃当初在宫里掀起了怎样的风波，若我一日为皇后，也定容不下这样的女人，宫里都容不下这样的异数，皇后、德妃、高相还有我赵氏，多少都在当年的事里做过些什么，还有皇上呢，明知而假装不闻，淑妃根本就是不得不死。

        我慢慢向着披香殿走去，一路思索该如何破了这个局，李承鄞装作无事，暗地里却想将我们都一网打尽，难道他真的是为了自己素未蒙面的母亲报仇吗，还是只是想为自己清扫障碍扯一张遮羞布呢。都无所谓吧，他要的的结果，不过就是拦他大业者死，而已。我细细思索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小枫是她的软肋，或许从她这里可以有转机，皇后绝不能倒下，她一倒下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不管为了什么，我也不能让皇后被废。

        德妃娘娘早已得了信，歪在贵妃榻上等着我，我理了理神色，侧坐在旁为她捶腿，从阿邺那里知道德妃有了腿疾，阴雨天总是疼痛不已，我便问家里寻了位有名的老医师，学了一套推拿按摩的手法，平日里来多替德妃娘娘揉一揉，好缓解些不适。

        “我就说你乖巧懂事，阖宫上下谁人不羡慕我的福气好，说我这儿媳比亲闺女还亲呢”

        “阿邺与我住在宫外，不能时时陪伴母妃，尽量能为母妃做些事，也是我们小辈的心意”我这位婆婆，虽然和皇后差不多大的年纪，却看得年轻不少，单说一身清雅闲适的派头，就是殚精竭虑已显老态的皇后比不得的，可我知晓，能在这后宫安安稳稳生下一子一女，稳稳坐在四妃之首的位置上，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可是善良的人，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

        我环顾四周：“母妃，我似乎好久没看见永宁了。”

        德妃蹙了蹙眉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丫头忙些什么，最近也甚少来我面前，等会你若无事就去她殿里瞧瞧她，也替我看看她在忙些什么。”

        我点头称是。

        到底还是忧心女儿，不一会儿德妃便催促我去看看永宁，“你们年轻的女孩子能聊到一块去，我就不去烦她了。”

        我一路走到永宁的星露殿，只觉得平时随着永宁叽叽喳喳显得热闹的的大殿突然静谧，我有些疑惑，悄悄地走到永宁的寝室，只见永宁趴在床榻上举着一块手帕看来看去，见我来了忙往枕头底下塞。

        我装作无事走了过去，“你最近忙什么呢，母妃说披香殿少了永宁可冷清了不少。”

        永宁忽的有些脸红：“没什么没什么我待会就去看看母妃。”

        我趁她走神时从枕头底下抽出了手帕，一看还是她之前绣的清风浮月，永宁忙抢过手帕牢牢捂住，脸色更红了些，我莫约是明白了些什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换来永宁的脸红的熟透了的草莓，扭过头背过去恼羞道：“我不要理你了。”

        知晓她女儿家的心思，我懒得点破，看着天色还早，想了想，觉得还是去东宫一趟。

        饶是我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在看见东宫那块庄严宏伟的门匾时，依然忍不住抖了三抖，我曾经所有的青春与爱恋，都埋葬在这里。

        我无比熟悉这里的一切，轻车熟路的到了承晖殿，永娘远远的看见我有些激动，迎了上来，一遍有打发人去喊小枫，我看着永娘的脸，此刻见我的欣喜与曾经见我的防备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是真心疼小枫的。

        小枫激动地从内殿跑出来，跨过门槛的时候被绊倒，砰的一声摔倒在我面前，我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忽的从脚底冒出一丝凉气，把我活生生的定在原地，侧骨的寒冷包裹着我，好像再告诉我，这一切其实根本没有改变什么，我还是东宫的那个赵良娣。

        周围的奴仆纷纷吓了一跳，忙将小枫扶了起来，小枫起身拍了拍手说不碍事，一边上来抱住我：“瑟瑟你真的来看我啦！”

        我被她欢欢喜喜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她温热的又充满活力的手握着我，我似乎觉得那股凉气缩了回去，忙回手握住她：“庄子上上了好些甜瓜，我想着你肯定喜欢，带过来给你尝尝，总不每次都是你来看我，我也该来看看你。”

        小枫高高兴兴地说好呀好呀，永娘忙叫人切了甜瓜端上来，又指挥小宫女去准备糕点，我看着她们忙成一团，像是承晖殿许久没有来过客人，有些激动。

        我心下就有些怜悯。

        我和小枫就着瓜果甜点，亲亲热热的聊着女孩子的话，忽听到有人传报，李良娣前来拜见，永娘立时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把小枫挡在身后，小枫却还是一脸懵懂，她来做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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