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项星河听到这话就知道这人就是齐老爷所说的大女儿齐婉沁了。

        他转头去看齐怜南，见她又换上那副淡淡的神情，叫人看不出心思。

        她缓缓从亭中走出，对着齐婉沁说道：“姐姐不常到这边来，我一时间有些诧异，天气燥热，进屋说话吧。”

        说着就往屋内走去，齐婉沁也跟了上去，一路上打量着齐怜南的小院。

        越看心里越气，同是妙龄少女，谁不想吃点好的用点好的。

        自己和大哥被父亲逼着学武，手和脸都粗糙了许多，偏她齐怜南能被娇养起来，府里得了什么好东西还要紧着这边，难免让她对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妹妹产生敌意。

        项星河不能跟着进屋，只能在屋外，转头去叫了午休的侍女回来服侍，他就背着手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二人谈话。

        齐婉沁自幼扎进男孩子堆里练武，想要不吃亏就要抢占先机，练到现在，连说话的时候也不落下风。

        “你这里真是什么好东西都有，好些物件我是见都没见过。”

        齐婉沁的眼神止不住的在屋子里打量，齐怜南最烦别人这样，她耐着性子说：“你看上什么了，回头都可以带走。”

        听见这话，齐婉沁心里就有点不痛快：“同是府里的小姐，若有什么东西是我想要的，去求父亲，他也会给我。只是我现在不愿意像个小金丝雀似的冲着父亲撒娇，我若在外面事情办得好，外面的人乐不得的往我手里塞东西呢。”

        她一遍说话，一边拿眼神瞟着齐怜南。

        齐怜南小脸气的有些发红，却又不想和她多费唇舌，她只眼见着自己穿金戴银，却不知这些都是拿自由换的。

        项星河把二人之间的对话听的真真切切，想着齐老爷临走之前的嘱托，不知如何是好。

        齐老爷只说两个女儿关系不融洽，让自己拦着点。

        若这二人扭打在一起，自己还能上去把人拽开，现在只是嘴皮子上的功夫，难道自己还能冲进去把齐婉沁的嘴捂上不成？

        他正在门口踟躇，却见刘总管行色匆匆的跑进藏芸台，直接冲进屋里。

        见齐婉沁也在这，他先是有点诧异，然后说道：“正好大小姐也在这边，现在山下来了一伙闹事的，不知目的为何，我来通知二小姐暂且避一避，大小姐也跟着一起吧。”

        齐怜南点点头，山上大部分的时间都太平的很，但是一年中也难免会碰上这样的时候，她都习惯了的。

        她站起身就要往暗门走去，齐婉沁也跟着站起来，却是朝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这时候父亲和大哥不在府里，自然是我要去住持大局。”说完她还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避一避？我可没那么好的命。”

        说罢一甩袖子就走了，齐怜南站在那里气到不行，面上却还维持着大小姐的身份，叫人看不出情绪。

        侍女们走到她的小床前，轻动床上的浮雕装饰，床后面的墙内传来一阵咔咔的声音，随后墙被打开，出现一截向下的台阶。

        侍女先下去替她把下面的灯点着，然后才让她下去。

        院里的护院都被刘总管带走了，项星河也不例外。

        走到齐府正门，见门口已经站了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护院的队伍，大家手里都拿着趁手的家伙事，等着齐婉沁的指挥。

        齐婉沁见这样的场面也是不多，今天是她大哥不在，才轮到她来指挥，但是往年她跟在大哥和父亲身边耳濡目染，该怎么处理也是知道一些的。

        她临危不乱的指挥着，虽然年纪不大，但确实有些女侠风范。

        人分成两拨，人少的去后门看着，人多的在前院御敌。齐府上下整齐有序，看上去让人颇为放心。

        项星河这样的青衣，是没机会上前去的，只能在院里负责后勤支援。

        但他向来是个好事的，得了个空，趁管事的不注意的时候擅自跑到前面看热闹去了。

        来闹事的人果然是有备而来，身上都绑着绳索，上山的时候就把绳索固定在钢钉上防止自己掉下去。

        来人皆着黑衣，并以黑巾覆面，让人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

        齐府的护院们占据有利地形，那些黑衣人被打的节节败退，连山顶都上不来。

        项星河看着那些人的样子，却觉得有些奇怪。

        若这帮人真有心想要登山闹事，那想必是宁死也要上来的，可一番鏖战到现在，两方一个伤亡都没有，明显那些黑衣人是存了力了。

        正想着，就见一个黑衣人被护院们抓了上来。

        这人很快被带到后方，齐婉沁准备亲自审问，接过还没走几步，就见那人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竟是舌下含毒自尽了。

        自打这人被抓去后，余下的黑衣人也不再挣扎，都慢慢退下了山。

        齐府略微点了下人数，仅有二十几人受了轻伤，余下的都没事。

        留下一伙人驻守着前后门，她就回院子去查看那黑衣人去了。

        齐婉沁看着黑衣人的尸体，他脸上的黑巾已经被扯下，看上去稚气未脱，估计只有十几岁。

        身上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再看下去也是无用，齐婉沁摆摆手，叫人把尸体处理了。

        她心想，这伙人定是知道父亲和大哥不在山上，过来闯空门的。

        府中是这样的情况，可能父亲那边办的事情也未必会顺利。

        -

        齐老爷这边情况确实比较复杂，他十日前就到了栾城，结果却在自己丈人家门口吃了闭门羹。

        栾城徐家虽明面上没说对齐老爷有恨，但徐老太公毕竟是痛失爱女，当年没有提着刀杀到江南去已经算是很给他齐家面子了。

        齐老爷也不好硬闯，只能先在栾城住下，同时派人放出消息，说自己已经带了‘武林至宝’准备孝敬给徐老太公。

        听到这消息，那徐老太公拍着桌子就站起来了，一把白胡子都要飞上天，怒道：“这齐元正，眼见着江湖因他一句话闹的沸沸扬扬，现在又要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到我的手上？”

        徐家正准备着如何放出消息反驳他的说辞，当晚却有齐老爷的一封密信送到徐老太公手上。

        徐老太公看的提泪涟涟，当晚就打开大门把齐老爷迎了进去。

        齐老爷跪在徐老太公面前，颤颤巍巍。

        徐老太公名唤徐知训，据说年轻的时候醉酒，曾在山中一人打了三只熊，现在虽然年事已高，但是身体还算硬朗。

        宝贝女儿命陨在他齐元正手里，生出来的独女前几年还是病殃殃的，齐老爷他心虚啊。

        徐知训坐在太师椅上，皱着眉看着齐老爷，不说话。

        过了半晌，齐老爷的腿都要麻了，他才开口说道：“齐元正，你怎么能办出这么糊涂的事情啊！”

        齐老爷略松了一口气，其实只要徐家能让他进门，那意思就是会帮他的忙了。

        他清清嗓子说道：“女婿愚钝啊，万死不能抵罪，只是幼女无辜，希望徐老太公能帮一把。”

        说着他摆摆手，叫来身后的侍卫捧着一轴画卷上前。

        “从怜儿一岁那年之后，太公就再没见过她，这是我临走前，叫画师画的怜儿画像。”

        徐老太公接过画轴，叫身边小厮把画展开。

        他看着画中少女的面庞，心头一酸，泪水当即涌出。

        “怜儿，和她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伸出手指，颤抖的抚着画中少女的脸，问道：“今年该有十六了吧。”

        齐老爷点点头，回答道：“女婿出门前两个月刚给她过了十六岁生日。”

        徐知训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齐老爷，叫人把画轴好好收起来，随后说道：“别跪着说话了，起来吧。”

        齐老爷颤颤巍巍的站起，坐到徐知训的对面去。

        徐知训开口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齐老爷赶紧说道：“我这一路上已经有些思绪，既然是奔着我说的‘武林至宝’来的，那我就把这‘武林至宝’放到明面上来。”

        徐知训拿起茶杯，吹吹上面的茶沫，说道：“最近凡是能和你还有那‘武林至宝’扯上关系的，全都被灭，你现在把这东西带到我这来，你安的什么心？”

        齐老爷一脸讪笑的说道：“爹……”

        徐知训赶紧摆摆手，“怜儿娘走了之后咱们的关系就算断了，我只是怜儿的外公，可没有你这么个儿子，你还是叫我老太公吧。”

        齐老爷尴尬的咳嗽两声，接着说道：“徐老太公，栾城徐家毕竟盛名在前，就算有人想造次也得掂量掂量，我齐家毕竟势弱……”

        其实齐老爷这话不假，齐家是近几年起势的，但栾城徐家可是百余年的名门望族，手下弟子众多，出过两任武林盟主。

        徐家一咳嗽，整个南凉武林都要抖三抖。

        徐知训假笑一声说道：“齐老爷言重了，若说齐家势弱，那江湖中就没有鼎盛的家族了。”

        齐老爷满脸堆着笑，说不上话。

        徐知训接着问道：“你带来的是什么东西？”

        齐老爷摆摆手，侍卫捧上来一个木盒，他亲自打开木盒，取出一把宝剑。

        这剑没有剑鞘，剑柄与剑身通体而成，日光下闪着青光，仿佛这只是一把剑的魂魄，却感受不到实体。

        徐知训双目瞪大，激动地走上前去，从齐老爷手中接过宝剑，说道：“这难道就是……”

        齐老爷点点头：“传说中的承影剑，正在我府上。”

        传说承影剑有影无形，百年前江湖中曾为这把剑掀起过一场血雨腥风，后来有人说世间本就没有承影剑，一切都只是武林中人的臆想。

        这场持续百年的纷争才算渐渐停歇。

        现在看着传说中的名剑出现在自家府上，徐知训难免激动。

        他走到院中，握着剑耍了几招，剑身舞动，带着青色的残影，耳边是剑气烈烈作响。

        徐知训一时间觉得自己仿佛回到年少时，能醉酒打熊的年纪。

        几式下来，徐知训额头上已有薄汗。

        他走回屋内，喝了口茶，说道：“你竟真的舍得将这种宝物拱手让人？”

        齐老爷心里也有遗憾，但还是说道：“没办法，总得是这种等级的宝物，才能真的让人相信是‘武林至宝’。”

        徐知训从小厮手中接过擦汗的毛巾，边擦汗边说道：“吩咐下去，就说我南方的女婿把武林至宝送到我府上了，我心情好，要宴请栾城各大家族。”

        说完把毛巾往小厮手中一甩，“去吧！”

        齐老爷赶紧说道：“多谢徐老太公出手相助。”

        -

        没过几日，武林至宝出现在栾城徐家的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徐家府内有一藏宝阁，高七层，徐老太公亲口说了，武林至宝就放在藏宝阁最上层。

        齐老爷甩掉了烫手的山芋，一时间心情好极了。

        准备在栾城再呆三天，领略一下北境风光再回临安。

        但他每每想出去游玩的时候总是会被徐知训请去喝茶。

        这天也是一样，齐老爷坐在徐知训对面真是如坐针毡，当年在自己爹面前都没有这么不舒服。

        “若是你不能照顾好怜儿，不如把她送来栾城。”

        徐知训开口了，齐老爷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赶紧回答道：“怜儿自幼在江南长大，若是送来这边，可能会不适应这边的天气。”

        徐知训冷哼一声，“当年你要娶我女儿，我也是这么说得，你不还是把她娶了去？”

        他接着说道：“我是看你又要照顾三个儿女，又要分心管理着江湖的事，难免力不从心，你其他两个孩子还好，能自食其力，你像怜儿那个样子，除了在栾城，在我眼前，我能放心，剩下谁照顾她我都不放心。”

        齐老爷犹豫再三说道：“怜儿是我亲自看着长大的，虽说为人父母要一视同仁，但我实际上确实是对怜儿偏心多些，若太公不放心，我可以每个月都叫人送信过来，但若是真要把怜儿送来栾城，那真是……那真是要了我的命一般。”

        徐知训听见他这么说，就想和他理论两句，你女儿来栾城就是要了你的命，当年我的宝贝女儿跟你去了江南，最后月坠花折，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又是何其难过？

        但是徐老太公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摆摆手叫他下去了，自己知道失去女儿的痛苦，也不会故意为难他。

        大不了到时候叫怜儿嫁过来得了。

        但是被徐知训这么一问，齐老爷是不敢在栾城再多逗留了，赶紧连夜收拾行囊往回走。

        这才多待几天他就要把怜儿从自己身边夺走，今天这是自己说动了他，等明后天徐知训想明白了，硬要去临安抢人怎么办？

        齐老爷昼夜兼程也用了一个多月才到临安。

        这段时间齐府真的不太平，那伙黑衣人每隔三五天就要上山骚扰一次，对比第一次的时候，这伙人越来越猖狂，最近两次上山，齐府已经损失了三名黑衣护院。

        齐老爷亲自去见过抓住的黑衣人的尸体，凭他在江湖行走多年的经验，也看不出是哪个门派来的。

        但是说来也是奇怪，自打齐老爷上山之后，那伙人就再也没来过。

        大家就当是可能那伙人已经得知了武林至宝在栾城的消息，往栾城去了。

        府里又归于平静。

        -

        栾城这边，徐知训确实不担心这武林至宝会惹事，徐家能人众多，就算是现任的武林盟主来了都未必能顺利从徐府带走那承影剑。

        更何况是不知出处的大胆狂徒。

        这天早起，徐知训正慢悠悠的喝着茶，却见老管家，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府里遭贼了。”

        徐知训眉头一皱，“丢了什么东西？”

        老管家回答道：“贼人进了藏宝阁，像是……顶层的东西被人动过了。”

        这话说得有问题，什么叫被认动过了？

        徐知训赶紧往藏宝阁走去，走到顶楼，傻眼了。

        守着藏宝阁的两位护卫，被承影剑穿了心，钉在墙壁上。

        这两位不说是现在府里数一数二的护卫，也是能排上前十的，竟然在夜里这样悄无声息的被人杀死钉在墙上。

        “不好！”徐知训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坐在地。

        “快写信给齐元正，齐府要遭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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