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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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声嗤笑,少女原就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更加惨白了几分。她惴惴不安地将头埋得更低,简直像要找个洞钻进去一样。
从一见面就被压抑的火气涌上来,程瑾瑜也冷笑一声,“不知我们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让沈兄如此高兴,你不妨分享一下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方才见面的时候相互做介绍,龙啸云和林朗自称姓沈,分别叫沈云和沈浪。程家兄妹则介绍自己是来迷雾诡林历练的兄妹,分别叫赵瑾瑜和赵鱼。双方都心知肚明对方说的是假名字,却都不点破。
萍水相逢而已,只要目的不冲突,没必要交心,也没必要弄得你死我活。但该有的防备,却不会少。
龙啸云用树杈拨了拨篝火,佯装没有听到程瑾瑜的话。他用手肘撞了一下正和美人聊天聊得很嗨的林朗,扬起假笑,“小弟,你说是不是缘分?那白衣姑娘收了你和赵兄的银子,应该能将她父亲厚葬了吧!”
程鱼诧异地看了龙啸云一眼,心想沈浪说话有趣,他这哥哥说话怎地如此尖酸刻薄。
林朗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都有满汉全席了,谁还在乎清粥小菜?
由此可见,他还真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家伙。
龙啸云见状,一阵气闷。他原是想借此插话,却不想程鱼和林朗都没放在心上,继续聊着这江湖中的奇闻异事。
林朗虽然独自闯荡江湖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天生好奇心重,哪里有奇怪有趣的事情就往哪里凑,所以妙语连珠,逗得程鱼一阵惊呼一阵娇笑。
龙啸云环顾四周,小白花似乎害怕他又将矛头指向自己,身子缩在程瑾瑜身后半点不肯露出。程瑾瑜一副看他不上的样子,龙啸云也懒得理他。林朗正和美女聊得火热,那融洽的气氛他根本插不进去。
一时间,他只能自己划着树杈,郁闷不已。
郭叔见状,热呵呵地凑了过来。他三两口将手上的肉丢进嘴里,一把浓密的胡子蹭得油光发亮。
“沈兄弟,相逢即是缘分,能在这迷雾诡林相遇,更是千载难逢。你别怪我多嘴,这林子危险的很,咱们遇上了也有个照应不是?”
龙啸云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不似对方那么热忱,“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人少有人少的自由。郭叔这意思,是想跟我们兄弟俩一起?”
话音刚落,一旁的林朗立刻兴致勃勃地插嘴,“好啊好啊,正好我与阿鱼一见如故,这迷雾诡林这么大,也好有个照应。”
“阿鱼?”龙啸云深吸一口气,但郁结在胸腔的气怎么也排不出来,“你什么时候跟赵姑娘这么熟了?”
“人家赵姑娘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种跑江湖的粗人,万一有什么忌讳或者让别人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就不好了。”他看了程鱼一眼,状似为对方考虑般劝林朗。
程鱼端坐在地上,体态优雅仿佛坐在高堂之上。她微笑着摇头,看向林朗的目光柔和,“我一向不注重这些繁文缛节。沈浪这个朋友很风趣。”
她的赞美没有让林朗喜形于色,他正在纠结龙啸云的话:“我怎么就成粗人了?我觉得我过得挺精致的。”
说罢,他有点生龙啸云的气,扭头不去看他。
龙啸云心里抓狂,心道林朗真是有了美女就不要兄弟,他和那个官家千金才认识多久?
想到这里,他也有点生气。
林朗和龙啸云都不说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郭叔笑呵呵地打破僵局,他继续问龙啸云:“不知你们两兄弟来这涉险,是为了找寻什么?或许,我们也能帮得上一点忙。”
“我们是为了找两味稀有的药材,这才进迷雾诡林的。”生肌花和幻识草并不是什么弥足珍贵的草药,它们只是在外界基本绝迹,是以,龙啸云并未隐瞒。
郭叔恍然大悟,“那这一路上,我们也可以留意一下。小姐,你说是吧?”
程鱼点点头,“本应如此。我们只是历练,并不冲突。”
龙啸云不甚真诚地道了句谢,对于他们所谓的历练理由嗤之以鼻——他们一行人行为举止根本没有一点儿江湖人的气息,哪家官家子弟的历练是选择在如此危险的迷雾诡林的?
既然对方不想说,龙啸云也懒得琢磨,只要不妨碍他们就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让林朗消气。
是的,林朗因为龙啸云的一句粗人,已经大半天没跟龙啸云说话了。龙啸云心里实在郁闷,类似的话他也不是没有说过,怎么这次林朗的气性怎么大?难道是因为他在大美女面前说这话落了林朗的面子?
无法,他只能想尽办法讨好林朗,连程瑾瑜的挑衅都没放在眼里。
两方十一人决定一起行动,相互照应。除了完全不会武功的小白花,其他人基本都能在这诡异的丛林里行动自如。
大概是害怕自己被抛弃,小白花平时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等到有什么活,她就抢着干,也算是出了一份力。
龙啸云吃着小白花准备的食物,也没有再去嘲讽人家。
小白花名叫宋秀儿,年方十五,刚刚死了爹,卖身葬父被程瑾瑜买下。俗话说人要俏三分孝,她长着一张楚楚可人的小脸蛋儿,配着她那一身白色孝衣,更有一种弱不胜衣的感觉。
程鱼则与她截然相反。她的脸上不会出现这种凄楚动人的神态,哪怕是那天晚上,被二十多只恶狼围攻,她虽略显狼狈却神色坚定,自身带有一种高不可犯的凛然。
接下来,大家不断往迷雾诡林的深处前进,一连走了两日,四周已经渐渐升起了白色的水雾,湿冷的感觉随影随行地缠绕在人身上。
龙啸云和林朗没有准备,饶是林朗的内力深厚,还是被冻得不轻。龙啸云就更加不用说了,他顶着沈识的壳子,本来就是最怕冷,碰到这种湿冷,整人人都不好了,脑子就像是被冻住了,思维变得很迟缓。
“哈——”龙啸云一张嘴,气流从紫色的嘴唇里涌出,一团白色要散不散。他使劲搓揉了一下脸,脸上的皮肉已经麻木了。
这种时候,林朗总算顾不上和龙啸云生气,他问程鱼借了一件皮裘衣。但龙啸云的冷,归根结底是他自身不能产热,所以披上裘衣也是治标不治本。
其他人虽然也觉得冷,但大家都是有内力傍身的,且穿得不少。所以龙啸云这冷得直打哆嗦的样子,让程瑾瑜一行人频频侧目。
“给。”林朗将一个热乎乎的水囊递给他。
龙啸云忙不迭地搂住水囊,火热的温度贴近怀里,胸腔都舒服了很多。他稍微缓了缓神,才问道:“又是你的阿鱼给的?”
林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是宋秀儿给的。”
他们这一行人中,除了龙啸云,就是宋秀儿最怕冷了。她身无外物,衣裳单薄地被程瑾瑜买下。身为普通人,她也没有内力。若不是之前她拼死替程瑾瑜挡了一下,恐怕此时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当然,这跟她识趣,一有机会就尽量帮忙也有关系。大家还犯不着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斤斤计较,是以对她都挺和善的。
除了龙啸云。
龙啸云的目光朝小白花望去,此时她身上穿着灰色的裘衣,正一脸担心地望着他。触及龙啸云的目光,她触电般缩回目光,看起来畏惧得很。程瑾瑜见状,将身体挡在她前面,挑衅地看着龙啸云。
龙啸云扯了扯嘴角,回了一个假笑。
林朗还想再为龙啸云做些什么的时候,被他制止住。
“算了,不要太麻烦人家了。”
龙啸云顿了顿,“我需要尽快找到生肌花,不然恐怕我就要被冻死了。”
他说的没错,这些保暖的东西给到他身上,效果甚微。怀里的水囊没一会儿就冰冷了,身上的裘衣也起不了作用。
归根结底,龙啸云身上的寒气是来自他身体内的,这寒气甚至比这迷雾诡林的湿冷更盛。
林朗忧心忡忡。原以为一大群人一起走,能更快地找到生肌花和幻识草,但如今龙啸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找到生肌花后等出森林再服用。
他望着龙啸云眉间升起的冰霜,趁着别人没有注意,连忙用手帕将其擦掉。
林朗下了决心,“那我去跟阿鱼辞行。”
普通人还远远不会再这种温度下身体结冰霜,若是再呆在一起,其他人迟早会注意到龙啸云的异样。
龙啸云点点头。他的大脑也被这寒冷僵住了,实在是提不起劲儿去寒暄道别。他懒洋洋地窝在一边,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道瘦弱的身影挡住了从树叶缝中漏下来的细碎阳光。龙啸云皱着眉,抬起一张冷得惨白的脸。
是宋秀儿。
龙啸云有点意外,小白花不是害怕他,连对视都不敢吗?这会儿怎么有勇气凑上来?
宋秀儿踌躇着脚步挪到龙啸云两米开外,停住了。
“你……你还好吗?”她细细的声音仿佛是从嘴瓣里挤出来的,龙啸云如不是盯着她,几乎就要忽略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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