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稍有微澜的上午

　　也不算太晚，至少街市还不算冷清，我们就回到克劳奇家族了，计划早一些休息，好让我们有充足的经历在新的一天和往常一样去皇家学院的图书馆中借阅一些书籍，目前看来，我们的基本常识已经完全可以在这个国家正常的生活下去了，学习的重点也从风土人情等基础的人文环境转移到了学术方面。

　　翌日，我和亚诺在他的房间吃完早餐，便准备趁着朝露时分登上缇娜特意为我们准备的马车前往皇家学院。刚走到克劳奇家族侧门，还没登上马车，就看见霍顿先生匆匆向我们跑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我们等一下他，而后气喘吁吁地放慢脚步跑到我们身边，用手撑着我们一旁的马车，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霍顿先生，怎么了，这么急？”亚诺问道。

　　“呼——今天先不要去图书馆了，我早上刚接到消息，学院雇佣的探险家带回来了一株已经难以寻觅踪迹的白蓝盏，他们有意进行人工培育，不过在那之前学院允许所有在场的学者共同观看一次白蓝盏饮正午阳光而盛开的场面，毕竟没人知道人工培育到底能不能成功，如果失败了，这有可能是我们所接触到的最后一株了。”

　　霍顿先生的语气从激动逐渐转向落寞，仿佛失去了些什么一般，沉默半晌。

　　“霍顿先生……”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他，于是求助般地看向亚诺，霍顿先生察觉到了我的表情，站直身体扯起嘴角笑了笑。

　　“抱歉，我对植物有点过于痴迷了。”他对于在我们面前展露负面情绪有点难为情道，“你们想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我又把目光转向亚诺，他明白我是在询问他的意愿。

　　亚诺轻轻点了一下头，我便向霍顿先生答复道：“乐意之至。”

　　事实上我们的目的地依旧是皇家学院图书馆，因为距离中午的展览还有整整五个小时，而图书馆和自然学院之间仅仅只有五分钟路程罢了，不过难得的是霍顿先生今天早上竟然有空余时间给我们在图书馆里再额外加一节课，这样今天的药剂学就会有两节了。

　　“霍顿先生，昨天讲了北方萨埵平原的植被，我们回去之后发现了一个小问题。”我从图书馆的书架上找到一本自然学地图册，参照目录找到萨埵平原的那一页。

　　“什么问题？”霍顿先生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从极北南下，应该是经过了萨埵平原的，可是我们见到的地貌应该是以沿河的低矮丘陵居多。”

　　亚诺点点头续着我的话继续问道：“而且经过我们的比对，原本是阔叶树林的位置大多都是针叶和灌木，这是否是哪里出了一些差错呢？”

　　霍顿先生仔细地盯着摊开在桌面上的地图册，沉吟了许久。

　　“我相信你们的记忆力。”他的食指轻轻扣着木质的桌面，敲击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那么应该只有两种可能性。”

　　霍顿先生将地图册翻到第一页，每一个完善的地图册第一页都会是一副大地图，云来帝国居于中心，东衔雾海，西携广漠，北接极昼，南至坦拓，经纵八千里，纬横十万丈。事实上，北方诸国的大地图都是出自东方的云来帝国，那是最富有且最为发达的国度，所谓“遍地都是黄金”的天朝，当然，这么说完全是在夸大其词，艾罗帝国和云来帝国的贸易往来极多，但凡是有点学识的人都知道云来帝国只是自然条件和经济状况要更好而已。

　　霍顿先生将推到我和亚诺面前，用手指着北方的边界说道：“这里是有记录以来，所有国家抵达的最北方，这大概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霍顿先生。”亚诺对霍顿先生说道，“第一个可能是不是因为时间久远，而发生了许多改变。”

　　霍顿先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在过去，学术没有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时候，人们都认为山河是一成不变的，尽管如今推翻了这种观点，但是想要让地貌改变许多，所需要花费的时间绝不是以百年可以计算的。”

　　“所以这种可能性不大，对吗？”我问道。

　　“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如此。”霍顿先生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继续道，“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神秘且伟大的力量，所以这并不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我和亚诺了然，霍顿先生所说的力量不外乎就是一些不在一般规则之内的意志对世界造城的影响——比如，神。

　　“那另外一种可能性呢？”看得出来霍顿先生不想就第一个可能性有过多赘述了，毕竟神是被所有凡人所敬畏的，没有谁愿意多提起自己不信仰的神，免得招来对方的感知，被无法观测之高峰压在头顶的感觉氪不怎么好。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记载有误，不过这个概率也不怎么高。”第二个观点霍顿先生就坦然地说出来了，毕竟学术上的质疑本就是发展的动力之一，尽管这是自然学的权威著作，不过因有数百年未曾重新考据过的知识其正确性也并不是那么绝对了，“我之后会把他申请成研究课题，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希望这可以成为你们在学院立足的第一个研究。”

　　我和亚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亚诺对霍顿先生说道：“您不必非要顾及我们的权利，我想我们也不会很喜欢过于深入的研究一个没有那么实用的课题。”

　　听得出来，霍顿先生是不想让我们最为质疑者而脱离于这个课题，那么就意味着他会将未来研究完成后我们的名望夺去，但我们并不在意这一点，且不论我们未来仍然会继续的旅程，即使我们驻留在这里，当我们所相熟的人们走完一生，当我们所描绘过的文明迭代交替，当我们所融入的国度倾覆破灭，当我们所观望的山河沧海桑田，我们的名字仍旧会回归极南的天界之中。

　　“这……”霍顿先生有点犹豫，不知道是因为我们不愿意参加这个可以还是觉得居功于己实在欠妥，“你们真的不愿意吗？”

　　“很抱歉，霍顿先生，我们其实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不过如果您需要我们协助的话，我们当然会尽可能的做些什么。”我回绝了霍顿先生，并不是我们有多么懒惰或者多么不愿意参与这个课题，只是我们都更喜欢把时间花在更有实际意义的事情上面。

　　换句话说，就是我们不喜欢这种枯燥的书面研究工作。

　　“好吧。”霍顿先生无奈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不过你们可以讲一讲你们南下时的精致变化吗？”

　　以往霍顿先生从来没有对我们南下的旅程有过特别的关注，大概在当时他心中仍旧认为我们所走过的地理环境和他所想象的差别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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