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稠米青禾

翌日一早，阿莲简单用完早膳，便唤过小桃替她梳妆。简单的螺髻配以木簪，仔细用妆粉将脸上还未消退的红痕遮盖，轻点朱唇，细画蛾眉，清丽典雅的美人便在小桃眼前呈现。

        “姑娘，今日穿这身桃红的衫裙吧。”小桃正拿着一套色彩亮丽的衣裙过来，阿莲理了理自己的鬓发，看了眼她手中的衫裙说道：“还是换那身水蓝的吧。”

        “姑娘，会不会太素了些？”小桃问。

        阿莲对着妆镜戴上那副翠玉耳坠，说道：“玉玲姑娘生得娇俏，又喜粉嫩装扮，不好再与她作同色打扮。”

        “姑娘考虑的真周到。”

        阿莲想了想，又说：“带上青梅甜露再去吧。”

        遥山院在将军府的西北方向，两人下了那小山坡，穿过将军府的凡清池便能到。

        晨光散漫，纪伯爷一家都起的晚，这时候了，西院里丫鬟婆子还忙着伺候纪伯爷一家早膳。

        阿莲行至院外，得通传之后才徐徐进院儿，夫妇二人见她前来，略有惊讶，张惠容刚放下筷子，便一脸笑意邀她坐下，“姑娘这么早来，可是将军有什么吩咐？”

        她当然不相信这姑娘能找自己有什么事。

        一旁的纪玉玲和张若薇都忍不住朝阿莲投来关注的目光。

        纪玉玲果然如阿莲说得那般，今日一身粉红的衫裙，头上别了两只紫玉簪，金钗上粉红的珠花簇拥在一起，灵动可爱。

        张若薇一身天蓝的衫裙，那精细的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一举一动间隐隐能见着那料子上有银光流转，活像这夏日的天空，澄净又有流光。

        同样的蓝裙，阿莲身上的则太过普通，甚至连像样的绣花都没有，素得像绣坊里的半成品。偏偏那张脸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根本没人关注那衣裳是不是好看，那钗环是不是名贵。

        阿莲让小桃送上了那青梅甜露，起身规规矩矩说道：“纪伯爷一家初来祁州，许是有诸多的不适应，祁州夜里凉却又容易干燥上火，阿莲特备下了青梅甜露，可一解干燥，舒缓喉间不适。”

        纪怀昌听她说完，略微干咳了几声：“今早起来我这喉间就隐隐觉得不太舒爽，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他朝小桃招招手：“快端来我尝尝。”

        张惠容瞟了他一眼，身旁的纪玉玲也说：“我也想尝尝。”

        小桃一一给她们送上，送到张惠容面前时，她伸手接过冲着阿莲说道：“姑娘对我们一家真是费心了，难怪将军会将你留在身边。”

        阿莲垂眸微笑，道：“伺候将军是阿莲的本分，将军平日里军务繁忙，伯爷一家远道而来，难免会有招待不周之处。伯爷，夫人与将军是一家人，阿莲自然该多多用心。”

        在纪怀昌眼里，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如这一句“与将军是一家人”来的有用。

        他放下手中的羹匙，抢过张惠容正要开口的话头，径直说道：“阿莲姑娘说的是，我们与将军是一家人，自然也会多多体谅他的不易。你看看我们这吃着喝着的，都非常好啊！哪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你说是吧？夫人？”

        张惠容本来还在分神想着阿莲清早前来的用意，突然被纪怀昌叫到，她赶紧换上笑脸说道：“谁说不是呢，还请阿莲姑娘告知将军，让他专心军务便好，不必费心思照管我们。”

        阿莲刚想应答，一旁的纪玉玲便眨着那圆圆的大眼睛问：“阿莲姑娘，是大哥哥叫你来的吗？”

        纪怀昌一听，赶紧说道：“这不是将军的吩咐又会是谁的吩咐呢？”

        纪玉玲被纪怀昌严厉的神色吓了一跳，她不过是随口问问，想知道大哥哥心中到底有没有她们一家人。她低着头偷看父亲的神色，见他瞪了自己一眼，她便重新端着那青梅甜露喝了起来。不说就不说吧！

        阿莲浅浅一笑，柔声说道：“这的确是将军的吩咐，将军昨夜在席间饮过那壶暖阳馥，便觉这酒柔润甘醇，回味无穷，今日便遣了阿莲前来，想再问伯爷讨要一壶。”

        纪怀昌一听，连忙开怀笑道：“将军喜欢那酒，简直再好不过了！这酒啊，如今是备受京中贵人喜爱，一壶难求呢！这回来祁州，我这还是特地托人重金得来了两壶。”

        说着，他便喊过青松：“青松啊，快去给”

        纪怀昌的话还没说完，张惠容就赶紧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踢完也不顾纪怀昌诧异的目光，忙说道：“昨夜收拾行装，那酒壶不小心破了一个口，将军既喜欢，待晚些时候重换了酒壶再给将军送去。”

        纪怀昌嘴里的话欲言又止，看看阿莲又看看张惠容，张惠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他这才重新拿起羹匙喝着那青梅甜露。

        阿莲知晓纪夫人的用意，丝毫没有显露出怀疑之色，反倒笑得更甜了些，应道：“那便都听夫人吩咐，阿莲还需出府一趟，就不扰伯爷，夫人用膳了。”

        她朝几位微微福身，便规矩退了出去。

        纪玉玲见她出了院门，赶紧从座上下来，张惠容忙问道：“玉玲你去哪呢？”

        纪玉玲没应，径直招手唤过一旁的秋月，给她递上了个小瓷瓶，便匆匆追着阿莲出了院门。

        “阿莲姑娘~”纪玉玲喊着。

        两人刚走出不远，见纪玉玲红着小脸追出来，忙问道：“玉玲小姐有何吩咐？”

        纪玉玲上前拉过阿莲的手，将那小瓷瓶放在了她掌心，“阿莲姑娘，大哥哥也许性情急躁，但终究是保护百姓的大将军，他若是失手伤了你，一定不是故意的。这药膏是母亲从丞相夫人那里得来的，你先拿着用吧。”

        阿莲看着手里这小瓷瓶，再看着纪玉玲这略有忐忑的神色，想必是昨日的误会让她记在了心里，她不禁笑道：“将军有玉玲小姐这样的妹妹，真是好福气呢~！”

        纪玉玲知道阿莲哄她，仍旧是忍不住自己嘴边的笑意，娇声说道：“阿莲姑娘惯会说话哄人。”

        纪玉玲说完便提着裙子跑了回去，小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说了句：“玉玲小姐可真讨人喜欢，看着还真和将军不像是一家人。”

        阿莲的手轻轻摩挲着那瓷瓶，心里反倒是泛起了一丝酸涩，也许将军真的从来没有享受过家人的关爱。

        “走吧。”阿莲将那药膏收了起来。

        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齐愿和齐川，阿莲出了府就往齐安堂奔了过去。

        兄妹俩正在药柜前讨论着药材，阿莲一进门齐川就看到了她。这些日子不见，看上去似乎又清瘦了些，脸上的红痕连妆粉也遮盖不住，也不知她身子好些了没。

        齐愿见他一直盯着门口，便回过头去，“阿莲？”她笑着喊。

        阿莲笑着走进去，齐愿径直上前拉住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阿莲便问：“阿愿看什么呢？”

        “你看起来稍好些了。”她欣慰地说。

        阿莲亲昵拉着她，“还不是有你们才能好得快。”

        齐川看她们聊的开心，刚想默默转身，才迈出一步，阿莲就偏着头喊他：“齐大夫。”

        他顿住脚步，脸上浮现笑意：“阿莲。”

        阿莲虽然察觉到了齐大夫的些许异常，但也并未多说什么，只道：“不知齐大夫可有空替阿莲诊脉？”

        齐愿看他有些犹豫，干脆上前拉着齐川过来：“阿莲都问了，哥哥难道还要推辞吗？”齐愿赶紧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应道：“这边请。”

        齐川此前看她脸色不及从前，心中还稍有担忧，今日诊完脉才觉放下了心。

        “阿莲虽然受了外伤，但从脉象来看，阿莲恢复得很好。”

        “那我现在的身子可能练武？”

        齐愿有些惊讶，问：“阿莲因何要练武？”

        阿莲有些无奈，她从第一次受伤到现在身子一直不大得好，很多时候想重习，一提起刀，却又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拉着齐愿说：“你知道的，两次受伤，皆因我太过柔弱。虽说心中恐惧占据了大部分，但身子不如从前也是事实，再加上又被诊出眩盲我怕会出什么问题。”

        齐川知道她的忧虑，她既问出口，定是不想再让自己陷入险境，他想了想便说道：“练武本身也是强身健体，阿莲若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修习也并非不可，但若是操之过急用力过猛，反倒可能会因此进一步影响身体，还是要量力而行为好。”

        “偌大个将军府，还需要你亲自应对这些威胁吗？”齐愿看她这般打算，可算是明白了哥哥心里的想法。

        阿莲拍拍她的手，宽心道：“是我自己愿意的，和将军府没关系。将军府能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世，终究是要我自己不再害怕。”

        “阿莲”她有些动容，阿莲所有的经历她都从哥哥那里听说了，再知道她此时的无奈，她虽心疼怜惜，但却明白她说的是对的。

        “没事的阿愿，我会自己多注意的。”

        看她这么肯定，齐愿也说：“好，相信阿莲，今日若是无事就留下用饭吧。我亲手给你做青禾蜜糕！”

        想着那奇妙的滋味，阿莲突然来了兴致：“好啊，我来帮你。”

        齐川留在了齐安堂，齐愿则带着阿莲主仆二人回了相隔一条街的齐宅。

        “快进来吧。”齐愿进门便领着她们在前厅坐下，自己则亲自泡了茶过来。

        齐宅是个二进院子，看起来并不大，但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基本看不到累赘的装饰。

        “先喝杯茶吧。”齐愿给两人都倒了茶。

        阿莲笑着接过，环视了一周说道：“你这院子倒像是你们兄妹俩的风格，利落干净。”

        齐愿端着茶不好意思呵呵一笑：“哥哥不喜欢那些花花草草，我正好也懒得收拾。”

        阿莲放下茶笑：“懒还想着亲自做吃的，看来还是美食的诱惑力更大些。”

        齐愿没有否认：“哈哈，谁说不是呢。”

        三人来到厨房，齐愿将材料都一一备好了，厨房内的桌上放着一个木盆，里头泡着圆圆的绿色的米，阿莲一瞧便说道：“这不是稠米吗？”

        齐愿有些惊讶：“对啊，也叫青禾，算是祁州的特产，你知道它？”

        她点头：“以前家中酿酒会用到它，没想到这就是青禾。”

        齐愿搬过那盆青禾到了院中的石磨旁，“说到酿酒，前两年还有人用这酿酒差点闹出人命呢！”

        “人命？”阿莲心中一惊。

        小桃上前帮着齐愿清理石磨，齐愿想了想说道：“前两年不是有壶酒叫什么，风什么来着”

        “风雪离？”阿莲接话。

        “啊对！就是风雪离！当时祁州有人想自己酿了卖，结果刚酿好，自己尝了一口没一会儿就倒地不醒了，得亏没有卖出去，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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