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冠军府高官显爵，广陵伯府虽与冠军府也算相熟，但先前少有直接来往，寇老夫人也不必真的上门去拜访。

        只到底劳烦谢祺两次护送府上女眷，隔日便让人送去了两坛子自酿的花酒，一坛子桂花酒，一坛子桃花酒，皆是活血养颜，益气和血的好东西，以表谢意。

        广陵伯府自酿的花酒甚为出名，寇老夫人祖上传下的手艺，府上摆宴也未必舍得拿出两坛来。如此送出去，理当诚恳。

        又过了几天，便到了长公主府的春日宴。

        长公主府位于崇仁坊，紧挨着皇城，若说当年平阳郡主府如何风光，那么如今长安城最为风光的则非长公主府莫属。

        长公主是皇帝的阿姊，皇帝并非太后亲生，他的登基得了长公主和平阳郡主的大力扶持。

        彼时与太后平辈的大长公主还在，平阳郡主作为大长公主的独女千金，在京中位望通显，盛宠无比。郡马爷巫宴，官至正三品中书令，其父巫老太傅则是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名臣世家，在朝中颇有声望，皇帝有了这些顶级贵戚的支持，才得很快坐稳根基。

        等到几年后，大长公主过逝，正值风头的平阳郡主便托以太傅年岁已高、中书令大人身骨欠佳，而退居到了沧州府老家。

        自此长公主府便一家独大，圣眷绵长。

        这次平阳郡主对长公主去了信，再三念叨，只道小儿子巫璟柏了无成亲之意，心感焦急。

        长公主不也一样？独子段赫白二十四了，也仍风流潇洒在外，不思娶妻纳妾。

        长公主因此特特办了一场春日宴，为了扩大范围，京中不少六品以上官员的家眷都在受邀之列。

        要知道长公主府的门槛有多高，以往就算办春日宴，也都是请的达官显贵人家，等闲人轻易摸不着台阶。

        因此这天热闹不已，说的巳时开始，时辰不到，湖边就已经一群莺莺燕燕，才子佳人云集了。

        英国公府四小姐俞雪薇也来得早，她果然穿上了先前做的那身衣裳，云霏妆花缎百花飞蝶，婀娜耀眼，而且还仿照着沈珝珝的别样设计，把她自己的腰线也改了。

        前些日子，三哥俞沛怀的事情闹出来，碍了英国公府的声誉，连带着府上姑娘们都受到影响。

        长安城就是这样，各家府上的腌臜琐碎事儿，若未曝光出来时，就算彼此心知肚明，也顶多私下八卦几句，并不妨碍什么。可若被曝在了台面上，那么各家便要不约而同地指摘，仿佛不站出来发表个态度，自己的品格便与其一样不堪了，颇有跟风之势。

        俞雪薇庆幸自己的打扮还是艳压群芳的，否则就凭近日英国公府闹的这些，只怕她得冷场。但面料和裙子实在好看，姐妹们还是忍不住凑上来瞧瞧问问，让她心里不胜舒坦。

        俞雪薇平日跟谁都要比，眼界长在天上，为此却也学得谦虚起来。只是忽而望向沈珝珝那边，又浮起了酸涩。

        沈珝珝竟然没穿那套浮光缠枝花缎，只着一件浅樱的广袖衫，内搭玉白软缎长裙。乌黑长发梳着单螺髻，在髻上自然插两支芍红的玛瑙雕花簪子。如此衬托得，彷如百花丛中的一枝独秀，脱俗媚雅，楚楚动人。

        她本就生得绝丽，平素珠光宝气的，让人高不可攀，偶然简单一点，就如清水芙蓉，眼前一亮。

        看得俞雪薇又几分来气，果然最有心机沈珝珝，什么时候都算不过她的花招。

        沈珝珝却非故意这般素的打扮，只因前些日在龙泉寺追赶沈蕊，吹了山风，她本就娇矜柔弱的身子，回去就风寒了。这几天做什么都兴致乏乏，连打扮也无了心思。

        但即便如此，人们的眼神却仍频频锁着她。

        对面的回廊上，冠军府谢祺与四皇子慕容钧翩翩走过来，打老远望见她，谢祺的脸上便镀上了光彩。

        今日长公主为长安城才子贵女办这场春日宴，立意是了然的，而他渴望表达心意的决心也比先前更甚。

        男子身着一袭修身锦袍，英姿挺拔地走到亭子下。

        看见沈珝珝绝色的近乎素颜姿容，连同旁边的四皇子都暗暗狠惊艳了一把。

        谢祺并未察觉，只双眸凝着女子，谦逊含笑道：“珝妹妹原来在此，方才以为你同沈萃在一块，我寻过去却不见，以为今日你没来，心中颇感失落。那日老祖母送的两坛花酒，母亲十分喜欢，定要让我亲自代为感谢！”

        他颈肩一道若隐若现的刀痕，手面亦有，剑眉星眸，高挑魁梧，飒爽武将男儿气。一进亭子，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去了，毕竟这位可是边疆有名的战将，家世品望又显赫。

        沈蕊没来参加春日宴，沈茉沈萃和沈珝珝都来了。沈茉一进后院，便不知了去向，她最近忙碌得紧，要么同甘氏往永宁侯府应酬，要么也藏藏掖掖的，不晓得在做什么。

        沈萃原本和沈珝珝在一块，方才也被小姐妹邀去前面玩儿小蹴鞠了。沈珝珝身上寒气才退尽，大运动量的她懒于参与。

        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便仰起下颌道：“谢夫人喜欢就好，那是我祖母亲自指点的，其中桃花酒我也参与酿制了。说手艺不得失传，非让我学起。原还怕不好喝，这下我便放心了。”

        听说是珝珝亲自酿的，谢祺浮起惊喜，朗声道：“莫说珝妹妹酿的酒，即便你沏的一杯水，也必然甘甜清润，是顶顶好的。”

        他目露欣赏，如此表达着意味分明之辞，心意不遮掩。却也知道适度，又退一步道：“先过去问候那边的同僚，得空再与珝妹妹叙话。”

        说着谦逊地拱手，告辞出亭子了。

        俞雪薇一直在绞手帕，看见谢祺出去，连忙追上前道：“祺哥哥，听说你前几日去龙泉山射猎了，好不巧，那日我本也要去上香的，偏巧耽误了。”边说边晃着腰儿左转了半圈，右转了半圈，要把自己新装展现一下。

        然而那日射猎，恰好就是英国公府俞沛怀带着外室小妖精去寺里闲逛的日子。一句话说得大家又想起这事来，窃窃私语声起，她自己也顿地尴尬。暗怪自己真是急昏了头，挑什么话题不好挑这个。

        谢祺颔首：“雪薇小姐好兴致，只山中清净，任何时候想去都是可的。在下先与那边同僚问好，便告辞了。”

        淡淡的语气，虽客气笑却并不对视，与对珝珝则两样的态度。

        俞雪薇跺了跺脚，心里气得不行：都是她们沈家的女子害得，如今英国公府蒙羞，连带自己的姻缘也受影响。可她俞雪薇得不到的，沈珝珝也休想得到，哼！

        她瞪了眼旁边丫鬟，暗示她去找自己的三哥。

        俞沛怀适才姗姗来迟，高大风流身影坐在一处回廊下，倒是低调。只面色低沉，浓眉挑起，只顾垂眉饮酒。

        沈蕊今日没来，不然他准备去找她解释去求情的。沈家女子个个貌美如花，虽出了个沈珝珝妖精一样苛刻，可其余女子皆贤淑安良，尤其被母亲管束严厉的沈蕊，确是作为正妻的首选。俞沛怀虽在外面瞎玩，时有为了面子故意放出一些不在意婚事的话，却还是想娶沈蕊的。

        结果这女人今日竟然没来。他药包都带好了，只等待她来了劝她喝杯酒，好赖先尝过了甜头，到时嫁不嫁可就不全都由着寇老夫人那老妪说了算。

        此时见到四妹身边的丫鬟过来，便冷声问：“什么事？”

        丫鬟小声地附耳说话。

        俞沛怀坐在那听着。原来四妹说，那日在霓裳坊不小心说了几句关于三哥的话，没准就是被沈珝珝这样心眼多的女人，听去了起疑的。否则怎么会那么精准迅速地找到停枫院，拿了个人赃俱获，想耍赖都抵不掉。

        呵，不用丫鬟添油加醋，一番话俞沛怀都是深信不疑。这京中各家世子的那些辛秘私事，有几个是沈珝珝不知道的？

        视这般难搞定的女人，再漂亮再诱-人又有啥可图，俞沛怀也不奢求想要。男人侧过头，咬了咬嘴唇，手心中的一个纸包捏紧。

        那就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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