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举杯

涮羊肉的锅子四处铺开了。口味相近的友人聚在一起，或放入方糖咖喱，或加入红菜白酒，或加入奶酪火腿番红花……

        檀一雄，逐渐失去笑容jpg。

        在他放下菜刀，提起屠刀之前，用冰镇着的鲜羊肉已经流水般从厨房涌了出来。于是，他不得不把所有刀都放下，抄起筷子，阻止某些等不及的人直接吃生肉。

        绫辻行人匆匆踏进大门，换好的和服上还带着猫毛。他旁边是协助他从异能特务科眼皮底下临时潜逃的江户川乱步和梦野久作，这两个人丝毫没有自己做了多危险事情的自觉——不，他们很清楚，然后更高兴了。

        “行人！”小泉八云大叫着扑过来，“这么好玩的事为什么不带我啊！”

        他说什么来着。

        “一点都不好玩，四个月前你出现在过我的事务所，再去会很显眼。”绫辻行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柔弱的他实在反抗不能，只好随便这个热情的外国人抱来抱去，“好了，好了，我这不是赶上了吗。”

        “八云！”图书馆乱步眼神闪亮地凑过来，“猜猜我看到了谁的名字？”

        小泉八云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了一下：“爱伦·坡？”

        “不不不，是本国的人！”

        “那……小栗虫太郎？竹本健治？”

        “不对不对，是和绫辻行人先生同时代的人！”梦野久作帮忙补充。

        绫辻行人：“如果你们哪怕还有一丁点保密意识和隐私权概念，就应该知道在我面前讨论这些是多么愚蠢乃至于让我发笑的行为。”

        小泉八云根本没被他的毒液溅到：“需要不在你面前讨论吗？可是你不也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知道了，是京极夏彦！”

        乱步和久作用力给他鼓掌。

        绫辻行人：“……”

        他用力深吸一口气：“他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你们最好别不自量力的——”

        “好好，大过年的先不讨论他，”小泉八云用力揽住他的肩膀，“我懂的，我懂的，挚友和宿敌，同行又背叛，全是大热题材，当然，仰慕着前辈的少年发现对方屠龙后终成恶龙的表情也会很有趣，尤其在鬼怪故事里……”

        绫辻行人：“你闭嘴。”

        小泉八云：“哇，你在害羞吗？”

        被强行按在属于他的座位上时绫辻行人还在长篇大论地讽刺小泉八云时高时低的近视程度，属于正常人听了会怒发冲冠把他丢出门的那种，但小泉八云不仅不为所动，甚至还做起了笔记：“原来这边的侦探说话是这种方式？”

        梦野久作沉默半晌：“这……嗯……怎么说呢……”

        该反驳吗，感觉没什么可反驳的。

        “好像也是不错的流行题材？”爱伦·坡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听说英国那边要准备翻拍现代版的《福尔摩斯》，就是这种，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人设。”

        “真的？那我们是不是要背着道尔先生偷看。”梦野久作用食指点着唇瓣陷入沉思。

        “我觉得他不会介意，”爱伦·坡大大咧咧地说，“虽然被侵蚀者福尔摩斯□□过，但也过去了嘛，还送对方再下了一次瀑布。”

        被他们围住被迫听了一大堆信息量爆炸故事的绫辻行人：“……够了！”

        完全放飞了，这群人！

        他开始挨个精准爆破：“柯南·道尔的确不会介意，应该介意的是福尔摩斯才对，拥有你们这样不着调的对手，他的格调都将丧失殆尽，还有这位，呵，真看不出来你是美国人，你们组织能让人改头换面，却全然无法洗心革面，酒量死差却还是伙同其他人从欧洲运唔唔唔……”

        小泉八云冷静地继续塞蛋糕：“好，新年！我们说点安全的话题。”

        梦野久作无奈扶额。爱伦·坡也佩服地说：“真厉害，搞得我也想去见同位体了。”

        绫辻行人坚强地：“你想见也见不到吧……喂，我不要吃了！等等等，你还没发现吗，你认识的那个乱步偷溜去找另一个乱步了！”

        小泉八云震惊四顾：“咦？！乱步先生真的，什么时候偷溜的，太狡猾了吧！”

        梦野久作有点担忧：“还不知道会不会像传说中的二重身那样，同位体触碰以后发生泯灭，太大胆了。”

        “毕竟是乱步先生……我们偷偷找一下他，先不要惊动司书——”

        三人都用期待的视线看向绫辻行人。

        “是把我当成调查外遇的三流侦探了吗，何况你们的担心毫无必要……庭院。”

        -

        他们挤挤挨挨地凑过去时，正好看见江户川乱步伸手去揪图书馆乱步雪白的披风，另一只手还在怀里到处掏：“可恶！我不信！太离谱了！”

        图书馆乱步也气鼓鼓地：“说什么呢，我可是成为了备受敬仰的作家，而且名字本身就是埃德加……”

        “啊啊啊不准说！那只是我的手下败将！”

        “明明连小说都没写过的你——不对，你上完学了吗？”

        “你也没拿到大学学位啊？！”

        两人像小学生一样厮打起来。

        僵硬在一旁不知道该不该阻止的其他人：“……”

        “嗯……乱步还是这么有活力。”梦野久作含蓄地说。

        “所以同位体见面不会泯灭，但可能会被传染对方的性格……”

        “大概吧……”

        他们退回大厅，绫辻行人已经安然给自己泡起了咖啡。爱伦·坡半点不见外地尝了一口，瞪大眼睛：“出乎意料地好喝。”

        “毕竟侦探就是一个昼夜颠倒，不分时间，随时随地需要酒精和药品提神的可悲存在。”绫辻行人面无表情地说。

        “有硬汉小说那味了。”

        “要说可悲的酗酒侦探，我还是最喜欢劳伦斯的……”

        “理论上来说，侦探这样需要缜密大脑的存在，根本不应该酗酒……”

        绫辻行人：“…………”

        算了，不是早知道这群人不算什么正常人类吗。

        他端起咖啡杯同样喝了一口，难得给别人泡一次，感觉也挺不错。

        -

        两个乱步纠缠着被提回来了。

        连托着下巴和兰波一起听草野心平读诗的中原中也都忍不住诧异地看了过去，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还有人在图书馆闹事？

        草野心平跟着回头看过去：“嗯……”

        他突然认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一会儿有人喝多了过来打你，你打回去就行。”

        中原中也傻眼：“啊？”

        这不是过年吗？那不是你的同伴吗？虽然帮身为你朋友的我我很感动，但这样真的好吗？

        “酒鬼是说不通的，让他去雪里冷静冷静比较实在。”草野心平轻松地说，“就算他拿枪指着你也不用担心，在图书馆即使受到致命伤也不会死，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把子弹踢回去……”

        “我才不会随便被人拿枪指着……倒也不必，打掉他手里的枪就可以了吧，闲得没事干吗，还要经历死亡体验。”

        虽然年纪还小，但十分成熟、社会还体贴的中也，已经学会为朋友考虑了——在别人的地盘把别人的同伴打到半身不遂，就算有理由也太不礼貌了。

        兰波淡淡地：“一会儿建议司书收缴大家的随身武器吧。”

        毕竟喝多了直接开始表演互砍也是常事，为了家具着想，还是干脆从根源杜绝问题。

        虽然单纯收缴能变成武器的书本，也并不会真的解决打架问题……

        大概会像乱步那样变成菜鸡互啄。

        远远地还能听到两个乱步在吵架。

        “你是笨蛋！”

        “你才是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

        “大笨蛋！”

        ……你们一个作家，一个侦探，是不是吵得太没有营养了。

        饲养人福泽谕吉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毕竟乱步嘴上没空以后，吃甜食的频率也变低……咳，总之他们两个貌似很乐在其中。

        差不多是至今唯一还被蒙在鼓里的中原中也：“所以他们在吵什么？”

        草野心平：“大概是不满对方的职业？”突然多了个异世界的自己，会不适应也正常吧。

        兰波：“我觉得很新奇。”多好玩，性格经历完全不一样。

        “是哎，认识了完全不一样，熟悉又陌生的人。”

        “嗯。”

        中原中也：“……你们在打新年哑谜？”

        怎么越说越让人听不懂了！

        -

        被特意收拾好的图书馆大厅里，司书站在台阶上，用银勺敲了敲玻璃杯。

        “我简单讲两句。”她首先做出如上发言。

        表面尚且年轻的人群发出了“吁”的嘘声。

        司书目不斜视地端着看鸡尾酒饮料，清了清嗓子：“去年对我们来说，是尤为艰难的一年。鱼塘结冰，草木枯萎，连左千夫老师的牛也被冻结；说好的退休，没给各位安排上，变成了另类荒野求生，还要大家自己养自己，身为司书，我很惭愧。”

        空气一时安静。

        “但是再惭愧我也不会同意增开酒窖的，某些人别想了。”

        大厅内骤然发出哄笑。

        “司书都不发放补偿措施吗！”有人瞧着杯碟叫嚣。

        “补偿措施！补偿措施！”众人纷纷举手鼓掌。

        “补偿去找帝国图书馆要，和我这小小的司书有什么关系！我都道过歉了那当然就没错！”她理直气壮地一手掐腰，一手举杯，布置好的炼成阵发动，原本漆黑一片的窗外，突然映出簇簇明亮的焰火。

        “但是能和大家度过新的一年，可以庆祝，我很开心！并且还认识了新的朋友，简直就是奇迹嘛！新的周年希望可以继续一起前行，谢谢大家！”

        “干杯！”

        “干杯！！！”

        司书仰脖，将颜色靓丽的鸡尾酒一饮而尽：“新年快乐！”

        玻璃碎裂声中，好不容易有机会光明正大喝酒的众人欢呼起来：“耶！”

        与谢野晶子，忍不住点击就问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天才，江户川乱步：“司书小姐……是黑手党？”

        真的很有谜一样的大姐头气质……

        “可能也差不多吧，”被同位体塞了满嘴荞麦面的江户川乱步口齿不清地说，“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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