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闪亮

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更替，在整个横滨都引起了震荡。

        ——前不久，昏迷已久的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突然从睡梦中醒来，要求杀掉横滨所有红色头发的孩子。

        在命令正式下达之后的五分钟里，他又突然召集了所有干部，宣布停止屠杀，将首领之位转交到森鸥外手上，然后直接咽气。

        一系列行动来得太快太急，让经历的人都产生了荒谬的不真实感，遑论只是听说的人。命令发出又收回已然不可思议，定下森鸥外这个外人做首领更加古怪，至于在无数人的注目下干脆利落的死去，倒是没太出乎大家的意料。

        既然已经确认死亡，再忠于老首领的派别，也不会在这时候要求尸检，得罪新首领。

        除了心怀疑虑的幕后之人。

        “药下得太多，他短暂梦见了平行世界的自己，然后弄混了而已，”司书戴着手套，扒开死者的眼皮，若有所思地说，“异能者的生命力可真是顽强，是我估计错了药物存量。”

        “平行世界……”尾崎红叶略有些诧异地抬起眉梢，“原来如此。”

        司书还在翻来覆去地查看那对眼睛：“虽然早知道你们世界不稳定，但是这个平行世界窥探得也太轻易了，是有其他因素吗？”

        尾崎红叶看着她恋恋不舍摸来摸去的手：“如果你需要，挖走这对眼睛也没关系。”

        司书的眼神漂移了一瞬：“哎呀被你发现了……这种‘视线’很难得，是可以利用的炼金材料，我很好奇……”

        “再做一对假的放进去吧，妾身兜得住，放心。”

        “谢谢红叶！”

        尾崎红叶虽然被夺权，但在港口黑手党的势力并不会比新首领少，毕竟和她对比的是才来这里没多久的外部人士。

        但她如果坐上首领的位置，根本是明晃晃的弑主把柄，很难压下前首领派，整个港口黑手党都会因此陷入混乱乱——只是首领长时间昏迷，就已经让上下人心全部浮动，让不长眼的其他组织频繁试探，真的开始火并夺权，港口黑手党乃至横滨，都可能因此覆灭。

        那么和有野心的森鸥外合作，就会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对方想徐徐图之，她不想。

        对森鸥外来说，他不会想看到首领这么快出事，这会让他根基不稳，备受质疑，头秃程度翻倍。但尾崎红叶和司书都只盼望早日送人上路，反正再烂的摊子，得到首领亲口传位的森鸥外也压得住，那他是会焦头烂额还是绞尽脑汁就不关她们的事了。

        为病人编制睡梦，从无解的病痛里解脱，是最舒适的临终关怀。偏偏老首领非要强行醒来，还胡说一些让人厌烦的命令，红叶只好一不做二不休，提前动手，把人解决。

        一切都按照计划执行，虽然快了那么一点。

        森鸥外就这样带着些许茫然地坐上首领之位。

        他能猜到这件事与他的盟友红叶有关，但他想不通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是可以催眠的异能力者？还是幻术师？总不可能是老首领彻底疯了吧？

        然而很快他就没空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被掏得只剩空壳的港口黑手党没钱没武器，只剩一大堆嗷嗷待哺的人要养，放在模拟经营游戏里都能把人气得退游，他却必须为了三刻构想，兢兢业业地投身其中。

        剩下的事与自己无关，司书留下更多的药剂，快乐地带着眼球回家，预备把它做成了一件炼金制品。还没来得及抽时间试验，某些自混乱里循味而来的小老鼠便偷偷摸摸地爬上了餐台。

        ——有号称五千亿的资产被遗失在了横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仿佛一只破碎的糖罐，只要伸手，便能够从中攫取蜜糖。

        -

        凌晨。

        一身白衣的旅人推开大门时，读书会正至高潮环节。

        “胡琴的琴弓越来越急，如少女挤着嗓子发出尖锐的声音，让伯爵想起龙鱼肠子遍体通红的色泽，和刺激舌头的强烈口感；曲调随之忽然一转，变成了连绵的、喑哑粗钝到催人泪下的……”

        “叮铃铃玲。”

        站在围坐的人群中央的青年似不悦又似欢喜地勾起唇角。他有着一头银质瀑布般长发，高挑，纤细，侧身看向出乎意料的不速之客时，灯光洒在他袒露的后颈，莹白犹如玉像，又带着活人特有的柔软艳丽。

        “有客人。”

        其他人也纷纷回过头，惊讶又好奇，显然对这个时候有人上门感到不可思议。

        “客人是要用餐吗。”

        跟着出声的是座位上唯一一个孩童。他穿着白衬衫、背带裤和长筒袜，短发像黄昏时的云彩，双眼像潺潺流动的碧水，笑容像沉甸甸挂在枝头的苹果，来人却第一时间将视线定格在了他帽侧丝带蝴蝶结中央的宝石上。

        那抹深蓝犹如夜色将褪的天空，纯粹，透亮，成色好得不可思议。

        “我想要你的宝石。”

        “咦？抱歉，这个是非卖品哦。”

        原本已经收回视线的其他人再次望了过来，看向已经从怀里拿出支票簿的客人：“一个亿。”

        “那个……”

        “美金也行。”

        宫泽贤治：“……”

        糟糕，开始心动了。毕竟他们童话组全员小孩子，想挣钱都没有太大选择，除了重操旧业只能出去钓鱼执法，然而这个却提议被司书严肃拒绝。

        现在突然有了一亿美金放在他面前——然而他身上的宝石都是炼金制品，貌似不能轻易出售。

        他一脸犹豫，被永井荷风按了回去。

        “客人还是先点餐吧，毕竟我们是家餐厅，”银白长发的青年笑意盈盈地打了个圆场，随手抽出压在吧台上的菜单，递到客人面前，“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他低下头，毫无负担地回答：“涩泽龙彦。”

        托腮发呆的梦野久作一下直起腰，开始推因为将注意力放到绫辻行人和玩偶那边，而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小泉八云。

        他的动作使得前襟上的宝石装饰同样暴露出来，涩泽龙彦的目光立刻牢牢锁定了那颗烟灰泛紫的宝石，签支票的手蠢蠢欲动。

        “涩泽先生，对宝石感兴趣？”他柔声询问。

        “我是一名收藏家。”涩泽龙彦伸出手，露出常年被乌云笼罩般苍白的肤色，慢慢翻着食堂的定食菜单，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看起来……都很普通。”

        “毕竟涩泽先生到得太晚，实在不是时候，”读书的青年合上书，毫无距离感地在他身边坐下，“还算合心意的晚餐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糊弄人的定食与不值一提的粗点，你夤夜来访却端上那样的东西，的确让人无法忍受。”

        涩泽龙彦下意识抬头，他一身雪白的大衣，唯有眼睛是深色的红，配合厚实的白色长发，像只毛绒绒的小动物。

        “那你要给我什么呢？这位……”

        “谷崎，”青年加深了笑容，鲜红的舌尖微微探出，舔过浅色的下唇，留下蜜糖似的明丽光泽，“谷崎润一郎。”

        -

        因为某位同伴的放纵，客人骄纵地点下了“宝石一样闪亮的食物”。

        被委以重任的折口信夫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虽然在永井荷风看来这也很像是“想要打人”的前兆。

        其他参加读书会的人也在后厨帮忙集思广益：“是要漫画里那种闪光料理？洒金箔怎么样。”

        “金箔只能反光，不能发光……还是干脆放致幻药剂吧。”

        “感觉司书下一秒就要从哪里冲出来了。”

        “请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事。”

        “比你想给客人下药还恐怖？”

        “说到闪亮，果然还是去求助弗朗西斯先生？”

        “听说他最近失眠得厉害，现在都凌晨了，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吧。”

        “那……”

        永井荷风无奈提醒：“闪亮的食物，之前正月里，不是做了很多？”

        轻轻点着桌面的折口信夫顿住，恍然：“原来说的是那个。”

        “真不愧是荷风老师！的确很闪亮！”

        “是谷崎的提议，”永井荷风十分想叹息，“希望他不要对客人做出太出格的事。”

        “比如请客人吃开水白菜吗。”

        “……宫泽，你的设想才是真的恐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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