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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三章:过来


  该是这些年头一次,头一次这般,不但能自己走动,还能出门,到这到那点,再也不用叫人背,或屋子里守着了。

  老人家高兴。

  这一高兴,屋里饺子也不顾上了,就非要,非要在院子里转悠,和个小孩子似的,叫屋里休息一会都不行。

  一叫她屋里休息,老太太就摆手。

  没法,就叫柔儿外面跟着,婶子和大娘屋里包饺子,苗苗和水灵烧火,老叔也在外头,守着老太太。

  福福忙的差不多,屋里就也跟着包了起来。

  “这椅子,”德正娘开口,“我都不知道该说点啥,可是要谢谢你们了。”

  “这没啥,老太太喜欢,能刚上忙,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婶子就笑,“再说,我家那口子,因为这椅子,木匠活可是做上瘾了。”

  “嫂子你也知道,他啊,就是半吊子,因为这,可是好一番琢磨呢。”

  “也好,做成了这个,日后啊,和福福还说呢,若是旁人家有需要的,就收点银钱,和福福两个,我们两家分了,算下来,咱们啊,都是好事。”

  德正娘也跟着笑,点头,高兴的,“我这心里啊,实在是高兴。”

  “等过几日,我家里好好张罗一桌,咱们啊,就上院凑一块,好好吃一顿。”

  大家说说笑笑的,听着院子里的欢笑声,屋里包着饺子,不一会,饺子就一盖帘一盖帘的包好,只等着锅里水开,开煮。

  刚炖的酸菜排骨豆腐,舀出去一大碗,锅里还剩了一些,一直锅里热着,这会,东屋锅煮饺子,西屋锅,热了炖菜,灶里苗苗再烤个辣椒,弄个辣酱,就开始放桌要吃饭。

  饺子刚下锅,就见大门口,德正下来了。

  大娘一早说,德正今儿去老刘家,说是开工钱,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准成,没成想,正赶上饭点,人就家里了。

  家里饺子包的多,都带着呢,够吃。

  德正大门外站着,见院里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手挪着大轮子,人就跟着动起来,人更是高兴的一直笑,就愣在那里,看不出究竟。

  好一会,老太太就自己推着她的轮椅,挪到了大门口,还亲自开了门,笑着打趣,“看看,看你奶我,如今也能走动了。”

  换做谁,都是都会愣住。

  德正愣过之后,就围着老太太转了一圈,然后看向老叔,四下又瞧了两眼,大概就明白的差不多,“老叔,是你做的?”

  老叔点头又摇头,“是福福的主意,我也是吓折腾,好不容易弄出来的。”

  德正不常笑,如今看着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咯咯笑的欢快,他整个人,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往常,家里吃饺子,都是各家带回去,然后留她们几个小的,凑一桌,家里吃。今儿凑一块,人又来的齐,老太太也在跟前,有了轮椅更是高兴,略一想,福福就拿定了主意。

  “婶子,要不老叔和德正哥,还有谦益,东屋吃。”福福盘算着,“我们几个,在西屋,也凑一桌。”

  婶子笑着点头,“我刚还寻思呢,也是这想法,大家好不容易凑一块,又乐呵,就聚一聚。”

  说着,就锅里又加了水,叫苗苗添柴加火,快点烧,然后两个屋子,端碗拿筷,就收拾起来。

  咸菜每个屋子放一碗,辣椒酱也是,还有蒜泥,也都分了两个小碟子。

  炖好的酸菜,热的烫手,福福就也分了两个盘子,东屋人少,稍微少一点,多的那份放在了西屋。

  一通张罗,就开饭了。

  谦益他们在东屋,等饺子一煮好,两个屋子都端了上去,婶子她们也在西屋开了饭。

  炕上一坐,桌上几盆新出锅的饺子,冒着热乎乎的热气,饺子的白菜馅香气也煮出来了,这会,桌上放着,圆鼓鼓,热腾腾,香气逼人。

  老太太坐炕里,轮椅坐了这大半天,早就累了,如今饭桌前一坐,饭菜上齐了,人也都来了,老太太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别说,福福头一个,夹了白菜油脂的饺子,还挺好吃。

  虽然和酸菜的不是一个味道,但吃起来,咬上一口,白菜清新,猪油油脂香腻,两个一搭配,实在好吃的很。

  再沾上点辣椒酱,咸辣的滋味再一入口,更是下饭的很。

  家里饺子包的多,加上剩的酸菜馅子,又包了白菜的,大人孩子围在一起,吃的是一个追一个,胃口大开。

  还是头一次,上下院两家人,都凑齐了,聚在一块。

  东西老叔和德正还喝起了酒,是德正家里拿的,说是刚刚老刘家回来,给送了半坛子。

  就这样,西屋她们静悄悄的吃,偶尔东屋老叔和德正喝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因为都是话不多的,却难得,凑一块,喝起了酒,这话啊,酒多了起来。

  婶子手拿筷子,侧耳听了几耳朵,回头就问她,“两个喝热乎了,谦益在跟前,没事吧?”

  福福摇头,益哥不小了,在酒桌上多见见,也挺好。

  再说,福福知道,两人不可能让益哥喝酒,谦益更是听话,懂事的,没事。

  婶子见福福不担心,也就笑了起来,看像德正娘,“大嫂子,别说,这从小到大,咱两家虽说住的近,但柔儿她爹和德正酒桌上喝酒,还是头一次吧?”

  德正娘想了想,点点头,“可不是,德正这孩子也是一眨眼就大了,头些年哪能上桌喝酒,也就近两年,外面做伙计,学了点。”

  这么一说,德正就冲东屋喊了一嗓子,“德正啊,少喝一点,下午家里还一堆的活计。”

  喊完,东屋的德正应了是,德正家大娘就开口解释,“他啊,喝多红了脸躺炕就睡,叫都叫不醒。”

  这么一说,秀梅婶子也朝东屋喊,叫柔儿爹也少喝一点,然后回头也跟着笑,“柔儿她爹也是,喝了酒啊,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老太太饭吃的急,一边吃还一边老瞅自己的轮椅,唯恐一眨眼就不在跟前,看一眼吃一口,也是有趣。

  几个小的吃的馒头大汗,脸蛋都红彤彤的,柔儿吃不得特别辣,但也好这口,饺子蘸了辣椒,吃的呲牙咧嘴,辣的不行,却是一点辣椒酱也不少放。

  福福吃的也抱,家里的饺子啊,吃起来就是实在。

  这一大桌,好几盘,吃起来比刘家的满桌鸡鸭鱼肉还上瘾,吃的踏实,肚子鼓鼓的,就有些撑。

  这会,家里狗子也吃完了,一副满意的模样,圆圆的小肚子,摇晃着尾巴,就开始两个屋子来回转悠。

  这里看一眼,再跑回去看看那屋,一点也不觉得累,更是忙的很。

  老太太撂了筷子,一吃完,人就急着下地,要去坐轮椅,说是院子里走走,消化消化食。

  而且还不叫人跟着,只让德正娘把她背下地,然后福福抬着椅子放到院子,人轮椅上一坐,就叫她俩屋里来,说是她自己可以,不用人照顾。

  福福和德正娘,两个愣了愣,见老太太执着,非叫她俩屋里去,人还院子里挪着轮子,家里狗子跑了出来,在老太太跟前转悠,也就稍微放了心。

  福福回了西屋,德正娘去东屋看了眼,说了几句话,又嘱咐一通,也就跟着西屋来坐。

  大家都吃好了,撂了筷子,柔儿她们已经下了地,要收拾碗筷,秀梅婶子人正趴着窗台,看院子里的老太太,见人都下了地,就招呼苗苗,叫到跟前,嘱咐她,“你大奶不叫人跟着,苗苗咱就屋里盯着,你这里坐,婶子下地收拾,苗苗就坐着不动,看着你大奶。”

  苗苗乖乖点头,婶子就下了地。

  人多,忙里忙外,不一会,就收拾的利索。

  西屋还是剩了一盘的饺子,也叫秀梅婶子端到了东屋,谦益吃完,婶子就让他下了地,不东屋坐着,然后西屋放了书桌,就叫他们几个小的认会字,看会书。

  “忙了一天了,也没消停,就趁着这会,你们学上一学,”婶子嘱咐他们,还拉了谦益过来,“东屋喝酒的太闹腾,益哥就在炕稍,婶子给你挪个小桌子,你单独个,在这看。”

  说完,大大小小两个桌子就全都收拾好了。

  招呼他们上炕,苗苗一直炕上没动,柔儿和水灵也脱了鞋,福福本想坐个炕沿边,不脱鞋了,毕竟在她家,东屋还有一酒桌没散。

  婶子看不过去,就上了手,“你学你的,”然后看了眼东屋,“东屋有我和你大娘,一会吃完了我俩收拾,用不上你。”

  “你呀,还有你们几个,”婶子一个个看了个遍,“就这屋安安心心好好学一会,趁着日头还没下山,亮堂堂,不用对着油灯,就好好看个书。”

  说完,就把福福鞋子一脱,然后炕里一挪,坐在书桌前了。

  别说,这几日没怎么翻书,一坐到家里书桌前,对着几卷书,还真真来了兴致。

  柔儿她们几个,小声的背起来文章诗句,一遍遍的在温习。谦益更是一坐在桌前,人就自觉入了心思,这会,捧着书卷,看的极认真。

  多大的动静,都惊不到他。

  婶子和大娘两个,见他们乖乖学习,就悄悄退了出去,还不忘帮他们关了门,然后东屋瞧一眼,再院子里守着老太太。

  吃饱喝足,虽有些困意,往常,之前,这样的时候捧起书卷,困意立马就来袭,今儿,福福看的是刘家带回的新书,却是越看越精神,也跟着入了神。

  等她一本书卷从头翻到尾,抬起头,除了脖子有些酸,屋子里安安静静地,益哥在不远处,态度认真,苗苗和水灵守着板子在练字,柔儿不知啥时候下了地,不在跟前。

  炕上的饭桌收拾下去了,炕上地上也扫的干干净净,好次刚刚的一席饭,一桌酒,从没有过一般,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刚出了屋,院子里四下看了看,就见柔儿大门外,回来了。

  一见福福愣在那,就笑着跑过来,“福福姐,我爹他爹喝多,我和我娘扶着家去的。”

  “还有德正哥,”柔儿笑,看了眼上院方向,“虽然没喝多,但也喝的满脸通红,大奶说,喝成这个样子,家去肯定得睡一大觉。”

  福福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家里送人,她是丁点不知道。

  此时日头西下,染红了半边天,云彩飘来飘去,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变换着各种模样,实在有趣的很。

  福福就院子里边走边伸了伸胳膊腿,舒松舒松筋骨,迎着冬末初春的晚风,看着天边的云霞,感受这一切。

  这份闲暇,这份刚从书卷中走出来的闲暇,真真的让人在如同在梦幻中,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柔儿在她跟前,也院子里转悠。

  家里狗子,这会,安安静静的,在福福脚边,好似也沉浸在眼前的景象里,乖乖的,不闹腾。

  家里的鸡,立在栅栏上,一个挨着一个,这会多是缩着脖子,半眯着眼,在等着傍晚。

  霞光从天上撒下来,日头渐渐西沉,远山,村子,还有人家,都浸润在霞光中,片片温柔,到底难得。

  偶尔,还有一两只鸟雀,从天上飞过。

  轻巧巧的,或落在树上,或下坠山里,一声声唧唧,长鸣或短促,都在山谷里回响,引人不觉着耳细听。

  不忍忽视。

  福福东墙边,柴火堆,寻了个能坐的木头,然后干脆,坐在木头上,身子往后一仰,靠着家里的木头,穿的袄子够厚,这么一仰,却也舒舒服服的。

  睁眼,就能望见天。

  云彩在眼前飘,霞光四照,狗子窝在她身边,趴在她腿上,柔儿也寻了个坐处,手挎着她胳膊,安安静静得陪在一旁。

  天,越来越清。

  晚风,带着丝丝凉意,也越来越清冷。

  不一会,日头就下了山坡,瞧不见了,天边的红晕也红透了半边天,紧接着,红晕也满满散去,天将清明,天地间笼罩着一片夜色。

  人说渐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想来是的。

  此刻日落又西沉,最难醒觉。

  福福刚要起身,身子还没动,一扭头,就见屋门口,苗苗和水灵两个,已经屋子出来了,站在那,正四下瞧,等一转悠看到福福和柔儿俩躺在柴火堆,连忙,笑嘻嘻就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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