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成熟一点好吗

　　回到总坛第一天，路德维希去纽蒙迦德见了格林德沃，长谈到深夜后一脸沮丧地把自己关进斯古雷特老宅的书房里。

　　直到此时此刻，那种被学校开除的后悔和自责才真正到达他的心里——先不提最喜欢的老师和几个好朋友再也见不着了，他现在二年级都没读完就被学校开除，这辈子都没办法成为一个魔法部认证的巫师了。就算是天赋异禀又有着斯古雷特家族继承人的名头，路德维希都可以想象到那位气场强大的墨大法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语气——“半吊子巫师逞什么英雄。”——梅林啊，那可是他那个徒手伏龙的未来岳父啊，想想都要尿裤子。

　　但是，斯古雷特少爷也就保持低压状态安分了三天，长老会不得不用巫师的手段屏蔽了斯古雷特老宅包括互联网在内的一切麻瓜信号——

　　“你们不能这么做！我已经付费成功了！混账！”是的，在一位哑炮网友的协助下，他通过电话沟通和跨界银行的转账，成功订下了一张法兰克福直飞上海的机票，正在等着传真机吐出他的账单。这小子思考了三天的结论就是放弃当巫师。不当巫师就不能用咒语吗？当然不是。他还可以改行当萨满或者当亡灵法师，没有毕业证但通缉令不也是一张不错的实力证明嘛，还会增值呢。他就果断转头继续他的东方旅行计划。

　　“他甚至悄悄把斯古雷特老宅的壁炉连通了离法兰克福国际机场最近的一家巫师糖果店。”年轻的圣徒奥兰多�6�1奥尔特加如是说。

　　比路德维希更加愤怒的是他的祖父，斯古雷特老爷子喷火龙似得地朝长老会代表怒吼——“我今晚还有两个节目要看！把这个混蛋小子带走！然后给我把电视信号调回来！”

　　大部分的德国纯血巫师家族一致认为斯古雷特家族衰落的原因就是从上上代家主开始纵容后辈接触麻瓜物品，但他们同时也不得不承认，魔法部上个月在魔法管制道具录里追加的那个“路德维希银弹枪”让他们十分眼红，那可是奥罗也要实名申请才能配置的武器。当然，这玩意儿的那份德意志魔法专利书和关于违规改造麻瓜用具的魔法部罚款单此时都在路德维希的地下室实验桌上充当茶壶垫去了。

　　一刻也消停不下来的路德维希哪里会乖乖呆在圣坛，闹闹腾腾地把老的年轻的圣徒们折磨了一遍后幻影移形去了纽蒙迦德，然后只听“砰”地一声，世界安静了。

　　“别闹，”老巫师连眼睛也没抬一下，悠悠地抿了一口红茶，缓缓放下了左手，“乖乖去金斯瓦特那里待三天，生日礼物不会亏你的。”

　　路德维希额头贴在墙上下巴抵在地板上撅着屁股一动不动，身后又传来了他导师那苍老却又不失气势的声音：“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爬起来自己滚，要么我把你切成肉条从铁窗缝扔出去。”

　　路德维希妥协了，乖乖地爬起来“啪”地一声幻影移形走了，盖勒特�6�1格林德沃看着空空的墙角，轻轻地叹了一声。就像他当年一样，即使那个学校已经不能够再教会他什么知识了，但被开除的那一刻，心里却是狠狠地空了一块，总得找点什么才能填住那心慌。

　　乖乖在金斯瓦特庄园度日如年般地长了两天蘑菇的路德维希�6�1空虚无比�6�1斯古雷特，在第二天的晚上收到了由金斯瓦特下任家主康拉德转交的一封信，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

　　这�6�4是在逗我？传说中的生日礼物？我该感谢那群老头子们效率之高，被开除还不到一周就逼着卡卡洛夫校长把档案上的“开除”改成了“监护人申请退学，校长批准”，甚至已经申请到了霍格沃茨的入学资格？我该庆幸不是布斯巴顿？

　　实际上，在带着斯古雷特家族信印的“族长助理”通过跨境飞路网踏入英国领土的瞬间，霍格沃茨这所历史悠久的老校就用它那神秘的入学登记法则，把路德维希�6�1施朗恩�6�1斯古雷特的名字加在了二年级学生名单的最后面。

　　路德维希可不管这个千年老校跟自己多么有缘分，他觉得很有必要弄清楚自己导师是怎么想的，毕竟圣徒们干这个事儿肯定是他准许的。

　　淡淡地扫了一眼沙发前恭顺的金斯瓦特，路德维希从腰上空间袋里抽出了一支羽毛笔和一张羊皮纸，自顾自地窝在沙发上开始涂涂抹抹。

　　一分钟后，斯古雷特家的少爷从沙发上悠悠地站了起来，“啪”地把羊皮纸拍在了康拉德�6�1金斯瓦特的面前的地毯上，挥了挥魔杖让茶桌上的信封飘到了自己手里。

　　“永远别想着用建立还没三天的反幻影移形魔法阵困住我，金斯瓦特先生——”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路德维希已经带着这句话的尾音，伴随一声尖锐的爆鸣声，消失在了空气中。

　　被气流带动着飞起来的羊皮纸燃烧着，若隐若现地画着一个反阵，火光照应着这位身经百战的巫师毫无血色的脸。

　　下一秒，路德维希已经稳稳地站在自己导师的床前了，当然，老人家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来——

　　“这就是那个我期待了两天的生日礼物？”亮出了那个用墨绿色字迹写着他的名字的信封，语气就像个没吃到糖果的委屈小孩。

　　“不是，”格林德沃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嘟着嘴一脸不满意的男孩，“那是你九月份开始的任务，你有半年时间为它做准备。”

　　“任务？要替你给你的老情人——嗷——”

　　“砰”地一声，路德维希脸朝下倒在地砖上，电光石火之间他只来得及右平移半公分，虽然浑身疼得厉害，但他还是不知死活地把话问完了：

　　“——嘶——送情书？”

　　“如果你还想收到生日礼物的话，就乖乖闭上你的嘴，”老巫师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该回家上床睡觉了，小子。”

　　“哈！这是你说的！我这就回家！嘿，等等，我是说你已经——”路德维希从地上蹦起来，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悻悻地挠了挠后脑勺。

　　“你已经出现在这里了，这对康拉德的打击肯定不小。”老人理了理裹在腿上的被子，有些好笑地看了男孩一眼，“你也正好提醒我了，这才第二天。”

　　“我保证在家乖乖呆着！”斯古雷特小少爷直直地挺起腰板，一脸严肃地举手做出发誓状，但看到老巫师眼神之后乖乖又把手放了下来，吐了吐舌头，“我来之前恰巧嘲讽了一次他对魔法阵的运用……我可不想现在再回去看他的臭脸！”

　　“小子，你已经用行动嘲讽了他就不该再用语言刺激他。现在，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吧。”

　　“晚安，老头子——”伴随着一声爆鸣音，男孩消失在了封闭的牢房里。老巫师又躺回了枕头上，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封来自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被遗忘在了地上，老人翻了个身，正好看见那钻过了窗子上铁栏杆的月光落在了它的上面，雪白雪白的。叹息般的说了句什么，他闭上眼睛，但似乎并没有就这么睡着。

　　而这么晚还没睡着的老巫师还有一个——路德维希把头探进起居室的门内时，沃尔夫�6�1斯古雷特老先生正躺在沙发上看午夜电视节目，屏幕上的一男一女正在激烈地做着活塞运动。

　　“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看的东西，滚回你房间里睡觉去！”老先生连眼神都没有给自家孙孙一个。

　　路德维希翻了个白眼，问道：“连个‘欢迎回家’之类的话都没有吗？”

　　“巴不得你这臭小子不回来！”老斯古雷特终于转过脸，瞪了一眼门后边露出来的那个小脑袋，“再说一次这不是你该看的！我不希望明天利奇向我汇报你床单上多了些什么！现在给我上床睡觉！”

　　“晚安，色老头子！我才十二岁！”路德维希“砰”地一声把门摔上了，门后传来自家祖父的声音——

　　“十二岁都敢炸学校！混账小子你明天哪儿都不准去！乖乖呆在家里别闯祸！后天是你的生日会！”

　　“知道啦——”

　　这么回答着的斯古雷特小少爷根本没把生日会放在心上，毕竟他的小女朋友在遥远的娘家而他的几个好朋友都在学校封闭式地上着课。把认识的人想了一圈之后，他不得不放弃想象长老会那群老头子穿着花哨地来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然而，生日当天一大早，当他打着哈欠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一种古怪的感觉让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很快注意到了楼梯转角处那原本锈迹斑斑的铠甲此时竟然锃亮地映照出了他黄色的眼睛。

　　踩着崭新的地毯，三两步跑下楼梯冲进大厅，抬眼一看，路德维希不自主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自己果然想得太天真了。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陈旧的装饰都被用高级洗涤剂清理得干干净净，高大的落地窗换上了新窗帘，上面绣满了繁杂的枝叶状花纹，茶桌上也由之前用旧的东方茶盘变成了精致的银壶，沙发换上了新的罩布和新的抱枕，黑金相映，尽显低调的奢华……

　　这时，只听一声尖锐的爆鸣音，一个家养小精灵出现在了路德维希的脚边：“早安，路德维希小少爷，老爷在餐厅等您。”

　　“利奇，这是怎么……嗯？”路德维希突然发现，这居然不是外祖父身边的那只忠心耿耿的老精灵，不由得有些奇怪，“你是？”

　　“我叫索利！今天起就由我来照顾小少爷您的起居生活！”这只穿着印有斯古雷特家徽的崭新茶套的小精灵正激动得浑身颤抖，“索利真是太幸运了！”

　　路德维希愣愣地看着这只叫做索利的小精灵，随即转身疾步走向餐厅，“砰”地一脚踹开了古老却又干净得木纹清晰的大门。

　　“阿爷——这是怎么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如雷响，斯古雷特老先生倒是悠悠地抿了口咖啡，依旧看着报纸头也没抬，直到自家孙子愤愤地扯开了他右手边的椅子坐下来，这才给了他一瞥。

　　“十三岁生日礼物，”老爷子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跟在路德维希身后那忐忑不安的小精灵，“它现在是你的专属小精灵了。”

　　“那客厅是怎么回事？我差点以为我梦游去了不知道哪个老古董家，连电视机都没了。”路德维希朝小精灵笑了笑，然后趁着在那个新来的小精灵感恩戴德无限激动的时候，把注意力转移到刚刚出现在他面前热乎乎的培根煎蛋和香草奶茶上去了。

　　“电视机跟电脑搬我房间了，今天起这里要回归一个真正的斯古雷特祖宅应有的模样。”斯古雷特老爷子板起脸说道，也毫不意外地得到了某个小鬼头“嗤”的一声嘲讽，“知道劝不住你，但是我也得为斯古雷特家族的未来着想，这也是墨家族长的意思。今晚你得以下一任家主的身份亮相，这次晚宴和舞会很重要，你最好听话一些别捣蛋。”

　　一个没有女主人的家族举办舞会，路德维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低头消灭盘子上的培根蛋去了。虽然只是普通的早点，但这显然不是他习惯多年的利奇的手艺，看房子里翻天覆地的变化，看样子是新来了不少家养小精灵。

　　“新的附庸？”风卷残云般的扫荡了餐桌的路德维希问道，此时也只有他拿起餐巾擦嘴的动作还有残存的礼仪可言。

　　“七个。”斯古雷特家主挑了挑眉毛，对外孙的反应灵敏满意地勾起了一抹笑意，要知道，家养小精灵可不是能够买卖的。一声响指，利奇凭空出现在了长桌边上，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沓羊皮纸。

　　“你自己看看吧。”

　　路德维希接过了那沓不太整齐但张张精致的羊皮纸，首先注意到了最上面的是一张名单。

　　“格瑞斯�6�1莱特？”一眼就在七名新附庸家族家主的名字里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路德维希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认识？”老爷子敲了敲杯口，又给自己续了杯咖啡，“莱特百年前也是个庞大的黑巫师家族，可惜现在只剩这小子一个人了。”

　　“嗯......”路德维希皱着眉头，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年轻英俊却惨白无比的脸，仰头怒视着他时眼里满是屈辱和不甘，“一年级决斗比赛里输给我的七年级学长。”他含糊地说着，反正他很少跟祖父说起学校里的事。说真的，他跟格瑞斯�6�1莱特的关系不算非常糟糕但也绝对算不上好，莱特明明很强，但偏偏他第一印象怎么样也改不掉。

　　路德维希可不觉得这位傲气十足的特长班前辈有什么理由来投靠同样没落了几十年的斯古雷特家族，所以——

　　“他是圣徒吧？”长老会？不、那群老头子还做不到这份上。

　　“是的，你导师给的，让你随便用，希望你不在学校的时候出门带着他。”看见自家混小子紧锁的眉头，斯古雷特老爷子清楚他在想什么，“与长老会无关，这孩子上个月自己带着信印和你导师的口信来见我的。他现在只是斯古雷特家族的附庸，长老会和魔法部都不会干涉的。”

　　“不不，这样就更糟糕了，”路德维希忽然轻笑了一声，“混账老头的死忠。”故作哀叹地翘着小指头将那张名单随手扔到了一边，“哪天我闯祸被揍死了，他铁铁一个字都不会说，更别提挺身救主了。”

　　“那你就少惹事生非——”眼看着自家混蛋小子胡乱翻了翻那沓邀请信回函和各大家族所送的礼物清单，然后手一扬，纸片飞地遍地都是，老沃尔夫�6�1斯古雷特一瞬间怒火攻心，“你给我好好坐着！你的餐桌礼仪忘到哪里去了！”一直认为自己仍算是中年体壮的老爷子一瞬间十分地希望自己手边有一把拐杖——他要狠狠地敲这个臭小子的脑袋！

　　“安啦，阿爷，”路德维希双手抱在胸前，抬腿就把脚架在餐桌上了，“我已经吃完早餐啦。”

　　于是当格瑞斯�6�1莱特奉格林德沃的命令来接路德维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魔咒四射着祖父追着孙子打的热闹景象，这位年轻的莱特家主十分后悔早上出门没有带胃药。

　　第一次以主随身份见面以及场景和时间点的关系气氛确实有些尴尬，但格瑞斯�6�1莱特还是紧绷着脸，额角黑得像笼罩着乌云般，尽职尽责地把路德维希送到了魔法部国际交流司——格林德沃的礼物在那里等着他。

　　在推开了走廊最尽头的那扇门后，路德维希看见绘满地面的龙血魔法阵和房间中央的那面落地镜，一瞬间他就知道了礼物是什么——那个据说十分耗费人力物力才能通讯一次跨国双面镜——通常是巫师首脑之间才能用到的东西。

　　所以当那三年未见依旧娇小的纯白身影清晰地映在镜面上时，路德维希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拉住她的手，但实际上他只能趴在镜子上显得离她更近一些。虽然这三年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通信，但无论是写信打电话还是通过互联网联系，都比不上此时在落地镜前相见，就像是真真正正的面对面。他此时此刻非常想要把他所有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再亲口给她描述一遍，让她看着自己笑，开心地笑。那是他的天使，他的光明，他几乎激动万分以至于无法言语。噢！她的嗓音依旧甜美动人——

　　“生日快乐，亲爱的路德。”

　　爱人亲口送出的生日祝福，对于路德维希来说这就是最棒的生日礼物。

　　然而，现实是残忍的。

　　因为他那今年十岁的小未婚妻，微微歪着脑袋说出了见面的第二句话——

　　“你最近干的蠢事我都听说了哟，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呢？我亲爱的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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