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回溯

这顿早饭吃的也不是很顺畅，或许是因为前一夜喝的太多，相言吃到一半就开始反胃了，味道也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相言付了钱，有些浑浑噩噩的走出店铺，沿着街道一直走。
  或许是因为位于市中心的原因，一切看起来都很繁华。
  大型商场外反光的玻璃，占领大半楼面的广告牌。
  一切都与相言离开前没什么太大区别，可一切似乎又都变了。可能是出于对过去的怀念，他走了很远，直到周围的行人逐渐稀少。
  我还是我吗？
  相言曾经有过这样的疑惑，或许是因为一切还是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围，他将自己和迪特瑞尔的界限混淆了。
  可他又突然想起了恩利格尔说的话，他是迪特瑞尔的“父亲”。他并非是创造迪特瑞尔的人，他远没有那位设计师的才能和学识，更是无法因为迪特瑞尔一个角色而设计一个庞大、复杂的神学世界观。
  可是，相言是迪特瑞尔诞生的契机。因为他是那一届的冠军，因为迪特瑞尔的原型是他。哪怕换一个冠军，迪特瑞尔都不可能诞生。
  迪特瑞尔黑化了，可他仅仅因为恩利格尔一句话就止住了自己的杀戮，这种情况在萨菲罗斯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迪特瑞尔的原型是相言。
  无论是相言、迪特瑞尔还是萨菲罗斯，他们都在期待着来自家庭的爱意，盼望着有个人能真正的理解和接纳自己的一切。
  相言不明白迪特瑞尔的剧情里为何会杀死恩利格尔，可是从恩利格尔之前的表现来看，恩利格尔知道这个结局并坦然接受了。
  所以迪特瑞尔毁灭世界的决定或许并不是玩家现在猜测的那么简单，所谓的恩迪CP也绝不是挚友反目成仇刀剑相向的结果。
  时间过得比相言想象的还要快一些，和半仙等人道别之后，他就上了神谕官方的车。
  经过三天的候机和转乘，相言总算是完成了第一次出国的旅程。
  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相言倒是没觉得有太多的疲惫，兴奋也比想象中的少了很多。
  “你要去休息一下吗？”
  “不了，直接去总部吧。”相言看了看天色，此时还算早，他虽然用计算器算了一下两个世界的流速，但他并不确定这就是稳定的。
  神谕总部比相言想象的还要震撼一些，一整个庞大的产业园位于Y国L城市中心，占地面积超过80平方公里。
  要知道华夏最大的游戏公司占地面积也不过200万平方米，而且旗下有很多游戏。
  可官咕咕目前旗下只有《神谕》，而且神谕还没正式公测，没有正式盈利。虽然相言了解过神谕开发时的故事，也知道神谕创始人是排的上名号的富翁，但就眼前这一切依旧让他张了张嘴。
  “这是前公司留下的痕迹。”詹姆斯站在相言身边，望着那一望无际的产业园，淡淡的笑了笑，“好在我们有土地的产权，否则就以目前的制作消耗早就破产了。”
  “你们之前干啥的？”相言好奇的问了一句。
  “嗯…军火。”詹姆斯耸耸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领着相言上了一辆观光车，“你信吗？”
  “不信。”相言在放屁，他也不敢说自己真信，除了军火，他确实想不到什么东西还能支撑一个公司败家成这个样子。
  “我们的建模等等方面，都需要极为大量的计算和人工。”詹姆斯指了指一栋看起来歪歪扭扭的楼，“还有专业的动作捕捉，文字设定等等方面。”
  “你们就没想过，万一《神谕》亏本呢？”相言实在有些不理解，如果自己有这么多钱，肯定是留着自己先享受。
  “那是坤德的梦想。”詹姆斯的神色微微变化，他的睫毛也是金色的，在阳光下反着光，“一个…想飞就能飞的世界。”
  自由飞翔或许是每一个普通人的梦想，只是相言没有想到神谕这般庞大的游戏建模和体系，竟然只是一个去世孩子的幻想。
  “自由飞翔吗…”相言深吸一口气，望着观光车驶向产业园中央的主楼。
  “是啊。”詹姆斯笑的坦然，并不像一个相言认知中的商人，虽然相言对大部分有钱人的理解来自于霸总小说，不过相言觉得，真正的有钱人很难流露出这样真实的感情。
  “我知道你并不是因为同意了我们的招聘信息才来的。”詹姆斯从车上走下，回头看向相言，“但是父亲无论如何都想见你。”
  “在迪特瑞尔诞生之前，他就想见你。”詹姆斯的表情带着释然，他仰头看向天空中的太阳，“华夏是一个很神奇的国度，无论是迪特瑞尔的‘故事线’还是身为迪特瑞尔‘原型’的你。”
  “有点受宠若惊。”若是以往，相言可能会怀疑对方是不是要骗他去嘎腰子，但是现在相言懒得去怀疑，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思考那么多，“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詹姆斯没有多话，带着相言上了楼。一层层的办公室里摆满了电脑，而所有人都在紧密的关注着游戏的所有数据。

  一组动作数据居然需要数十个程序员共同完成和监督。
  相言只觉得有些震惊了，但转念一想神谕连穿模的情况都没有，又觉得现在眼前的一切离谱又合理。
  “平德馆场景全部建模完毕！”就在这时，一名程序员突然站起来，他脸上洋溢着笑容，“测试通过！”
  激动而热烈的欢呼猛然爆发，几乎每一个坐着的程序员都站了起来，他们甚至将手中的文件抛向空中，使得满天的纸张如同雪花般飞舞。
  随着这一层楼的欢呼声响起，相言听见整栋楼都响起了欢呼声，声浪由近及远，传到了隔壁几栋楼。
  “平德馆的每一块瓦片，都是独立的模型。”詹姆斯笑着拍了拍相言的肩膀，“他们是自豪，也是热爱。”
  热爱……
  相言突然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看向一侧的落地窗，城市的面貌印在他的眼中。
  “啊……”
  最初玩游戏是为了逃避现实，但后来是为了什么呢？
  成为了冠军之后继续玩游戏的理由是什么呢？
  赚钱吗？
  将身心投入进去，将一切付诸一炬。
  “是啊，热爱。”相言突然笑了，他收回目光，看向那群正在狂欢的工作人员，“我……也是。”
  热爱着游戏，热爱着每一次通关。热爱着将攻略和自己所理解的一切分享给其他玩家，热爱着那个世界。
  哪怕是已经近乎遗忘的FF7，在玩的时候，为了通关，他无数次的重启存档，无数次的换技能顺序去尝试通关可能。
  网瘾少年或许可以形容他自己，但又不完全。
  那是，另一个自己，活在异世界的自己。是他在现实得不到认同的时候逃避的异世界。
  不同于动漫和小说，游戏中的自己依旧是自己，相言追求的从来都只是别人的关注和认可而已。
  萨菲罗斯，你认可我吗？相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答案显而易见，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太多表达。
  “你看起来很有感触？”詹姆斯笑了笑，带着相言往建筑另一侧走去。
  “算不上感触。”相言跟上詹姆斯，“突然想起一句话。”
  【什么？】
  “犹豫就会败北。”相言舔了舔嘴唇，加快了脚步，“所以迪特瑞尔不会犹豫……迪特瑞尔的结局是啥？”
  “可不能因为你是原型就告诉你。”詹姆斯神秘的笑笑，“不过我们打算做出一个高人气的反派，你等会就明白了。”
  相言也不强求，跟着詹姆斯进入一间办公室。一个白发老头正埋在一份文件上看着，似乎是因为眼睛不太好，即使他戴着眼镜还是几乎贴在了那份文件上。
  “Father。”詹姆斯出言提醒，见老人抬起头，又指了指相言，“Marshal。”
  “okay。”老者摆了摆手，示意詹姆斯离开，詹姆斯点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等你很久了。”老者突然一口流利中文，给相言惊得挑了挑眉，“很高兴认识你。”
  “啊……”相言咂了咂嘴，又想起那天电话里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老爷子，初次见面。”
  “跟我来。”老者站起身，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相言不敢怠慢，快速的跟了上去，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老者带着相言东拐西拐出了楼，随后又乘坐观光车抵达了另一栋大楼。
  “你考虑清楚，要不要下去。”老者突然在电梯前停住了脚步，“它的面世会面临各种各样的恶意…”
  “它？”相言不明白老者在说什么，或者说，他明白面前这位白发花花的老人就是神谕的创始人，但他并不算真正的了解神谕。
  “迪特瑞尔的仿真机器人。”老者按下了电梯，“也就是另一个‘你’，它可能会被打骂，也可能会面临‘亵渎’。”
  “机器人？”相言更懵了，但还是跟着老者进了电梯。
  “迪特瑞尔人气很高，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老者站在电梯的角落，平静的仿佛在告诉相言今晚吃什么。
  【它不是我，我不在意。】
  相言本想这样回答，但话到嘴角又咽了回去，半晌以后也只能问出一句，“你们的资金已经周转困难了是吧？”
  “是。”电梯门打开，老者带着相言走出电梯，电梯外的场景比安凡赛尔当初展示给相言看的有些差距，但也差不了多少。
  相言跟着老者出了电梯，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培养仓里的机器人。那张脸，就是迪特瑞尔。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脑海中一片混乱。即使已经被提醒过，但在看见如此仿真的脸庞时，相言还是有些目瞪口呆。
  就在相言陷入沉思时，培养仓突然发出一阵警报声。紧接着，机器人的眼睛闪烁起红色的光芒，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机器人突然伸出一只手臂，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相言用力挣扎，但机器人的力量却大得惊人。他感到一阵绝望，难道自己就要这样死在这里吗？

  “人类的恶，无法估计。”
  迪特瑞尔抓着相言的手，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要毁灭世界？”相言不由自主的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会明白的。”迪特瑞尔微微摇头，唇角依旧带着那抹笑容。
  相言猛的回神，一切如常，那个所谓的‘仿真机器人’依旧躺在那个培养仓中。它大半的身体还未完成，除了脸和肩膀部分，其他位置还是金属线路。
  “相言。”老者突然拍了拍相言的肩膀，在他手里塞了一枚芯片，“迪特瑞尔的初设程序。”
  “啊？”相言愣了愣，随后低头看向掌心中那枚小小的芯片。
  “你想了解的，你想知道的，就在里面。”老者再次拍了拍相言的肩膀，就好像是在安抚自家的晚辈，“你还有什么一定要完成的事情吗？”
  可是，这一次，相言终于没有因为这些奇怪的问题和诡异的现象感到恐惧或是不解了。
  “我不是迪特瑞尔对吧？”
  “对？”
  “我能用他的力量吗？”
  “或许可以。”
  “就是…我只能用一部分呗？”
  “他死了，你就可以用全部。”
  “啧……”
  相言觉得脑瓜子有点疼，他望着面前冰冷的机械和“迪特瑞尔”的仿真模型，“哪有当爹的和崽子抢命的？”
  相言捏着芯片，朝着老者挥了挥手，“今天不是真正的老爷子吧？不过也算了……见过就算认识了，徒增悲伤嘛。”
  【解析“迪特瑞尔”中。】
  相言死死的将芯片按在手心里。
  【你决定了吗？一旦确定，“相言”将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消失就消失，怕个锤子。
  相言按了电梯顶楼，70楼的高度他似乎只在某年去S城接受采访的时候见过。
  “你不怕死吗？”
  闻言，相言回头看向萨菲罗斯，挑了挑眉。
  “如果跳下去真的会消失，你不会出现。”相言又用力按了按芯片，“咱们…回家再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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