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吴大爷沉默着。

        “你们的意思是这些紫薇树下都埋了人？”荼蘼满脸震惊。

        纵然刚刚通过丰都和小虾的说辞已经想到了这些，这会儿亲耳听小虾确凿此事，大家伙儿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丰都肯定的点点头。

        “这看山形就能看出来？”此时此刻，狮子怀疑自己是个智障，出去之后他一定要去测测智商，自从进入这个关卡，他引以为傲的智商丝毫不起作用，反倒是队友，不但有个宛如刑警的破案高手小虾，这个叫丰都也是深藏不露啊。

        “原本只是怀疑，刚在荒地那里才确定的。”丰都眼睛看向吴老头儿，又将目光挪到君碧霞身上。见君碧霞微微点头之后，丰都将村子隐藏的秘密彻底掀开。

        “在风水中石头杂乱，怪石嶙峋之处属于凶地，若是将人下葬在此处，必然妨克后人。这山上到处都有紫薇花，诚如小虾说的，单纯为了美化环境，那里为什么不栽种？那里没有紫薇花必然有个缘故，结合我原本想的，答案不言而喻。”丰都不吝啬的分享给大家一些知识：“都说穷山恶水多刁民，其实死人需要的环境与人一样，穷山恶水做为墓穴也是下下之选。”

        狮子张了张嘴没出声，他很想问丰都在现实中是做什么的，看了一眼坐着的吴老头儿，又冷静下来，等完事再问吧。

        丰都和狮子说话的功夫，吴老头儿彻底心如死灰，知道瞒不住这群内行人，又见君碧霞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知道这遭躲不过，抹了一把脸这才哑着嗓子说：“不算镇压，太具体的事儿我也不知道，都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

        故事简单又残忍，华国自古重男轻女，很多地区都有溺女婴的传统，张家村还算好的，没这个传统，但那指的是正常年景，一旦遇到灾年女婴必然被舍弃。

        最开始，张家村的人是有良知的，舍弃女婴那也都是真的活不下去的时候最无奈的选择，因为遇到灾年他们就算想养也养不活，因此他们纵然舍弃女婴也没有随意丢弃。

        相反，他们将其埋在村边的山上，还栽下紫薇树。紫薇树的紫薇二字同天上的紫微星名字很相似，紫微星可是帝星，代表贵气，说不得在舍弃的女婴下葬之地栽下紫薇花也能让这可怜的孩子沾染一丝贵气，来世投个家境稍微好些的人家，过过好日子，这也算是对女婴最后一点祝福。

        后来村里出了大官，大官请了风水先生，风水师点明风水局，村子又修成了元宝形状，村子便越发富足繁华起来。

        只是一村一镇的好风水又怎么能敌得过国运？抵得上世界格局的改变？战争四起，硝烟弥漫，饿殍遍地，人心随之改变。

        两次的改朝换代，这里的人们只记得要进宝玉女，却忘记了最开始的那一份祝福，村子穷怎么办？下葬一名女童不就好了！一名女童，两名女童……整座山除了怪石嶙峋那一块荒地，满布紫薇树。

        紫薇花何辜？从一份简单的祝福沦为了刽子手的帮凶。

        荼蘼蹭的一下站起身，指着吴大爷怒骂：“你们简直枉披人皮。”

        吴大爷沉默不语。

        “荒灾年被舍弃的女婴不会有怨气，你们不用处理，后来埋下的女童想必不会心甘情愿，你们做了什么？”丰都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音量也没有半分变化。

        君碧霞一挑眉，目光落在丰都脸上，又看看狮子等人，最后又将目光挪回到丰都身上，听到如此耸人听闻的事情，狮子等人都是满脸愤慨，丰都脸上竟然一丝一毫的动容的都没有，眉眼间冷冷淡淡的，那副样子莫名看着有些眼熟。在哪里见过？

        “从山顶翻过去，山的另一面有一间小庙，小庙里供奉着一尊观音菩萨，女童下葬之前亲生父亲会剪下她的一缕头发，亲生母亲用红纸包好，下葬之后村长就将装有头发的红纸包供奉在那里。”吴老头儿破罐子破摔，不再隐瞒。

        丰都抬头看了看天，长叹一声。

        “怎么？”君碧霞有些惊讶，刚刚没有反应，这会儿却有反应，这是反射弧度太长还是怎地？

        丰都摇头叹息：“此山坐北朝南，山的那边建庙，你想想，观音神像是什么朝向？”

        “什么朝向？”君碧霞眨眨眼：“坐南朝北？”

        丰都点点头，转头看向吴老头儿：“供奉观音神像想必也是有高人指点你们的，你们就没发现这朝向与绝大多数寺庙里面的神像朝向不同么？”

        吴老头儿沉默不语，显而易见，他知道。

        “这有什么说法吗？”荼蘼满脸好奇。

        “嗯。”丰都点点头：“自古南为尊北为卑，帝都的紫禁城就在子午线上，坐北朝南，这是帝王位，也是神位，坐南朝北则为鬼位，名山古庙中的神像皆是坐北朝南，坐南朝北被称为倒坐，他们供奉的是倒坐观音。”

        “倒坐观音。”君碧霞喃喃自语：“我倒是知道一句话。”

        “什么话？”狮子也好奇不已。

        “问观音何以倒坐。”君碧霞摇头叹息。

        “叹世人不肯回头。”丰都冷冷的接口。

        想必那位指点村民的高人也曾劝过，可惜被贪婪蒙蔽双眼的村民不听劝，最后高人也只能留下这样的哀叹。

        君碧霞定定的看着丰都，她终于想起为何丰都的样貌有些眼熟，那淡漠的眉眼与庙中的神像太过神似，冷眼看世人，静心观水流，这样的不是彻底的无情便是心中有大慈悲，因在他眼中是真正的万物平等。

        吴老头儿的眼睛都直了，整个人哆嗦成一团，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句话：“问观音何以倒坐，叹世人不肯回头，问观音何以倒坐……”

        “你带路，我们去小庙。”君碧霞说着站起身。

        吴老头儿充耳不闻，依旧喃喃自语。

        狮子踢了一下他身下坐着的凳子：“赶紧带路。”声音里是满满的嫌弃。

        吴老头儿狠狠哆嗦了一下，眼睛看向君碧霞，顿时吓得瑟缩了一下，这女娃眼里的冷光好生骇人，咽了咽唾沫，吴老头儿声若蚊蝇：“那庙，不、不、不知道啥、啥时候起，只能女人进去跪拜祈福，男的进去立刻就会厉鬼纠缠。”

        “你带路就好，不用你进去。”抬头看了看天，君碧霞立刻做决定：“到时候我和荼蘼姐，玫瑰一起进去，你们三个在外面接应。”

        “好。”狮子立刻同意。

        “不、不行。”吴老头儿接触到君碧霞不善的目光，再次瑟缩了一下，哭丧着脸自暴自弃道：“我不是因为家里没人才住在这里的，我家里是没人，可我也不想住在这儿啊。”

        大家互相看看，同时点头，心中都默认吴老头儿的这个说法，毕竟这里可是大型坟地，谁特么没事儿住在这里。

        “这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多了精怪，天天晚上讨酒喝，若是喝不到就会祸害村子，所以村里每户人家都会出一个人在这里轮值，这个月正好轮到我。”

        “所以我们还得留下一个人替你的位置。”狮子做了总结。

        吴老头儿可怜巴巴的点点头。

        大家伙儿一时间都有些无语，这山上肯定不安全，原本抱团儿还能增加安全率，现在他们不得不分开……这摆明了会提高风险。

        “这样，小虾和荼蘼姐，玫瑰照旧去小庙，我和丰都留下应付精怪，江河同这老家伙在外面等着你们仨，大家看如何？”狮子提议道。

        “行，就这么办。”荼蘼第一个开口，这安排很妥当，说句私心的话，他们这群人里面，论本事很显然是小虾和丰都最高，两方面由他们带队，她自己，玫瑰和狮子安全都比较有保障，江河为人谨慎看着吴老头儿正好。

        “我看也行。”玫瑰表示同意。

        江河和丰都也都不反对，君碧霞看了玫瑰一眼，也同意了。

        敲定好计划，大家纷纷站起身行动起来，吴老头儿一看自己身边跟着的是一名二十出头的男人时再次抗议：“那个年轻的后生留下？他不行，在这里卖酒的必须年过三十。”

        “为什么？”丰都挑眉。

        “年轻的男人阳气太足，那些精怪不喜欢就不会过来，年纪大些的阳气不足才成。”吴老头儿说起这个唉声叹气。

        君碧霞直觉不对，还有这奇葩的规矩？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这规矩的漏洞，最后只能闭嘴无语。

        丰都同江河不得不换了工作，江河留下来同狮子一起卖酒面对精怪，丰都则盯着吴老头儿。

        吴老头儿看着江河与狮子，问：“你们替我在这里卖酒？”

        两个人点点头，狮子又问：“那精怪什么样儿？到时候怎么说？”

        “精怪哪有固定模样，每天都不一样，你只要说你是卖酒的就行。”

        “行。”狮子点头同意。

        交代完之后君碧霞等四个人立刻动身，吴老头儿不太甘愿，可惜在君碧霞的死亡射线下，只能老老实实的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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