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张母瑟缩了一下。

        眼见对方有了反应，君碧霞略松了一口气：“大娘，您是不是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张母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臂中间，宛如一只鸵鸟。

        “大娘，我是超度亡灵的，张森走到今天这一步非常让人遗憾。他本是无辜的，是受害者，现在他却成了施暴者。”

        细细的呜呜声从张母的胳膊下传来。

        她在哭！君碧霞的心有些酸，面前这名妇人真是命运多舛，可怜又可悲。

        “常言道，一步错步步错，大娘，他是您儿子，您也不希望他继续错下去吧？”君碧霞的声音温柔低沉，是最能蛊惑人心的声音。

        张母的胳膊动了动。

        君碧霞没着急，没有继续开口，她要给对方一点缓冲时间，面对这样一名弱小的妇人，一味的压迫也许能更快速的知道结果，可君碧霞不想那样做。

        “森，森……”张母微微抬起头，依旧用胳膊挡着脸，嘴唇蠕动，念叨起张森的名字。

        “大娘，其实不单单是您的儿媳妇，您的丈夫，张森的父亲也去了。”

        一句话，张母身体摇晃了一下，君碧霞赶紧伸手扶住她，手中的触感很糟糕，仿佛在摸一尊骷髅，张母的身体比她的脸颊还要消瘦。

        “森、森……”张母依旧愣愣的，大概是这辈子流了太多的眼泪，如今，她已经没有了眼泪。

        “大娘，您告诉我，张森在哪里？或者怎么能找到他，让我们把他超度了吧，总不能让他继续这么下去。”

        “继续？”张母的眼睛有了一丝焦距。

        “就是杀人，他现在杀赵莹，杀他爹，纵然不对，可在阎王判官跟前打官司，也算是师出有名，毕竟是他们先对不起他的，可他若是继续留在阳间，继续杀人，将来到了阴间，你想想，会怎么样？”

        张母沉默，君碧霞没催，这一次张母沉默的比较久，但是她眼中的焦距越来越清晰，甚至眼底有了一抹光彩。

        “我这里……”

        “妈——”阴风吹来，张森陡然出现在丰都面前，大概是顾忌到君碧霞手中的金剪子，没有走的更近也没有偷袭。

        “森儿，森儿……”张母瞬间激动，手扶着地，吃力的站起身。

        君碧霞连忙扶住她。

        “张森，你来了，正好同你母亲道个别，我们送你上路。”君碧霞冲着张森一挑眉，直接开始抢主动权。

        张森暴突的眼睛怨毒的看着君碧霞，自从死后他就一直顺风顺水的，直到这个该死的女人出现才再次让他尝到了疼痛的滋味儿，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张母眼巴巴的看着张森。

        “妈，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来害我的，不想让我好过，妈，我才是你儿子，你别听外人的。”面对张母，张森难得的缓和了脸色。

        听到张森这番话，君碧霞赶忙微微低下头掩盖眼底掩饰不去的喜色以及唇角不受控制自动翘起的唇，原本她还担心张母也没什么好办法，张森的出现以及刚刚那番话，君碧霞现在无比确定，张母肯定有对付他的办法。

        听张森这么说，张母瞬间六神无主，看看张森又看看君碧霞，糊涂了。

        “正因为她是你的母亲，所以她才事事为你着想。”君碧霞冲着张母腼腆羞涩的笑了笑，转头对张森就是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张森，你杀了那么多人，将来必下地狱，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别让你妈妈担心你。”

        张森沉下脸，上次他就发现耍嘴皮子耍不过君碧霞，但是他没想到，说正事他竟然也说不过他，这个该死的女人。

        “张森呐，你现在过的好吗？”张母眼巴巴的看着张森。

        “怎么会好，他是鬼本该去阴间的，在阳间怎么会好呢？大娘你想想，好好的人去阴间会怎么样？道理是一样的，人鬼殊途啊！”

        “这……”张母更加没主意了。

        “妈，你……”

        “张森。”君碧霞悍然打断张森接下去的话，洗脑什么的她可是专业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有不甘也有不满，可是现在你仇已经报了，继续留在阳间肯定不行。”

        “你自己的身后事已了。”君碧霞微微顿了一下：“如今，你是不是也应该替你妈妈想一想，她苦了一辈子，你就不想让她安享晚年吗？让她过两天干净舒服吃饱穿暖的日子？”

        哗啦，屋中的枯枝被阴风吹断不少。

        君碧霞对张森的愤怒视而不见，她料定张森这会儿不敢说出他真正的想法，张母是真心疼儿子，这儿子么，呵呵，怕是从未心疼过亲娘，听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就知道了。

        “人鬼殊途，你是鬼照顾不了她，她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身边也需要人来照顾，她娘家那边还有人，张家还有些产业，有了这些产业，想必侄子侄女什么的都愿意来尽孝心，有他们的照顾你妈妈完全可以安享晚年。”

        “他……”

        “当然。”君碧霞再次打断张森的话，不另他插嘴：“侄子侄女到底不是亲儿子，未必真心待你妈妈，可这不是还有村里人吗？我们在村里捉了吴老头儿，村长和族老同我们关系都不错，到时候我们拜托村长和族老照看一下，想必他们也是愿意的。”

        君碧霞一摊手：“你看，让村里人亲自照料你妈妈他们未必愿意，毕竟村里每一家的条件都不错，但是让他们监督你妈妈娘家那边的侄子侄女他们肯定还是乐意的，这样，你妈妈既有人照顾，也有人监督照顾她的人，哪怕等她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也不怕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小辈坑掉。”

        “张森，小虾说的完全在理，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你也应该为你母亲想想，你母亲没有对不起你，生你养你，苦了一辈子，你就让他安享晚年吧。”江河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在，等于你家有鬼，就算你没有害人之心，谁又敢登你家门？你妈妈年纪大需要人照顾，没有人登门你让她怎么办？”狮子也接口道：“张森，你为了你妈妈想想吧。”

        张森这会儿恨不得撕烂君碧霞那张嘴，他说不过君碧霞却不代表他蠢，君碧霞这番话哪是劝他，分明是在挑拨，是给他娘听，看看，那老太太的眼睛从来没有这么亮过，她心动了。

        张母确实心动了，君碧霞描述的未来实在太美好，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舒服日子，有娘家的侄子侄女照顾她，她就可以同村里那些上年纪的女人一样，每天随便做点轻巧活儿，得空就去邻居家串串门，闲聊聊，日子过得轻松又开心，那多好？

        “妈，他们想让我魂飞魄散，你不管你儿子了吗？”

        “魂飞魄散？那种缺德事我们怎么会做？杀魂魄比杀人的罪名还严重，我们可不想死后下地狱受苦。”君碧霞满脸严肃：“张森，你别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你杀了这么多人，你控制不住杀性的，你不去阴间，这个村子很快就会不复存在。”

        张母打了个哆嗦，眼底出现一丝恐惧。

        屋中的枯枝木材随着阴风猛然向五个人砸来，君碧霞与丰都宛如事先商量好的一样，一个前进，一个后退，轻松调换了位置，君碧霞对付张森，丰都保护张母。

        左手随便捞起一根枯枝遮挡砸过来的杂物，右手拿着小剪子，对着张森就扎过去，横竖剪不到他舌头，那就随便让他受点伤好了。

        金色的光芒一闪，张森急速后退，这把小剪子完全就是他的噩梦。

        无视乱飞的杂物，君碧霞追着张森跑。

        江河小心翼翼的凑到张母和丰都身边，压低声音说：“大娘，您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丰都，你呢？”

        “我没事。”

        “大娘，您出来，我扶着您，屋里不安全。”狮子笑得一脸真挚。

        一面是不管不顾变成鬼的儿子，一面是对她温柔耐心又尊重的人，张母心中的天平再次倾斜。

        “大娘，您小心一点，张森是鬼又杀了人，他现在怕是很难控制自己的凶性，您别怪他。”江河不动声色的继续挑拨，话语并不高明，但是对于张母，说更拐弯的话她听不懂，最直白的挑拨效果更好。

        是啊，她的儿子已经死了，现在在她面前的是鬼，是随便就能杀人，也，也不在乎她安危的鬼。

        张森很暴躁，他怕君碧霞，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他必须承认，他怕这个女人，打起架来不要命，手中还有能伤害到他的东西，他怕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君碧霞手中拿着金剪，眼神格外犀利，无论如何，今晚不能让张森跑了，为了狮子与江河，还有随时有可能被他欺压的玫瑰和荼蘼，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她也要把张森收进百鬼集。

        踢飞砸过来的木头，君碧霞再次扑向张森，张森一挥手，更多的枯枝和木材砸向君碧霞。

        侧头躲过最大的木板，拼着身上别处被砸伤的风险，君碧霞快如闪电般出手对着张森的前胸就是一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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