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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发抓,漆木柜,白檀菩提香


和萧欠结婚那天,我起得很早。

        我用琥珀发夹将头发抓好,从木柜里翻出一盒香。

        白檀菩提线香。我曾在日本旅行时途径松岛的瑞严寺,那年一月,天冷,空气稀薄而泛寒;我有些记不得那天我看见什么,隐约想起庭院中有两棵松,松树皮斑驳,红棕青黑各色驳杂交错。

        往西走,我入寺。寺上的瓦像是绿松石色,下面是闷沉的木;入内堂要先换鞋,我听不懂日文,他们与我比划了很久。

        那天我走在寺间,纸门之后,是数块绘漆金箔屏风——那些红的绿的群青的被描绘成花鸟松柏图,我矗足望去,只觉得内心颤动。

        寺中有香,疏疏散散的客,我在路间看着他们结伴而行,忽然想起曾有个算命先生说我命贵寡情。我命中情薄,一辈子衣食无忧,却受尽情中苦。

        我从不以为然。

        只是那天,莫名的,我好像接受了什么。

        人会拥有什么,也会失去什么。人总不能什么都有,什么都有的人通常早夭。这世间有太多人如同陨落的星石,有人自以为通透,有人疾世愤俗——人将太多时间留给外界,将大多感情消耗其中,最后郁郁而终,苦闷不得解。

        什么都想要,才会可怜。

        什么都不要,才恍惚觉得可悲。

        总有人想看清——这粘腻腐败的人间。

        活着是场逃荒。

        可总有人不能逃。

        后来我用了很久才找到这样味道的白檀菩提香。

        而今我再度点燃我的白檀菩提,厚重沉闷的白檀透出雅致的菩提叶香,两者纠缠混杂,烟雾向上缭绕腾升,干涩中带着呛人的甜。

        从藤木柜中取出一件打籽绣袄,隔着烟火稍稍熏了熏;细若游丝的木香融入袄里,窗边放着罗兰赠予我的嫁妆。

        一个半人高的漆木柜。

        沉黑的漆木柜,立于四方角上,柜面嵌着白象牙,象牙之上是描金图腾……百多年前的老物什,从东洋来。

        我与罗兰多年不见,他没有给我留下片句贺词,却仍记得我喜欢什么。

        我没有朋友,他是唯一一个挚友。我们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联系,他从不会干预我的选择,就像我信他会活着。

        罗兰从未将我看成疯子,如同我也从未将他看作死人。

        我将自己收拾好,将粉描在眼眉上,擦正色的口红——

        我要去迎娶我的蝴蝶。

        我美丽厌世的蝴蝶,已然进入了我们的游戏。

        从半山去出发去蝴蝶的公寓,路程大约半小时。我们没有婚礼,因为萧衍身体撑不住了。那天他从暗门将蝴蝶捉回去以后就撑不住了。

        我和蝴蝶结婚,我们连戒指都没有。

        没有人会当真的,对于他来说或许这是一个新奇的游戏,对于我来说这只是计划中的一环。所以何必弄这么多无谓的东西。

        将他捆在我身边,将他的后路砍断,让他完全依托于我——只有这样他才会乖乖的挣扎。

        看看他怎么选。选我还是情人。

        选道德还是自我。

        这一路下了很大一场雨,像是一场浩大的哭丧。我走时淋了一身雨,从车里出来躲也躲不及,也没有伞。豆大的雨点将我冲得很狼狈,打籽绣袄浸了水压在身上……在我回头的一瞬间,我看见萧欠站在不远处望我。

        那天的蝴蝶,在雨中穿着一套纯黑的衣服,长身而立,在那大片黑中透出冷白的皮。他撑着一把伞,却仍挡不住铺天的雨,那一刻他和我是一样狼狈的。

        看见我后,他几乎没怎么停顿,匆忙朝我走来将伞顶在我的身上。在几乎靠近时我才看清他手指上密密麻麻的伤口——那本该葱白细腻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密布微小划伤。

        “你为什么不在车里等我?”他将我搂进怀里,用大衣裹紧我,我能透过他湿润的胸膛听见某些急促的心跳声。

        我拍了拍他的背,一路顺着他的脊梁划下:“你怎么带着伞,还浑身都湿透了?”我笑他。

        “你的手怎么了?”我低头望向他握伞的手,他紧了紧手指,也笑了笑没有回我。

        蝴蝶一只手在口袋中掏了很久,最后找到一个墨绿色的丝绒盒,将其打开,那是两只素白的银戒指。

        没有一点装饰,看上去做工非常粗糙。

        蝴蝶将戒指举到我面前,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深,润着雨,眼睫湿长:“我答应你了。”

        “我信你了。”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无端的开始下坠,从左胸开始往上涌,酸涩的,怪异的,隐约有些疼痛的东西,涌上我的鼻腔与喉咙。在这样的一场丧葬似的大雨里,两个落水狗一样的人……

        我将手抚上他的脸,那种错愕的感觉被我压下。

        我说:“谢谢你的信任。”

        后来我们两个躲进车里,我带着他去领证。他整个人淋成落水狗,却将那些证件护得很好。他将戒指戴在手上,掌心握着另一枚戒指,坐在我的副驾上没有说话。等车停时,他才将我的手拉过去,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蝴蝶牵着我的手,左右看着,最后用手指摩挲起那枚粗糙的戒指。

        银白的圈,上面被手工敲打出无数的小凹痕。

        “我们要结婚了,罗缚。”他将我握紧,我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湿濡,两只手交叠时才有些微弱的温度,“我有些紧张。”

        我看向他有些不解。像蝴蝶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紧张——

        他曾与这么多的情人交合,现在只不过是结个婚而已,为什么会紧张。

        “罗缚,你真的……爱我吗。”

        第一次,我从蝴蝶的眼睛里看见一种近乎炽热的虔诚。我不懂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眼神,那不该是他该有的东西。

        像他这样的人,一向自甘堕落。他将生命建立在所有声色犬马的东西上,与太多不同的人上床来寻求这种片刻的温存……

        像他这样的人,唯独不该拥有虔诚。

        于是我说:“我当然爱你的。”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是我们曾拥有过的好时光,那时候还算相处得融洽;只是后来我有些摸不清他的脾气——总是在不明所以的使性子。

        回忆啊……总是令人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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