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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景延,哥出去一趟,桌上有饭记得吃。”

        “知道了。”此时一个男孩坐在窗边,手托着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屋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潮湿的地面泥泞不堪,偶尔从窗前走过的行人小心翼翼地避开,生怕身上溅到泥水。

        陈宛南拿着渔网,渐行渐远,身上的重物把他的背压得很弯,就这样消失在雨幕之中。

        远处,青山仿佛耸入云霄,被毛毛雨滋润得更有生机活力,抬头看,乌云遮蔽了天空,随风到处飘荡,游离在昏暗的空间,在霏霏的烟雨中悠然沉思。

        陈景延发了会呆,从高脚椅子上跳下来,吃过晚饭打着雨伞出了门。

        走到屋后的田地里,看着前几天才种下的新苗摇摇欲坠。今晚肯定会有暴雨,陈景延干脆将伞插在土里,暗自祈祷它自己能挣点气挺过去。

        “景延,景延……”此时一个老妇人在屋前大声呼唤着。

        一听到声音陈景延立马脚底抹油一般沿着小道跑回屋内,

        “外婆……”

        看到外婆的身影陈景延脚底也不刹车,一个熊扑一把把外婆抱住,

        “外婆,我饿了。”

        外婆捏了一下他的脸再揉揉他的肚子,笑着说:“哎呦都长胖了,还吃呀?”

        最后陈景延还是抱着个大饼回屋了。

        按理说陈宛南这会也该回来了,这天气应该也不会出海,到哪去了,外婆自个在那思量,越想越忧心忡忡,时间也就一下变慢了许多,最后干脆决定出去找吧。

        刚走出大门,陈宛南就行色匆匆地从外面回来了,背上还背着一个人,看起来伤得挺重的,外婆赶紧上去帮忙托扶,“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了?”时意识就不怎么清醒了,我想报警来着他又求着叫我不要报,后来就晕过去了。手应该是骨折了,现在还发着烧,先放到床上躺着吧。”把他背到床上躺下后陈宛南去外面打了盆热水回来,拧了把热毛巾敷在了他额头上。

        “外婆这你应该能给看吧。”陈宛南一边查看伤势一边说。

        “这烧都烧成这样了,还有这骨我也接不了,得找个医生才行。”外婆给他喂完药回答道,然后看了一眼陈宛南。

        陈宛南也转头看了一眼外婆,沉默了一会沉着声音说:“要送去医院就麻烦了,后面肯定会有很多事……”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这孩子都躺咱们身前了,总不能不管吧,先送医院去,之后的事等他醒过来再说。”外婆打断他的话,小声说道。

        陈宛南还是一动不动,他突然有点后悔一时冲动把那个孩子带回来了,像是一场无声电影一般,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陈景延打开房门进来了,他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人,“这是谁,伤得这么重,不送医院去吗?”陈景延直直地看向陈宛南问道。

        “对,景延你跟你哥一起进城,快去换衣服去。”外婆连忙说道,陈景延一听什么都不想问了,立马兴高采烈跑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去吧,景延也跟着一起去,接下来的事我来应对就行,你别管了。”说完不等陈宛南反应外婆就走去里屋打了通电话叫车来接,陈宛南呆坐了一会,叹口气还是起来带着陈景延出了门,看着睡在车后座一直不清醒的人,他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感到深深的无奈,这种情绪到底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如影随形了。

        雨不知什么时候越下越大,像从天上倒了一盆水似的,黑沉沉的天仿佛就要崩塌下来,狂风追着暴雨,暴雨赶着狂风,联合起来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房子上抽打,车行驶得很快,远远望去似是屋子一步步地在倒退。突然,房屋内灯熄灭了,外婆应该是出门了,世界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与黑暗。

        “哥,他叫什么名字?”车行驶到一半,陈景延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令人不舒服的氛围。

        “不知道,等他醒了你再问?”陈宛南摸了摸陈景延的头温声道。

        “为什么不报警?”

        “他叫我不要报警,你觉得要报警吗?”

        “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

        “那不就行了。”

        “好,睡觉吧。”等陈景延睡着后陈宛南再次陷入了沉思,雨一直哗哗啦啦地下着……

        次日,陈景延在陈宛南的怀里醒过来,一睁眼就与一双眼睛撞到了一块。

        在那浓黑的眉毛下,眼神如柔美的月光一样湉淡,又略见清烟一般的惆怅,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陈景延一下就觉得清醒了,他从陈宛南怀里跳下来并叫道:“哥,醒了,醒了。”陈宛南一激灵也清醒了过来。

        “谢谢,没有报警,还有送我来医院。”还没等陈宛南开口,男孩就把他想知道的问题全盘托出:“我没有家人,不想待在家里就出来了,迷了路又摔了一跤就这样了。医药费我会承担的,你们放心。”说完对着兄弟俩感激地笑了笑。

        陈宛南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倒是陈景延话像豆子一样一颗颗蹦出来:“你放心,你就好好住院吧,我叫陈景延,你叫什么名字?”

        “沈庭木。”

        之后陈宛南仔细交代了一番就急匆匆往家里赶,留下陈景延和沈庭木大眼瞪小眼。

        “等你可以出院了,我们就去镇上玩,凤凰端午节可有意思了。”陈景延开口说道。

        “嗯,应该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沈庭木应了一句,看着陈景延直直地盯着医院订菜单一动不动,顺势又问了一句:“要吃吗?”陈景延认真思考了一下一板一眼地说:“我哥会送饭过来的,你要吃就自己点吧。”

        “我也不吃。”沈庭木说。

        接下来就是一阵漫长的沉默,陈景延继续盯着菜单流口水,沈庭木就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他能坚持多久。他们之间倒也不尴尬,时间走得飞快,天暗了下来,陈宛南也回来了。

        “吃吧,你爱的肯德基……”从一进门陈景延就死死盯着陈宛南手中的袋子,不等陈宛南继续开口就直接拿过袋子开始分。

        “鸡翅你一个我一个,他一个我一个,鸡腿你一个我一个,他一个我一个,汉堡一人一个。”说完陈景延拿起一个鸡腿就放自己嘴里。

        日子也就这样欢快地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出院的日子。

        城里端午节的气氛也是很浓烈,街上人特别多,陈宛南一手拉着一个才防止他们没有被人群冲散,陈宛南一进一退在人海里穿行,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喊他们:“大哥,陈景延……”

        陈景延回头一看:“白亦,白梦凡。”说完跳了下来,白亦冲陈景延跑过去,然后来了一个虎扑整个人就挂在了陈景延身上。

        “他是谁?”白亦看着站在陈宛南身后一动不动的沈庭木好奇地问。

        “沈庭木。”陈景延说。

        白梦凡“哦”了一声,她盯着沈庭木看了一会,说:“他长得还挺好看的。”然后她转头问道:“大家都在看比赛,你们要不要跟我们过去看?”

        “走啊。”陈景延应下后跟着他们往前走。

        沈庭木这时才开始打量兄妹俩的长相,白梦凡长得顶多算清秀,但五官端正,皮肤也很白,包头帕,戴银饰,上穿圆领大襟宽袖衣加套坎肩,下穿宽脚裤,系着绣花围裙,整个人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很舒服。

        一对比哥哥白亦未免逊色了一些,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装逼气质同时还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走起路来就像一只骄傲的花孔雀,感觉他就差把“全天下老子最帅”印在脑门上了。

        人群熙熙攘攘,城里当地的大人小孩都穿了新衣服,额角上用雄黄酒画了“王”字,一个一个结着伴兴高采烈。全茶峒的人赶紧吃了午饭后准备去河边看龙舟竞赛。

        陈宛南他们赶到河边时已经晚了,沿河两岸满满的都是人,他们硬挤也挤不进去,最后陈宛南直接让陈景延骑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再一把把沈庭木抱了起来,沈庭木浑身不自在想拒绝,周围声音太吵闹陈宛南压根没听见。

        河里已经停泊了十几条窄窄的,瘦长的舟子,前面是一个大大的龙头,长长的龙船上坐满了肌肉鼓鼓的大汉。

        比赛前的等待总是令人焦灼,队员们磨拳擦掌互相加油打气,各队的支持者都在场外呐喊助威,企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呼喊一声高过一声,如浪潮般一层一层将气氛推向最高潮。

        突然人群中有人开始赛前倒数,呼应的人也越来越多,陈宛南他们也加入其中:“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随着一声枪响,龙舟像一条条穿行于河里的鱼一样奔腾而出:“一二!一二!一二……”声音此起彼伏,力求准确控制好节奏,一山更比一山高,大家互不相让,你追我赶。

        船中间是鼓手,前头的人呐喊助威,气势逼人。

        参赛选手汗洒如雨,江水涌涌,船桨激起一层层波浪……

        周围的姑娘全都在一旁看着,表现得不好那相当于直接丧失一年配偶权。要是所在队伍赢下比赛,之后一年在这城里走到哪儿都倍儿有面。

        龙舟越划越远,渐渐消失在陈景延的视野里,“哥,跟着走,看不到了。”

        “行,坐稳了。”陈宛南说着就挤在人群里卖力地向前疾走。

        “陈景延,要不要赌哪只队,输赢老规矩。”白梦凡坐在白亦脖子上紧跟陈宛南的身影开口说道。

        “可以,你多少我……”

        “我四!”白梦凡抢先喊道。

        “不行,你耍赖,我也要四,你次次这样。”

        “这哪赖了,是你自己抢不过,略略略……”说着白梦凡就冲陈景延摆了个鬼脸。

        陈景延:“不行,你们两个讲不讲道理……”白亦白梦凡鸟都没鸟他就直接往终点冲。

        “完蛋了,我们要输了。”陈景延说。

        “输就输了,以后再赢回来。”陈宛南百忙之中开口安慰道。

        “输的人要戴一天的猪八戒的面具,”陈景延说:“我不想戴。”

        “什么面具?”陈宛南说:“很丑吗。”

        “丑,而且很热。”陈景延郁闷地说:“我就没有一次赢过,我觉得上天在对我搞恶作剧,而且一直都不腻。”

        陈宛南哪里懂陈景延在想什么,据陈景延所说,他在菜市场杀了六年的鱼,心已经跟刀一样冷了。

        “选十吧,十也很快,说不定就赢了。”沈庭木打断了陈景延从飙演技到当真悲从中来的过程,开口建议。

        陈景延睁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你确定?”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沈庭木说。

        “行吧。”陈景延说。

        终于到了终点,转头一看最前面的两艘船不正是四号和十号吗。

        “十号?那是十号吗?”如果不是陈宛南抓着恐怕陈景延就直接跳河里了。

        最终十号反超了四号取得胜利,过线那一刻陈景延激动得直接就近抱着沈庭木的头磕了下他的脑袋,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终于腻烦了吗。”然后跳了下来像只招摇的公鸡一样大摇大摆向白亦他们走去。

        “啊哈!”陈景延冲白亦他们叫了一声。

        白梦凡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愿赌服输不要耍赖啊。”陈宛南也走过来凑热闹。

        白亦耷拉着脸,“我们知道。”然后从手上拿出提前给陈景延他们准备好的面具一人一个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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