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除了你，我没有别的神

林黛玉不露痕迹地往贾宝玉旁边站了站，朝贾母再次行礼：“外祖母，何为相思病？您是不是病还没有好，所以心里有些焦灼，不然怎么与平日里完全不同。宝哥哥只是想人多热闹些，并没有其它的意思。”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贾母的面容，将贾母瞬变的神色收在眼底。

        “咳咳咳，多亏颦丫头提醒了我，不然我就控制不住我的脾气，牵怒于人了。我也是怕你们太过亲近，到时惹了闲话。你二舅母那边也不好交待。”

        贾母语重心长地说道，又拉着贾宝玉诱哄，说让大厨房给他做好吃的，明日若不想去读书也哥。

        谁知贾宝玉混劲上来根本不管不顾，嚷嚷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想与林妹妹同住—”

        贾母冷了脸，直接捏住贾宝玉的耳朵：“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把你的耳朵拧下来？”

        “呜呜呜，老祖宗不要拧掉二哥哥的耳朵，会痛死的……”

        史湘云忽然大哭，一开头，满屋子的孩子都哭了起来，尤其贾宝玉哭得最伤心。

        “都给我闭嘴，你们是想气死我吗？都给我滚回你们自己的院子里哭去。”

        贾母也知道自己反应太过，但却碍于面子大声呵斥着众人。

        鸳鸯在旁边劝也不听，只能任由贾母挥着拐杖把人赶走。

        林黛玉跟着抹眼泪的迎春三姐妹走了出去，屋里只留贾宝玉和史湘云。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熊孩子，你云妹妹多好啊，论长相性格才华，比你林妹妹如何？你林妹妹心眼如针尖，你若是和她走得近，以后有你苦头吃。”

        “老祖宗何时变成了这番模样，林妹妹是我的亲表妹，是老祖宗的亲外孙女，您怎么能这样说她，若是让她知晓，她该有多伤心啊。”

        林黛玉摸了摸心口，没有任何的不适感，那不是她的外祖母，是外来的恶魂。

        原来贾宝玉的身边人和事都如此诡谲莫测，难怪他的灵魂支离破碎，不知所踪。

        细观他如今的魂魄，浑浑噩噩，蒙尘暗淡，所以他的执念似乎更加……

        不对，她为什么会看到他的灵魂，却不能看到除他以外的灵魂呢？

        如果能看到，就能判断到底谁的灵魂是恶魂了。

        “林姐姐，你说老祖母到底是怎么了？”

        其它人已经走远，只有探春等着沉思的林黛玉走近。

        林黛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兴许真的是病没有好吧。”

        贾探春却不信，拉着她的手臂说：“林姐姐，你若是知道些什么，便告诉我吧。”

        林黛玉还是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人言微轻，就算心里有些想法，也是不切实际，你不要冲动行事。”

        贾探春这才不紧追不舍，凑到她耳边说：“我怀疑刚刚那人不是老祖宗。”

        林黛玉急忙捂住她的嘴：“莫要胡说，你本就处境艰难，若被旁人听了去，还不知怎么编排你呢？”

        贾探春秀眉一竖：“我看谁敢，我好歹是这府上正儿八经的小姐，定与她把道理论个清楚明白。”

        林黛玉看着她英气的脸庞，在心底轻轻叹气，纵使你心胸开阔志向高远，也是免不了为家族挣命，想到探春走后，外祖母暗自落泪的情景，与今日大相径庭，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

        贾母如今的情形与忽然冒出来的林绯玉，有相同之处，林绯玉似乎只在意她，贾母则是更为在意史湘云，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也许找出这个秘密，便找出了症结所在。

        又安慰了贾探春几句，林黛玉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细细研磨练了几篇大字，心里纷乱的思绪才慢慢平复。

        “听说你今天去见老太太，老太太疯了？”

        林绯玉一进门，说的话便让林黛玉一阵无语。

        “什么叫疯了，不过发了顿脾气而已。”林黛玉把写好的字摊在书桌晾着，又拿起一本杂记翻了翻。

        林绯玉随意地靠在书架旁，看着她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哭呢，看到你像无事人儿一样，我就放心了。”

        说完，她又皱眉道：“你说老太太是不是得了失魂症，所以才性情大变？”

        林黛玉合上书抬起头，与她对视：“失魂症？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绯玉忽然揽住林黛玉的肩：“妹妹，你要相信这个复杂的世界，只有我是真心为你好的。贾宝玉虽然真心，但架不住他有时痴痴傻傻啊。”

        林黛玉挣脱开来，冷笑：“不用你说，我自有分辩，你也不要再做什么多余的事。”

        “你能分辩什么，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人为你说了句话，送点东西，你都恨不得与人掏心掏肺，到最后……”

        对着林黛玉清泠泠的目光，林绯玉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黛玉的笑更加冰冷了：“在你心里，我便是那么眼皮子浅的人？别人为我说句好话，送我东西，我就昏了头？你可懂知已之情，你可知雪中送炭之意？别人是坏的，只因我知恩图报，竟也是我的错了？”

        “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绯玉连忙解释道。

        林黛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那你是什么意思？刚刚分明已经说了是我做错了，你觉得我心软，分不清好人坏人，所以想事事替我决定，不是吗？宝玉待别人如何，我是不知的，但待我如何我内心清楚的很，你不用在我面前上眼药。至于你说的帮腔送东西，同是红尘罗网中的囚鸟，个人有个人的苦，哪个也没挣脱得了，何必斤斤计较？”

        她说出此番话，算是和林绯玉坦承自己是重活一世的人。

        林绯玉怔忡良久，才苦笑低语：“总算知道为什么叫你林怼怼了，以为在家时已经是……”

        林黛玉耳力非凡，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只不过是就事论事，哪里有怼？

        “姑娘，姑娘—”

        紫鹃急切地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绯玉没好气地扬声道：“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林黛玉横了她一眼：“肯定是急事，我去瞧瞧。”

        “你是紫鹃，又不是杜鹃，我最近到妹妹这，听你说的最多的是大事不好这四个字，希望这次你能来点新鲜的词。”

        林绯玉两句话噎得紫鹃不知该如何接话。

        林黛玉无奈道：“你别理她，有什么事尽管说来听。”

        紫鹃松了口气，缓缓说道：“老太太要夺了二太太的管家权，彻底交由琏二奶奶管着，还让府里的几个姑娘跟着学。”

        林绯玉疑惑：“这是好事啊，你怎么像是大难临头一样，莫不是和凤姐那边有龌龊，想让我们替你去说项？”

        紫鹃摇了摇头，面如金纸，说话语无伦次：“老太太是不会夺了二太太的权的，今日斥责宝玉和姑娘不说，如今竟还要宝玉和云姑娘定亲，这万万是不可能，老太太……”

        “什么？”林绯玉打断紫鹃的话，转头去看林黛玉，“妹妹，你别难过，这个丫头也是道听途说，肯定是假的。”

        林黛玉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但在林绯玉的眼中，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见紫鹃诧异地看着她，林黛玉面容平静地说：“你别理她，总是臆想，宝玉来咱们这几次，就是想那个想法吗？”

        林绯玉这才发觉自己反应过度，眨了眨眼说：“任何接近妹妹的男子，我都要天天防贼一样防着，这下好了，天下太平！”

        紫鹃一连恍然，这段时间林绯玉对林黛玉的在乎程度有目共睹，所以她也没有深想。

        “姑娘，老太太不知为何性情大变，对宝玉和姑娘的态度也大不同了，府中的人议论纷纷。姑娘，你会走吗？”

        虽然她是家生子，但贾母已经把她给了林黛玉，林黛玉若是离开，她不跟着去恐怕是不能的。

        林黛玉顿时会意，还以为她和探春一样，冲动想抛根究底，原来是怕自己走了，她也不能留在府里了。

        前世陪她到最后的丫头，如今竟要分道扬镳，林黛玉心里多少有些难过。

        可她还是笑着看向紫鹃，不知是对前世的紫鹃，还是对如今的紫鹃说：“你我相识一场便足以，我若是走了，你便好好地过自己的，不必愧疚，不必挂念。”

        不知为何，紫鹃听了这番话，竟觉得眼睛酸涩地厉害，泪不禁流了下来：“是我对不住姑娘。”

        说完，抹着泪跑走。

        林黛玉看着她的背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重活一世了断困果，原来也不都是好事。

        父母尚在，却异地难见；宝玉与她不得亲近；外祖母宠爱不再；最忠心的贴身丫头不过是点头之交，比前世又好在哪了？

        “妹妹，妹妹……你别哭啊……不就是个丫头吗？以后我给你当丫头，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林绯玉急得拿她自己的帕子给林黛玉擦泪，被林黛玉嫌弃地避开。

        泪眼看着着急的林绯玉，林黛玉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明明是只恶魂，为何偏偏对她真心实意？

        她拿出怀里的折花令，看着长出一片花瓣和一条枝蔓的红艳花朵，然后递到林绯玉面前：“认得这是什么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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