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强烈到令人不适。

        一个穿着女式和服，身形魁梧的男人站在由他制作的尸山中，兴味萧然。

        这里是一座城池，虽遭到了破坏，但通过未能逃出去的平民身上勉强称得上柔软的布料，就能看出曾经的繁华。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穿得上软布的人少之又少。

        这座城能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可谓是不容易。但再美好的事物都是过往，城池已破，城主人头落地，护卫兵横尸遍野惨到令人怀疑这就是地狱。

        “宿傩大人，打扫干净了。”一道如鬼魅般轻飘的身影恭敬的站在男人面前。不知是何时出现的，没有丝毫的脚步声。

        这人长的也很阴森，尽管他的五官称得上秀丽，好好收拾一下出去也是美男子。但或许是气质吧，明明是活人，却给人死人才有的冰凉感。

        “也不过如此。还以为能叫来多强的救兵，才让这个蠢货敢欺骗我。”男人冷笑道，猩红的眼眸泛着还未完全散尽的杀意。

        他刚刚才经历一场战斗。

        “阿弥陀佛。”

        一道温润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里梅的面色霎时变得古怪起来，像是对某样东西非常的不可置信和意外。

        宿傩则没里梅那样平稳的心情，他听见这个声音就烦。

        “施主，你又造下了一起杀孽。”青发僧人面露悲伤，合上眼睛，揉捻挂在手上的佛珠，嘴里轻声念叨着什么，应是某种超度亡魂的咒语。

        按照经验，宿傩懒得和僧人吵，转头对里梅扬了下下巴，转身离开。甚至动用了咒力，颇有种落荒而逃的荒谬感。

        等到念完往生咒，僧人才睁开眼睛。明明他没有看见宿傩的动静，却准确的望向了宿傩离开的方向。

        金色的眼眸微动，僧人抬脚，迈了出去。

        当他的脚落在地上的瞬间，僧人出现在百米外。

        缩地成寸。

        宿傩对僧人的感官很差——全世界没有人比他还想让僧人死。

        但是宿傩打不过僧人。

        是的，打不过。

        宿傩起初也很诧异，诧异后宿傩兴奋极了。本以为会来一场天雷勾地火的战斗，结果僧人只会躲，不躲了就开金刚罩，他根本破不开！像只乌龟一样，只防御不动手，打得宿傩憋屈至极，最后火气不但没消，还燃得更旺了。

        若非得说一点让宿傩接受的，大概就是僧人的那副皮囊了。

        宿傩见过很多美人，但他必须承认，僧人是最好看的。或许是因为他的好看并不局限于脸，还有那身与世脱俗的气质。纯净无暇，让人忍不住想破坏。

        历风呼啸着刮过宿傩全身，因为速度过快，凌厉得宛如刀刃。若宿傩是个普通人，皮肤早就裂开了，但他不是。

        “大人，那人跟上来了。”里梅出声提醒道。

        其实宿傩比里梅更早发现僧人的动静，在这些天的‘你追我跑’中，宿傩被逼得记下了僧人的气息。

        当然，就算记不住，僧人身上磅礴的势就像个太阳，宿傩是瞎了才看不见。

        宿傩烦躁的“啧”了声，简直快被逼疯了。

        也是稀奇，从来只有宿傩逼别人的份，哪有人能逼他。若宿傩的敌人看见，怕是会惊得目瞪口呆。

        托僧人的‘福’，接下来的行程里宿傩没能再杀任何一个人。僧人总能阻止他。

        夜色如墨，星罗棋布。

        偌大的森林听不见一丝动物的叫声。明明是夏季，从不缺席的蝉鸣竟也消失了。只听得到潺潺流水声，十分诡异。

        幸好这座山附近没有人家，所以也没有猎户，不然真说不准会不会把人吓着。

        柴火堆烧噼里啪啦的响。滚烫的火光映在脸上，将那双平静温和的眼睛染红，却依旧融不化不了那仿佛浸在冰雪下的清冷。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宿傩问。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了。接下来僧人的回答，宿傩闭着眼睛都猜得出。

        ‘等到能渡化施主的时候。’

        “等到能度化施主的时候。”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不一样的是一道是心音，一道是说出来的语音。

        宿傩掀开眼皮，感到浓浓的无力感。

        “我说你死心吧，我生来就是你嘴里的恶人，本性如此，你怎么改变我？就像让一个肉食动物食草，这是不可能的事。”宿傩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冷静下来，试图讲道理。

        毕竟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办。

        “那我就跟着施主，直到施主愿意放下屠刀为止。”

        “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下屠刀的，那你难不成要跟我一辈子？”

        “嗯。”

        他居然【嗯】？

        宿傩不是没见过神职的人，那些人大都想消灭他，少数想渡的他，也要么被排斥最后放弃了，要么被他干掉。

        只有他。

        宿傩看着眼前人。

        能跟他这么久。

        说起来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欣赏这个人。每一次他们见面不是在干架，就是你追我跑。

        ——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实在耐看。

        鼻梁挺直，嘴唇淡薄。眼窝深邃，眼型圆润，眼尾下榻，配合弯弯的柳叶眉，将男性的锐利感彻底钝化，柔得跟女人似的。

        皮肤也比女人还嫩。

        这样的人能吃出家人的清苦？

        宿傩不想以貌取人，但这人着实软了些。要不是他亲眼见过这人的强大，恐怕也会看走眼。

        柴火堆给力的燃了一宿，至第二天破晓时才熄灭。

        这时僧人睁开了眼睛。他打了一夜坐，一夜未睡，却不见半点困倦，神色清明。

        僧人站起来。

        衣服窸窣的动静吵醒了宿傩，但宿傩没有睁眼。

        一是不想大清早的就看见那张晦气的脸，二是他不想睁。就这么简单。

        里梅倒是起来了，他看了看侧着身睡觉的大人，决定去找点食物，以供宿傩大人享用。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宿傩安静的躺着，跟真的睡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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