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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寒冷,无从躲避


“开门!”隔离墙下,值门军官喊道。

永备碉堡顿时如临大敌,一个排三十名士兵随着尖利口哨声奔赴战位。副射手捧住机枪弹链,机枪手守在沙包后,警惕着望着缓慢开启的钢制大门。

两名外骨骼步兵推动绞盘,钢缆卷起,带动十米之高的大门缓慢转动。厚重而望而生畏的铁灰高墙矗立在所有人面前,必须仰头才能看清高悬的那颗紫星。

铁足踏地,地面竟是微微颤动,碉堡一处地位忽然揭去了伪装网,一台“虎-59”式两足机甲直立走来,肃立于皲裂公路之上。

“虎”式两足机甲是复兴军握有的最强悍的一批陆地打击力量。只有主战坦克才能称呼为“虎”,例如正在服役的“暴风虎”、“北海虎”、“白额虎”等坦克。从“虎-59”的命名形式就能看出,它既被军队视为具有坦克属性,但不加以具体称号,只加以定型投产时间,又昭示了它的特殊战场定位。

“虎-59”全高四米,双足便占去了一半高度,与主要依靠一门强大主炮的履带式载具相比,两足机甲是典型的机动火力平台。两足上部各装有三架烟雾发生器,“虎-59”不像主战机甲那般拥有类人形式的两臂,“上臂”处是一门40毫米速射榴弹炮,左右肩部设有隐于30毫米装甲后的六门75式12.7毫米高平两用机枪。肩上装有附加卡槽,用于额外挂载电击发式的通用火箭筒,使之在简单改造后具有对抗步战车等轻型装甲战车的能力。

而沈如松眼前的这台“虎59”肩上就加了两门25毫米链炮,背负着巨大的弹鼓进行供应。

显而易见,“虎-59”是收割低防护软目标的不二利器,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扛过六门重机枪扫射,那好,再补一轮榴弹,还揍不死?那行,两足机甲奔跑时速最高可达70公里,跑得快的畸形种打不过它,皮厚的就游走起来狂轰滥炸,再不济再不济,跑回基地,随便叫一个工程师就能加装上75毫米反坦克炮,已知生物里没有牛逼到顶一发钨芯动能弹还活蹦乱跳的。

随着两足机甲就位,大门彻底打开,霎时,一片黑潮!

机枪战位当即开火,数挺以重机枪枪架形式架设的通用机枪喷吐出大团枪焰,顷刻间飞出大量10发10发一组的不可散式弹链。

与此同时,两足机甲那紧促如低沉鼓点的链炮开火了,“咚咚咚”地可分辨出每一发打出的间隔,那一声声如夏日雷雨的炮声给人极大的安定感。

炮弹落到变异兽群中,血肉四溅,所向皆是糜烂,不消一分钟,聚积在隔离门前的灰鼠便化作碎块。

“出发!”值门军官吹响口哨,喊道。

“动起来!小伙子们!”军官催促着队伍速速行动。

沈如松握着步枪,转头看着对他们敬礼示意的守门士兵,与他对视的一个遥遥举起香烟,喊道:“嘿!哥们!希望下次开门还看到你!”

“会的!”沈如松喊回去。

两足机甲走在最前,腿部的主液压杆反复做着活塞运动,燃气轮机发出惊人嘈杂的“嗡嗡”速转声,引领着队伍走向甲区前哨基地。

隔离墙数百米开外便是海兰江,波涛翻涌,江水却泛着不详的灰绿色,越过了垮塌地不成样子的河堤,在瓦砾碎屑间漫淌,在以浮桥相连而成渡口的对面,就是延齐废墟北岸。

沈如松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看到的北岸,他只是心中浮起了莫大的悲哀感。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的故乡变成了这副模样?

倾颓翻覆的建筑体黏连着巨量的灰黑油脂状物质,惨白蛛网联结了略高些的扭曲尖塔,恍如一截截腐烂生蛆的弯曲趾足翻着指甲盖。那些代表了战前人类文明重大成就的高楼大厦早已风吹雨打地歪斜碰撞,但它们又不能安息于泥土中,而是被黑色网格生生提起,彼此缠绕绑缚在一起,这就成了延齐废墟的著名地标,人类的耻辱柱:“扭曲尖塔”,

那座高有二百余米的尖塔主体是两座倒塌相加的双子塔,巨额蛛吐丝和魇魔涎水混合后涂抹在塔体表面,变成了异常坚韧耐火的线缆,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捆捆黑线绑住了双子塔。

多年来,复兴军以尖塔为参照物,轰炸了不知多少吨弹药,就连钻地弹也投过,却始终无法击垮这幢异兽建筑。一年年过去,尖塔覆盖了愈来愈多的灰黑油脂,一般的凝固汽  油弹甚至再无法点燃它。

而北岸的那些瓦砾废墟又能好到哪里去?距离1981年世界毁灭已有102年,这里还是人类故地吗?这些变异兽倒是居住繁衍于此起码半个世纪了,军队一开始甚至只能用战前的军用地图和民间典志来熟悉地形。

每天乃至每刻,畸形种都在呼唤命令着工兽喷吐混合油脂涂抹街道,改变地质,一处上月今月大相径庭的地方,真的是人类的主场吗。

沈如松甚至听到有人在低低抽泣,他握着枪缓缓前行,垂首听着哭泣那人的排长训斥:“哭啥哭?丢人不?你哭有个屁用。”

“我祖籍就是延齐,我分来这里的时候,我爸告诉我去找找我家祖宅。”那个兵抹着眼泪,这是个一米八的大汗,现在却是泪珠止不住往下掉。

“我爷爷咽气前说想葬回老家,我爸跪在灵前发誓,要把曾爷爷、我爷爷的骨灰埋回去。”

那个兵抬头看向北岸,那个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面带悲色。

“三个老的落叶归不了根,是我这个小的不孝啊。”

训他的排长沉默不语,只是拍拍他的背,劝道:“一代人一代事……我们有儿子,儿子还有孙子,愚公搬山也能成事,咱们什么没有……莫哭了莫哭了。”

排长说着说着也哽咽起来,红着眼睛说道:“好歹延齐一直在打,我老家在凤林,我记得我是凤林人,再过两代,落得下什么?”

对话听得是闻者为哀伤,复兴军收复了很多座城市、很多个村镇,但有多少个是被严重辐射到五六百年都没法住人的?只有那些执意葬回故土的坟茔有着幽幽磷光,告诉经过的飞禽走兽,这里纵然没有活人,但有鬼魂。

不知何时,一只白蝴蝶翩翩飞过,飞过江水,飞向天际,沈如松的眼神跟着蝴蝶一路消失在湛蓝天空中。

魂兮请飨。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不是雄浑壮阔的《海兰图朵江》,而是一首调子低低,哀愁悲伤的思乡曲。

“我们的家在阳光大地上

那里啊,地广天长

水草丰茂

还有那无穷无尽的

文明宝藏

我们的家在阳光大地上

那里有我的祖先同胞

还有那奔腾的大江”

浮桥上江风阵阵,沈如松沉闷呼吸着,透过全罩式防毒面具的视窗格栅,沈如松低头看着靴面沾着的黑土,他心说,无论流多少血,花多少代价,这里的土地,这一千万平方公里的神圣国土,必要一寸一寸收回来。

不知是谁,喊道:“祖国万岁!”

刹那间,“万岁”响彻海兰图朵江。

越过浮桥就正式到了北岸。在隔离墙的火力覆盖下,北岸渡口尽管无人值守,但仍然是安全的,但进入到废墟街道中,除了低空中盘旋的螺旋桨机,再无任何直接火力掩护。

子弹压满,上膛去保险,一百七十多人的队伍走在狭窄曲折的街道上,靴底时不时沾上黏稠至极的黑油脂。

“不要点火烧,拿刀割。”沈如松拦住了要点火烧断脂束的杨天,拔出匕首跟钝刀子割肉一般,两个人废了不少劲才切断。

甫一切断,脂束便跟橡皮筋一般弹了回去,完全不像沾到靴底时那样的胶水质地。

杨天尝试着划了根火柴丢下去,脂束的确引燃了,但只短短烧了一瞬,大段脂束脱离燃烧中的个体,缩了回去。

“这尼玛是什么东西?成精啦?”杨天疑惑道。“班长你知道这咋回事不。”

沈如松面色凝重,他当然不太清楚,他又不是辐射医学的,但他又不想坠了威风,随口敷衍道:“真菌吧,你他妈没读条令吗?别惹这玩意,给我滚去走路。”

包括这类真菌脂束在内的各种变异体,复兴军都尽量搜集全写进百科全书和有关注意事项里。遭遇了就立刻带防毒面具、伤口见血千万不能沾染等常识自不必说,还有比较进阶的以脂束紧急止血、利用特定变异兽组织吸引菌兽等知识,不过这种手段就属于城市猎兵范畴了。

城市猎兵、荒野猎兵又有不同,但沈如松毕竟是针对街巷战的战斗工兵,集群作战几乎不班组作战,专精本行就够累了,上级也无意额外给他们加负担。

一路上鬼影重重,大家精神绷得很紧,走火不断,但始终没正面遭遇变异兽或是畸形种。不过大家可特么希望了,有两足机甲和空中战机压阵,那不得是射击训练?

可惜直到甲区的112师步兵营驻地,也没能如愿。

到了前哨基地前,带队的两足机甲以及几名引导令队伍止步于警戒线,以无线电告知基地守军。

基地回信告知雷区位置,前排工兵上前排出安全通道,基地探照灯全开,在各式轻重火力监督下,沈如松所部才慢慢靠到基地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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