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争执·月考

“我来看你，只是因为我作为你生理学上的女儿，还有一份道德责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姜映荞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荞荞！”姜父突然大声吼道，“你不想那个人渣落网么？”

        姜映荞似乎再也忍不住情绪，她的语气有了极其剧烈的变化。

        “你现在是想做什么？当初我那样求你，求你让媒体扩大这件事，求你让人找他的下落，你置之不理，说小孩子知道什么，说所有事情你都会处理好，结果呢？”姜映荞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

        “没有一家媒体报道，你塞了钱吧？你的公司要上市了？厉害啊！真牛b！谁能像姜总您一样年纪轻轻就拥有一家上市公司，你女儿的命、你女儿的尊严，当然比不过你的财富、地位、名声……你觉得你现在回过头来我就会原谅你么？这些不都是你作为一个父亲该做的么？这不是一个父亲的底线么？本能么？你要为此沾沾自喜、自我感动，觉得自己真是个好父亲，百忙之中还能分心分力给小女儿找杀人凶手，觉得大女儿一定会原谅回头是岸、孤家寡人甚至弄得满身伤病的老父亲，对么？”姜映荞每说一个父亲，便在“父亲”的“父”上加重，诚意满满。

        “姜映荞！你别忘了是我给你吃，给你穿，给你生命！你有什么胆子这样跟我说话！你能有今天这样富裕的生活，还不是因为当年公司上市，市值翻了好几倍么？你到底知不知道当年那件事如果曝出会对公司产生多大的影响？我现在对你低声下气、几番讨好，你还想蹬鼻子上脸么！”姜父整张脸都因暴怒而发红，扶着病床边的手青筋暴起，骇人非常。

        姜映荞又突然笑起来，声音很低。

        “给我吃、给我穿、给我生命，给我富裕的生活……又不是你生孩子，我妈！生个孩子！羊水栓塞！命都没了！那是货真价实的生育代价，你有什么呀？塞进去很痛么？给我吃、给我穿、给我富裕的生活，怎么？吃穿不是应该的么？弃养不是违法的么？我每年能有几天见到你啊？公司最开始不是我妈一手办起来的么？现在外界倒是只知道你一个人的名字了！你觉得你付出了什么大价值在我和蒙蒙身上？”

        姜映荞在医院还没有待够半小时就走了，一去不返，再不回头。

        廖炜这两天有些春风得意，走路都在哼歌。

        碰见迎面走来的熟悉面孔，以往目不斜视的他破天荒地跟人打了个招呼。

        “哟，这不是小关和小庄么！你们吃完晚饭啦！”竟然莫名其妙有点老大爷遛弯的口气，口气也掩饰不住那股子得瑟。

        “哟，这不是小廖么！月考准备得怎么样么！”关嘉然答非所问，并且完美实现语气的复制粘贴。

        廖炜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然而不过一瞬，马上阴转晴，他好像笑得十分友好。

        “关嘉然，我听人说你好像经常去找姜映荞聊天啊，你喜欢她吧！”

        关嘉然一愣。

        “你看看你看看，同班同学、近水楼台，终究还是敌不过我这个外班分子。”廖炜的言语里似乎透露了点什么，想要留个引子让听者反复联想，可他自己却无法忍住下一秒便补足内容，“一个女孩先前都不肯收一个男孩的礼物，后来她肯收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过几天就能在咸鱼上看到？”一直默不作声的庄洵突然出声，关嘉然看向自己的好兄弟，猛地笑出了声。

        “对对对，哈哈哈还以为什么呢，不就收了个礼物么这也能让你得瑟真没见过世面。”关嘉然笑得四肢都在乱颤，动作幅度都有点夸张。

        “我现在就去你们班找她！”廖炜面色发青，怒气冲冲地正要离开。

        “喂，她这两天请假了，你不知道啊。”庄洵再插一刀。

        廖炜最后的离开非常没有面子，为了挽回他岌岌可危的脸皮，他抛下一句“一个月之内，我会让你们打脸”的中二发言。

        “我真的觉得他这人挺没脑子，是不是那种套路化的言情小说看多了啊，觉得我去找姜同学一定是喜欢她，觉得打造一个富二代校霸人设就能追到女孩子？”关嘉然对此嗤之以鼻，简直都没脸看。

        “校霸一般得有忠心耿耿的小弟，他所谓的‘小弟’其实也就是普通学生，还没有到那个忠心度，而且在文华，连不剪寸头都要被叫家长，更何况是抽烟染发烫头打架，他太不成熟了，看人家女孩子长得不错就说喜欢，喜欢哪里是那么肤浅的东西？”庄洵理性点评，没有义愤填膺，也没有事不关己。

        “兄弟，那喜欢是什么样的东西？”关嘉然将手握成话筒的形状，作采访状，兴味十足。

        庄洵打掉关嘉然的手臂，笑骂了声“滚啊”。

        姜映荞是在晚自习开始没多久的时候回来的，其实她上午就可以直接坐高铁回昆溪，但假都请了。

        外婆不知道她的外孙女下午还在庆雨。

        连续做了两张试卷没停的姜映荞破天荒地在晚三下课的20分钟超长课间去了操场。

        这是她第一次在文华的操场散步，不是晨会，不是跑步，不是体育课。

        九月下旬，天气还是很热，但因为文华周围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物，操场的晚风很大，吹得她的短发一直在脸上乱飞。

        “诶！庄洵！”姜映荞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虽然操场的灯光并不明亮，“你晚上来操场跑步啊？就20分钟？”

        “嗯……”庄洵能说什么，他不过是看她下来，偷偷摸摸也下来，跟在她后面，他知道这种行径其实不太好，他没打算打扰。

        但是她主动跟他搭话了。

        “你家里……怎么样？”他试探性地问道。

        “没出什么大问题。”他看见姜映荞脸上的神情很淡，原先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有些事情，他不适合问，也不该问。

        他有些后悔。

        “月考完就是国庆，你有什么计划安排么？”庄洵试图换一个话题，然而刚问出口，他就又后悔了，这么长的假期，她肯定是回家啊。

        “你们家怎么过国庆的啊？我入乡随俗？”提起假期，姜映荞眨了眨眼睛，神情再度灵动。

        庄洵有些怔愣。

        “不过私立高中的国庆假应该不完整吧，有五天么？”

        “我高一的时候是五天，今年只有四天假，晨会的时候校长宣布的。”庄洵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女孩子的脸看，移开了目光。

        “噢~其实也还挺长的，你们家有旅游计划么？”

        “我父母应该有，我们的话都是自由安排。”为表示礼貌，庄洵时不时与姜映荞的眼睛对视。

        夜里眼睛怎么也能这么明亮呢。

        “那你国庆要做什么？”姜映荞好奇发问，目光很专注地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庄洵心念一动，突然就脱出口一句没有仔细考虑过的话。

        “国庆档有部电影……”

        ——叮铃铃

        “打预备铃了我们快回去吧！”

        庄洵的话淹没在铃声和风声里，没能传达到姜映荞的耳朵里就中断。

        “你刚才又说什么吗？”

        “没什么。”

        那天的话头并没能继续下去。

        姜映荞每天都很忙碌，时间的间隙都是被学习占据，课间几乎都定在椅子上看书做题。

        而庄洵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月考临近，他不愿意做一个拎不清重点的人。

        更何况，他尚在纠结。

        他是庆幸那天的话对方没有听清楚的，这话还是有些不过脑子的。

        看电影这事儿当然是去电影院看体验感最佳，但是一男一女一起去看电影，双方又没有别的关系，怎么考虑怎么奇怪，太尴尬了。

        这事儿他也不会找关嘉然那样的好兄弟。更尴尬。

        一个人去倒也没什么不好，但他并不确定程渺那个小家伙在不在家，在家的话好像在让姜映荞带妹妹，不在家的话让她一个人待家里，太没礼貌了。

        他需要寻求庄筠女士和程鹤轩先生的方法论指导。

        文华高中三个年段的月考都集中在国庆假期前的那三天，假期结束来上学才会公布成绩。

        “嘿嘿嘿，只有考试期间食堂才有卖茶叶蛋，真入味儿！”习凝十分高兴。

        “而且还白送两个荷包蛋一根油条，老传统了！”余葭将油条浸泡在面汤里，等待小条子吸满汤汁。

        “要考试了你们怎么还这么高兴，果然有吃的就行~”宋诗闻昨晚熬夜熬得有一点晚，早上起来还有些迷糊。

        姜映荞正要说些什么，她的食盘里就被放了一瓶鲜奶。

        始作俑者自然不必多说。

        对方还自认为很帅地挑了挑眉毛就跑走了。

        “他怎么贼心不死啊！”习凝哀嚎道，“都怪我当初乌鸦嘴，怎么招了这么个东西过来。”

        姜映荞盯着面前的鲜奶，顿时有点反应。

        她今天点了食堂的手打面。

        这面很好吃，面汤很好喝，但姜映荞当初初入文华食堂江湖，不懂食材的险恶，点了一碗面又点了一瓶鲜奶，吃完差点到厕所哕了，还是习凝的一颗薄荷糖拯救了她。

        有些东西在一起吃有很大的后劲，导致她都ptsd了。

        “没关系，食堂阿姨会回收的。”姜映荞露出了僵硬的微笑。

        “同志们，国庆假我打算把那个小子约出来。”姜映荞敲了敲食盘，125四人组其余三人从食物里抬起头来，看见蟑螂侠同志脸上僵硬的笑容缓缓转变为一个用心险恶的奇笑。

        习凝怪叫起来：“噢！噢噢~噢！”

        “老妹儿，我想我可能明白些什么。”余葭同样露出一个邪笑。

        宋诗闻有些担心，又突然恍然大悟：“你手里有势力是么？”

        姜映荞有些无语：“宋诗闻童鞋，你是不是被习凝中二化了，学生有什么势力啊！”

        接收到习凝不满的小眼神儿，姜映荞再次微笑道：“大家在群里等着我的小视频噢，绝对具备一定的珍藏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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