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中午时分，教室里静悄悄的，大多数同学都在教室自习，只听得一片“沙沙”的翻书声，令人昏昏欲睡。

        艾则将书摊在书桌前，设置了待机模式，刚过去五分钟，突然大脑警报：有人靠近！

        一个黑影投到了他摊开的书页上。

        大脑紧急启动，艾则抬头，看到朱兴言那颗光秃秃的脑门。

        “艾则，在自习呢？看得什么书？”

        朱兴言突然出现的原因很简单，他是这个班的新班主任，昨天因为分班匆忙，时间太紧张，上午又有课，只能到中午有空的时候再关心他带的班。而翻看档案，艾则的经历最是特别，而且又是转校新生，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关心一下。

        中午突击到访，其他同学们的表现令他满意，基本上中午主修的都是英语，特别是他的侄子朱俊，已经刷了一套高考英语模拟卷。

        “别收，给我看看！”朱兴言眼疾手快，一把抢过艾则手中的书，翻过来一看封面，脸上的表情瞬间晴转多云，差点崩不住。

        《如何与人打交道》，这是艾则在“看”的那本书。

        其实，他也是随机拿了本，他不知道别人中午卷的是班主任老师的科目，顺手从书包里一抽，摊在桌上也就装个样子。这本书还是于博士怕他不会与同学相处，特意塞进他的书包里的。

        艾则慢慢站了起来，但没等他站直身体，朱兴言却一巴掌拍到他的肩上，让他坐了回去，只淡淡地说了声：“跟我来一趟办公室。”说完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先离开了。

        “哦。”艾则第一次面对班主任，略微有些紧张，虽然他的记忆芯片了储存了很多与班主任相处的经验。

        等朱兴言消失在教室门口，刚才还寂静无声的教室有一点沸腾的迹象，同学们刚才都恨不得把头埋书里，现在却轻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哎，那个艾则是新生诶！被朱老二特别关注一下也是应该的！”

        “他在看什么书被朱老二抓到了？会不会是……言情？哦豁豁！真是一员猛将！”

        “嘘——轻声点！老朱说不定正扒着门听你们的议论呢！”朱俊轻声说了这句后，议论声戛然而止了，他转头看了眼艾则，双手合十，做了个保佑他的动作，然后朝他挤了挤眼。

        艾则盯着这个表情生动的舍友，能猜出来，舍友是让自己放心，他朝舍友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出了教室，朝楼梯拐角处的高三年级组办公室走去。

        “笃笃笃——”

        “进。”里面是另一个老师应答的声音。

        艾则推门而入，办公室里坐着十几位老师，每个人都有一个格子间，他一眼望去，就找到了从格子间里露出来的光脑门。

        “朱老师。”他低头站在朱兴言的格子间里。

        态度诚恳，表情真挚。

        “艾则，坐。”朱兴言用脚一勾，从旁边拉出一把椅子，让他与自己面对面坐好。

        “谢谢老师。”将尊师重教的人类法则贯彻得很好的艾则，乖乖地坐到朱兴言指定的椅子上，双腿平放，手放在膝盖上。

        “艾则，别紧张、别紧张！我不是找你训话的，只是日常谈话而已。”朱兴言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子，到格子间外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放到了他的面前。

        艾则点点头，示意他没有紧张。

        也幸好他是坐着的，要不然以他与朱老师的身高差，该紧张的应该就是朱老师了。

        朱兴言坐下来，正式开始了谈话。

        “艾则，我看了你的档案，你的身世非常励志，所以，相信你在高考时一定会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朱老师当了多年的班主任，对学生的观察细致入微，他没有说艾则的身世悽惨可怜，而用了“励志”两个字。

        换成一个正常人类，应该就会被朱老师的激情言论立刻煽动，瞬间爆发所有的潜能，立flag、立誓言，争取自己不辜负老师的期望，如此云云。

        但朱老师的面前，是艾则。

        “哦。”艾则淡淡地应声。

        朱老师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上帝给你关上了窗，一定会给你开道门。你看，你从农村过来，考进一中，如果能在高考中，取得一个更好的成绩，就会让你的人生从此逆袭！”说完，他举致昂扬地盯着艾则，试图从这个学生平淡的脸上找出一点感情波动的痕迹。

        “所以，是我看了那本书的问题吗？”艾则慢慢抬起头，平静无波的脸上，一双眼睛如死水一样，波澜不起。

        朱兴言：“……”深呼吸、深呼吸！

        他要耐心、耐心！循循善诱、循序渐进！

        这样一个身世，如果能考上全国的排名，妥妥的励志人生啊！那他就是创造这种励志人生的导师，无尚光荣！

        “艾则，不是说你看的这本书不好。人际交往嘛，学学也很正常。但是……”朱兴言调整好心态，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高考是应试教育，完全能通过后期的努力创造奇迹。所以，老师希望你在最后100天的时间里，能将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上去。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能浪费一点一滴时间。”

        说完的朱兴言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说出来了！现在的学生啊，不好教育，你一上来就直接说“你不能看那本书”、“你应该怎样、怎样”，他一准和你对着干！应该先捋顺毛，捋着捋着，让他舒服了，他就会被你不自觉地带到设定好的轨道上来了。

        面前这个学生应该也是这样的，他从农村来，又是孤儿，自尊心和好胜心肯定比城里孩子更要强，所以，他要引导好这匹黑马，说不定，他除了许诚一外，还能另有收获也说不定。

        朱兴言信心十足地盯着艾则那张如鬼斧刀刻的脸，等着他的回应。

        “好。”艾则点了点头，轻松就对朱老师的长篇大论盖章定论了，说完他就站了起来。

        朱兴言：“……”啊！难以沟通啊！他与学生的谈话什么时候失去过主动权！

        朱老师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艾则。

        艾则问道：“老师不是说不要浪费时间吗？我这就是去学习了……”

        朱老师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看到艾则将坐过的椅子放回了原位，又喊了他一声：“艾则。”

        艾则转头：“？”还有什么事？

        朱兴言足足想了两秒才说：“现在是关键的时刻，你长得挺帅，肯定有许多女孩子会给你写情书、向你表白……你要记住了，高考前不准谈恋爱！”

        “高考后，就可以吗？”

        朱老师：“……”卒！

        “高考后，我管不到了，我只能管高考前的，你这张脸啊，对女孩子有太大的杀伤力，所以，你要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朱老师的手已经按到了心脏的位置，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这个高大的男生给气死。

        “那男孩子呢？”艾则认真地问。

        朱老师说的是女孩子，那男孩子可以谈恋爱吗？不懂就问，不耻下问，没有疑问才是一名好学生必备的素质。

        朱兴言胸口发痛了，他按得有些颤抖，但脸上依旧保持和煦：“艾则啊，你农村里来，可能不太清楚，性取向这种东西，不能勉强、不能勉强！呃……今天浪费了很多时间了，下午的课就要开始了，你快回去吧。”

        看到朱老师摆了摆手，艾则礼貌地微微鞠躬，出去时，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呯——”耳力不错的他，听到了门后面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性取向，不能勉强吗？这是什么意思？艾则回教室的路上一路都在想，但想不通。

        于博士说过，船到桥头自然直，想不通，他很快就不想了。

        下午四节课由两位老师上，课间休息时间依旧没有停，艾则也不管上的什么课，反正老师走进来没三分钟，他就开始关机。

        晚饭时分，他拒绝了侯飞翼想再次请客的好意，又朝着小眼镜与朱俊说，他要去学校超市买点文具，就将他的舍友打发了。

        他还是喜欢独处。

        与生动热情的舍友们在一起，他有些不自在。

        一个人，他去了8号食堂的楼上吃了一盒自助套餐，三两下扒完饭，完成了人类的进食任务。

        晚饭后，离晚自习还有一些时候，他想，他的舍友们应该都会回寝室打个电话，他在寝室就不太方便，他就慢慢地晃荡去教学楼。

        经过宿管中心门口的宣传栏时，他看到有很多同学挤在那里抬头看告示，身高脚长的他从他们身后经过的时候，从人头上望了一眼。

        “恭喜我校高三学生许诚一获得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第一名。”

        红色的喜榜上龙飞凤舞的毛笔字，与挂在校长办公室墙上那幅字笔迹相同。

        呵……艾则勾唇笑了笑。

        原来，人没到，获奖喜讯早就到了。

        明天一过，他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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