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寺西行盯着桃刀，没有吭声。

        见状，桃刀长眉一紧，正欲开口，表情却陡然一凝，猛地回头，利爪挥向身前。

        “当——！”

        又是一道脆响，桃刀和宫铮相撞，短暂的停顿后，两人同时撤离。

        “哦？”宫铮感兴趣地望着桃刀的银发红眸，“血石都被摘了，你哪来的力量？”

        不消桃刀回答，他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是刃莲？他把他的力量给了你？”瞥见桃刀沉默的表情，他轻笑出声，“看来猜对了啊。”

        “果然，”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叹，“当初就不该心软，让他逃走……”

        他的话音陡然一断，身子猛地向后一倾，险险躲过桃刀的雷霆一击。

        桃刀挡在他面前，神情冷若冰霜。

        “后悔已经晚了，”她冷冷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闻言，宫铮不怒反笑。

        “就凭现在的你？”他的视线嘲讽从桃刀身上滑过，“大可试试看。”

        桃刀没有吭声，垂在身侧的手臂缓缓抽紧。

        下一瞬，两人同时冲了出去。

        “嘭——！”

        他们不约而同化成巨兽，小山般的身躯狠狠撞向对方，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

        但桃刀毕竟没有血石在身，被宫铮稍压一头，后者猛地用力，一口咬住桃刀脖颈，用力将她压在地上。

        桃刀：“……！”

        她奋力挣扎，长尾利鞭似的抽向对方，宫铮避之不及，右眼被扫中，不由低吼一声，松开桃刀，后者趁势后退，挡在寺西行面前。

        但随即，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咳！”

        寺西行一惊：“桃刀？！”

        “？！”

        她怎么会吐血？桃刀自己也错愕不已，但勉强道：“我……没事。”

        “没事？你确定吗？”宫铮站起身，语带嘲讽，“最好不要逞强啊。”

        “单凭刃莲的力量根本无法支撑起你的身体，”他好整以暇地盯着桃刀，“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解除兽态，二，保持原状，直到身体奔溃而亡。”

        闻言，寺西行表情一滞。

        “别听他的，”桃刀冷冷道，“我清楚自己的身体。”

        “哼。”宫铮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但下一瞬，他的表情陡然一变，竟露出些许恐愕：“等等……你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一股大力猛地从桃刀身后袭来，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嘭——”的一声，竟陡然解除兽化！

        “噗通！”

        她在地上滚了数圈，刚狼狈起身，一只大手却先一步将她揽入怀中。

        寺西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太危险了，”他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桃刀错愕抬头，却见他的手中握着那半截深红血石，眼下，它正散发出灿烂夺目的光，竟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一片血色。

        桃刀：“！”

        “……别！”她慌忙抓住寺西行的手指，“不要自爆！我能对付他！”

        闻言，寺西行的动作一滞。

        良久，一抹轻叹响起。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他轻声道，“让我来吧。”

        他垂下视线，浅绿双眸折射出宝石般斑斓层叠的光。

        桃刀怔忡地望着他。

        她能感到寺西行略显冰凉的手指绕过她的脸侧，将几缕碎发别在脑后。

        “桃刀，”寺西行盯着她，眸中含着深切的情感，“……抱歉。”

        话音刚落，血石陡然暴起万丈光芒！

        “不！”

        宫铮瞠目欲裂，奋然向前，一道半透明的血色屏障却陡然拔地而起，他猛地撞在上面，竟被狠狠弹开。

        “你不要命了？！”他尖叫出声，原本得体温良的外表早不复存在，“桃刀！快拦住他！他会害了我们所有人！”

        “为什么……”桃刀怔愣地望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只不过是个从外城区出来的小混混，与天蝎之星的将军毫无任何干系，可……

        为什么要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闻言，寺西行的眸中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他低下头，轻轻抵住桃刀的额头。

        “因为，”他轻声道，声音虔诚而深切，“我答应好的。”

        桃刀不禁一怔。

        答应……？

        他答应了什么？

        她正欲开口，寺西行却低下头，在她眉间轻轻落下一吻。

        桃刀：“……！”

        一阵巨大的眩晕感猛地朝桃刀袭来，她尚未来得及挣扎，眼前陡然一黑，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随即，落入深渊。

        一家酒吧后门，幽暗小道。

        “喏，500帝国币，都在这里了。”

        一斗篷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丢给一对中年夫妇。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那两人连忙感恩戴德地接过，钱袋一入手，立刻开始清点里面的钱币。

        望着两人贪婪的嘴脸，斗篷男人皱了下眉，语气越发轻蔑：“货呢？”

        “哦哦！在这里！”

        中年妇女从身后扯出一个孩子，塞给斗篷男人：“请看，孩子健康得很，绝对满足您的要求！”

        闻言，桃刀抬起头，与斗篷男人对视。

        几分钟前，她明明还在与宫铮对峙，下一秒，面前景色陡然一变，来到一片类似外城区的贫民窟，不仅如此，她还穿成了个不足十岁的瘦弱小孩。

        这是什么地方？幻境？

        她不留痕迹地打量着周围，还没寻出答案，脑门上去陡然挨了一击。

        中年女人厉吼：“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

        桃刀沉默了下，抬起头：“什么？”

        斗篷男人正凝视着她：“几岁了？”

        桃刀迟疑了下，没等她回答，中年女人已经抢先道：“10岁！这孩子七月就满10岁了。”

        闻言，斗篷男人和桃刀都有些惊愕。

        10岁？看这具身体营养不良的样子，他们还以为只有6岁呢。

        “……我知道了，”斗篷男人沉默片刻，却点头，“就这样吧。”

        反正也只是实验体，死了可以重新再找。

        他蹲下身，用严厉的语调对桃刀道：“从现在起，我要带你去个很远的地方，路上不许哭闹，也不许乱走，没有我的命令，决不能跟其他人搭话。”

        桃刀瞥了他一眼：“好。”

        斗篷男人很满意她的态度，牵起桃刀的手：“走吧。”

        桃刀正欲抬腿，下一秒，一股眩晕感却猛地从脑海中升起，等她回过神，发现面前景象又变了。

        一片雪白的房间内，数个小孩抱腿坐在地上，他们沉默不语地低着头，双眸无神，像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而桃刀自己也坐在一处，身上穿着和那些小孩同样的黑白条纹衣服，她低下头，看到胸口绣着一个数字【7】。

        她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看来她是真的进入了一片幻境。

        只是……

        她又目露犹豫，这是谁的幻境？

        如果她想出去，又该怎么做？

        她四处晃了眼，试着拉了下身侧的一个小孩：“喂，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

        那小孩默默看了她一眼，扭开头。

        桃刀：“？”

        她又一连问了几人，可他们要么对她熟视无睹，要么就拒绝回答，有个壮实的小孩甚至一把推开她：“滚！”

        桃刀现在身体孱弱，被直接推搡在地。

        “喂，”这时，从角落里传来一清亮女声，“你过来吧。”

        桃刀抬头，顿时目露错愕。

        一个女孩朝她走来，她与桃刀差不多高，四肢细伶伶的，虽穿着同款监狱服，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活力，像一株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但令桃刀惊愕的却是她的脸。

        ——她的整张脸庞被笼罩在一团雾气下，根本看不出五官。

        女孩犹不自知，拉着桃刀的手，一边道：“不要理他们，他们都死了。”

        桃刀不免吃惊：“什么？可他们不是……”还在动吗？

        “我是说这里，”女孩指指胸口，“心已经死了。”

        桃刀似懂非懂地望着她。

        女孩对她笑了笑，忽然神秘道：“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她带着桃刀走向远离众人的一处角落，左右看看，突然蹲下身，用力掀起地上一块石砖。

        一个狭窄的地洞露了出来。

        “看！”女孩指着地洞，声音充满骄傲，“这是我挖的逃生路线。”

        桃刀蹲下身，探头朝里面看：“这通往哪里？”

        “隔壁实验室。”女孩说。

        实验室？

        这个名词让桃刀不禁眉头一皱，她抬起头，试探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孩？”

        “咦咦？你不知道吗！”女孩露出夸张的表情，“也是，你才来第一天嘛。”

        她拍拍桃刀的肩，大拇指指向自己：“我从出生就呆在这里，已经有七年了！”

        桃刀盯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女孩已经自顾自说下去：“这里是做人体实验的地方哦，”她指着旁边的小孩们，“我们都是‘实验体’。”

        桃刀大惊：“你说什么？！”

        她一把拽住女孩的手：“什么人体实验？用来做什么的？这里的负责人是谁——你说清楚点！”

        “……嘘！”女孩吓了一跳，忙对她比手势，“大哥！大哥！你轻一点！”

        桃刀回过神，才发现她们头顶就有个灰色的监控器，顶部闪烁着红光，如同暗中偷窥的一双眼。

        她眼神微沉，松开女孩，顺势揽过她的肩，装作替她整理头发，轻声道：“回答我。”

        女孩低着头，好久没吱声。

        桃刀诧异看了她一眼，发现女孩耳朵红得像苹果。

        她  ：“？？”

        不是，她脸红什么？

        “喂？”她低下头，“怎么了？”

        女孩回过神，缓解尴尬地咳了声：“那个，喊我小零就好。”

        “嗯，”桃刀从善如流，“小零，你知道这里的负责人是谁吗？”

        但令她失望的是，她刚才举的那几个问题小零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不好意思，”她郝然道，“我们很少接触工作人员的。”

        桃刀虽有些失望，但还是道：“没事。”

        想想也是，这些孩子不过七八岁，怎么可能会了解这种事。

        小零见她失落，忙安慰道：“好啦，我们先睡觉，明天还要早起的！”

        桃刀好奇：“做什么？”

        “喝药，”小零对她做了个鬼脸，“很苦的。”

        桃刀虽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听出小零话语里的厌恶。

        她叹了口气，只好坐下。

        人体实验是这个幻境与现实的共通点之一，原以为可能会是她出幻境的关键，但现在看来，只能先等一等了。

        她一边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一边思考着，可惜小孩的身体太易困，没过多久，竟沉沉睡去。

        等桃刀再次醒来，鼻间传来一种闷热潮湿的味道，后背也硌得慌，身下似乎是一片粗糙的泥地。

        “小七，你没事吧？”身边是小零急促的声音，“是哪里不舒服吗？！”

        桃刀呻|吟一声，缓缓起身：“……什么？”

        见她回应，小零松了口气，有些紧张道：“你刚才突然晕过去了。”

        桃刀翻身坐起，发现她们竟躲在一个狭窄的地道内。

        “这是哪里？”

        “你忘了吗？”小零小声道，“今天说好去实验室的。”

        桃刀：“……？”

        她沉默了会，才道：“嗯，对的。”

        实验室？这是什么时候的话题？

        难道在她睡着的时候，她又穿进另一个幻境了？

        桃刀不动声色地跟在小零的后面，顺着地道往前爬。

        无论如何，她得去实验室看一眼——万一那里是打破幻境的出口呢？

        地道狭窄而深幽，尽管如此，却也足有十几米的长度，桃刀有点吃惊，忍不住问小零：“这都是你挖出来的吗？”

        “对啊，从五岁就开始了，”小零点头，“中途我挖错方向，否则还能早点弄完呢。”

        她指了指右侧，桃刀发现有一个岔道，估计就是小零说的地方。

        她不禁沉默。

        想不到，零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居然有如此强的毅力与行动力。

        “你为什么想去实验室？”她又问。

        “唔，”小零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啊，”她发出轻轻一声低呼，“到了！”

        几米开外有个小小的通风口，小零快速爬过去，对桃刀露出一个笑容：“来吧。”

        通风口的空隙很大，桃刀和小零本来就瘦弱，轻松从两根栏杆间挤了过去，她们落在一个银色的房间内，到处都是闪着金属光泽的机器，一排排的合金架上摆满试管，里面装有各式各样的试剂。

        小零站起身，夸张地“哇——”了一声。

        “嘘，”桃刀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

        小零点头如捣蒜。

        桃刀松开她，往合金架走了两步，眉头深深皱起。

        那些试管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不禁让她想起了宫洺的实验所。

        难道，这里该不会是……

        她还愣愣盯着那些试管，却见小零笔直走过来，对她道：“快！帮我找。”

        “？”桃刀下意识说，“找什么？”

        “就是我之前说的那根啊，”小零露出“你在搞什么”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动作快点！护卫十五分钟换一班，我们时间不够的！”

        桃刀只好先应下，又隐晦地问了几句，才明白过来——这次她和小零来实验室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一根装有红色药剂的试管。

        ……红色药剂？

        桃刀想到什么：“为什么找那个？有什么用吗？”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小零老实道，“但有一次检查身体的时候，我听到糟老头和白眼睛提起过它，说是很厉害的东西。”

        “糟老头”和“白眼睛”是小零对这里两个实验人员的绰号，他们负责替孩子们做身体检查。

        桃刀狐疑地点了下头：“好吧。”

        “我来找吧，”小零说，“我闻得到。”

        她抬起头，用力嗅着空气，抽动鼻子的模样活像只努力寻找的小狗，脑袋晃了圈，突然道：“在那里！”

        她奔到一处合金架，将上面的试管全推到一边，伸长手，从里面捞出一根细细的试管。

        小零长出了一口气：“就是这个。”

        桃刀好奇凑过去。

        她们不敢点灯，实验室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尽管如此，小零手中的试管却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某种碎钻般晶莹剔透的深红液体被装在试管中，随着小零的动作而晃出万般光泽。

        “这是……”

        桃刀怔忡地望着那熟悉的红色液体，一个念头缓缓自心中浮起。

        “小零，把它给我……”

        她还没说完，下一瞬，小零却突然扭开试管，将里面的药剂一饮而尽。

        桃刀：“！”

        “你干什么？！”她忙去夺，“快松手！”

        可已经晚了——试管里一滴药剂也不剩，被小零尽数吞下。

        桃刀又惊又愕，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嘿嘿……”小零却笑了起来，甚至带着一丝邀功意味般抬起头，看向桃刀。

        “现在，”她说，“我有能力逃出去啦。”

        “怎么回事？！到底出什么事了？！”

        “报告！是零号实验体发生异化！异化率……百分之百！”

        “……该死！快疏散实验体！”

        周围满是孩子们惊恐的尖叫和成人愤怒的粗吼，桃刀站在一片火光中，目露茫然。

        这是……又一个幻境？

        她正迷茫之际，头顶陡然响起一声巨吼：

        “嗷——！”

        一头巨大的银白四足兽猛地冲破墙壁，在它的横冲直撞下，整座建筑正在崩塌，到处是滚落的横梁和石板，人群四处惊叫逃跑，场面一片混乱。

        “7号？！你在干什么？！”一名工作人员发现呆立不动的桃刀，一把将她拖起，“妈的……连逃跑都不会吗？！”

        桃刀被他拽的差点跌倒，本能想要挣扎：“放手！”

        但七岁小孩的力量哪能与成年人相比，那人猛地给了她一个巴掌：“闭嘴！”

        桃刀被这巴掌甩得脑袋嗡嗡直响，脚下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那人见状，嘴里一边低骂，又不耐烦地来踢她，眼看即将触上桃刀的脑袋，下一瞬，他却陡然发出一声惊叫：“啊——？！”

        手上的桎捁一松，桃刀抬头，那头银白巨兽站在面前，那工作人员被它咬在口中，它用力一扯，便听工作人员尖叫一声，双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桃刀愣愣望着它。

        银白巨兽垂下头，与她对视。

        工作人员的尸体落在桃刀的身侧，脖颈被折成一个扭曲的弧度，脸上表情停在惊叫一刻，看起来惊悚而可笑。

        桃刀却不害怕。

        望着银白巨兽那双剔透如红宝石的眼，她愣愣地想，总觉得，这双眼给她的感觉很熟悉……

        “小七，”下一秒，却见银白巨兽张口，竟吐露人言，“快上来。”

        桃刀辨认出它的声音：“……小零？！”

        “嘿嘿，”银白巨兽——小零仰起头，语气中颇带些许得意的味道，“是我，厉害不？”

        不等桃刀开口，它忽然抬头，双耳竖起，警惕看向四周。

        “他们来了，”须臾，它再开口时，声音已沉了下来，“我们快走。”

        它一口咬住桃刀的衣襟，将她托上自己的背，等桃刀坐稳，便一声长吼，粗壮有力的四足猛地一蹬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在那里！”

        “它喝了那瓶血石剂！别让它跑了！”

        “攻击！死了没关系！把它打下来！”

        提着枪的士兵追在她们身后，纷纷射击，子弹如雨点般朝她们袭来。

        听着那密集的枪声，桃刀不免心惊：“小零！”

        “没事，”小零说，“我躲得开。”

        它突然一侧身，身体几乎化为一道银色闪电，灵敏在枪雨中穿梭，那些子弹纷纷射偏，在她们身侧落下。

        见状，桃刀微微松了口气。

        “攻击！”

        下一秒，头顶却传来怒吼——十名士兵站在二楼处，脚下一排大炮，漆黑洞口齐齐对准两人，领头士兵一声令下，众人立即拉下引线。

        “嘭！”“嘭！”“嘭！”

        顿时，震耳欲聋的炮轰声几乎将一切声音都掩盖，大团的火焰朝桃刀和小零袭来，桃刀勉强睁眼，却觉身下一空，紧接着整个人落入一柔软怀抱——

        千钧一发之际，小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自己却用血肉之躯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

        “小零！！”

        “我……没事，”小零呼吸一滞，却还是勉强道，“小伤而已。”

        她重新将桃刀扶上背，突然怒吼一声，身形陡然暴涨数分，随即——猛地冲了出去！

        上一波炮弹刚结束，大炮尚未预热，还不能进行下一轮攻击，趁这空档，小零在士兵间横冲直撞，咬飞数人，终于创造出一个缺口，急急奔了出去。

        “嘭——！”

        她直接撞破实验所的墙壁，桃刀只觉面前一黑，随即又霍然开朗。

        ——她们落在一片旷野上。

        “小七！”小零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出去了！我们终于出去了！！”

        桃刀却担心她的伤势：“你快找个地方停下来，让我看看。”

        闻言，小零停顿了下。

        “好啊，”过了好久，她才开口，“不过，我们得先甩开追兵。”

        一些不死心的士兵还跟在两人身后，不时有子弹追来，小零轻蔑哼了声，随即一个加速，将那些人远远甩在身后。

        “小七，”奔跑了会，她突然开口，“我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什么？

        桃刀愣了下，试探伸向衣服口袋，竟真的摸出一根试管。

        小小的试管里装着某种浅绿色的液体，随着她的晃动，流转出月光般朦胧的光泽。

        “快把它喝了，”小零说。

        桃刀有些犹豫，手却不受控制地抬起，将试管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见状，小零松了口气。

        “这样，”她轻声笑了笑，“你也有‘力量’了。”

        ……什么力量？

        桃刀正欲开口，却听身下传来一声闷哼，银白巨兽陡然变回了小小人类。

        桃刀：“！”

        她连忙抱住小零，但在巨大的冲力下，两人还是径直飞了出去，狼狈在地上滚了数十米，才缓缓停下。

        桃刀顾不得身上的擦伤，急忙抱起小零：“你怎么了？没事……”

        她的声音陡然一滞。

        小零半靠着她，一股甜腻的气味自她身上传来，腹部晕染着一片深红痕迹，桃刀停顿了下，缓缓揭开她的衣服。

        一个巨大撕裂的洞横在她的腹部，里面的器官已经被尽数绞碎，微微凑近，还能闻到一股枪炮的刺鼻味道。

        桃刀望着她，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难道……她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奔跑了那么久？

        “唉……”这时，小零呻|吟了声，缓缓侧过头，“你干嘛掀我衣服，男女授受不亲啊。”

        桃刀怔忡了下：“……什么？”

        “……算了，”小零沉默了一瞬，突然转移话题，“我们终于出来了。”

        她仰起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就是‘天’吗？”她小声道，“我以为会更蓝一点。”

        “是的，”桃刀抿了下唇，“因为现在是晚上，等到了白天，会变得更蓝。”

        她踌躇了下，补上一句：“……很好看的。”

        “唔，”小零道，“是吗？”

        她扯了下嘴角，作势起身，却不想牵扯到伤口，小零发出一声闷哼，又重重倒了下去。

        桃刀忙扶住她：“别乱动！”

        “……好嘛，”小零疼得满头大汗，却还是固执道，“但是天空离我太远了，我只是想凑近一点。”

        “你看，”她指着头顶一颗闪烁的星星，“那里居然有个灯。”

        “……不是灯，”桃刀轻声道，“那叫星星。”

        小零眨了眨眼，将手缩了回去。

        “差点忘了，”她嘟哝道，“你是从外面来的。”

        她又问：“外面有很多东西吧？”

        桃刀轻轻点头：“嗯。”

        见小零期盼地望着她，她只好讲下去：“……天上不仅有星星，还有太阳和月亮，地上有森林和大海，和人类居住的城镇。”

        “城镇，”小零重复了一遍，露出向往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有很多街道，”桃刀说，“还有商铺，高楼……当然最多的还是人。”

        听到这里，小零忽然浅浅叫了声：“啊！”

        “之前我看到白眼睛在吃什么东西，白色的，就跟那个一样，”她费力抬起手，指向天空，“那也是城里的东西吗？”

        小零指的是她们头顶的一片云，桃刀犹豫道：“你是说……棉花糖？”

        “这个叫棉花糖？”小零好奇道，“好奇怪的名字。”

        “如果以后我去了城镇，”她又说，“一定要吃一次。”

        “好，”桃刀道，“我买给你吃。”

        闻言，小零弯起嘴唇，小声地笑了起来。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静谧的味道。

        桃刀担心小零的伤口，想要站起身，可不知怎么的，身体却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她只能维持着僵硬的姿势，让小零靠在自己身上。

        反而是小零先打破了沉默。

        “七，”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的味道，“我有话对你说。”

        “什……”桃刀正欲出声，话出口，却不受控制地拐了个弯，“好。”

        又来了，她不禁错愕。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难道……她想到什么，目露震惊，这是……在重演幻境？

        此时，小零又开口了。

        “刚才你喝下去的东西，”她说，“是【时间】。”

        “这样，他们应该就抓不到你了……”

        她说着，忽然停下，猛地咳了两声，吐出一大口血：“……咳！”

        “小零！”桃刀不由心焦，想俯身查看小零的伤势，但身体却擅自动了起来——她沉默地伸出手，替小零拂去嘴角的血沫。

        下一瞬，手腕被小零猛地握住。

        “我可不可以……”她轻声道，“拜托你一件事？”

        桃刀盯着她。

        小零高高仰起头，脖颈折成一个脆弱的弧度，她的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点点荧光，整个人宛若一株盛放到极致的百合，美丽灿烂——却也极易凋零。

        “好不容易出来了……”她大口喘着粗气，每多说一句话，就是对身体的一分负担，她却执意看向桃刀，攥住她的手指用力抽紧，“我真的……不想死掉……”

        “明明只差一点了……”

        她的生命，被束缚在那小小的银色天地中，终尽一生，却依旧没能走出去。

        所以……

        “对不起，”她小声道，“但是……”

        “可不可以请你——救救我？”

        沉默了许久，小零都没有等到回答。

        也是，她勉强扯了下嘴角，这么做太难了。

        对于小七而言，这同样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难道还要为了她而穿越时空，再次回到那个恐怖的噩梦……

        “……好。”一道颤抖的声音响起。

        小零愣住了。

        “什……”

        她才发出一个音，下一秒，却陡然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

        鼻尖传来一股清冽的冷香，那是小七的味道——他将额角贴着她的肩胛，用她最熟悉的平静语调道：“我答应你。”

        “我会带你去看商铺，去看城镇。”

        “我会带你去吃棉花糖，还有那些你从没吃过的东西。”

        他低下头，在小零的额间落下一吻。

        浅淡而深重。

        月光自云间倾泻而下，落在小零的身上。

        那股一直笼罩在她脸上的雾气开始散去，露出精致而年幼的五官，银发红眸，宛若一株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透过小七的眼，桃刀静静望着这与自己生的一模一样的少女。

        她太迟钝了。

        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察觉到？

        小零费力伸出手，抓住小七的手指。

        “那真是，太好了……”

        她仰起头，眉眼里都是晴朗的光。

        “其实……”她小声道，“我刚刚说错了。”

        “夜晚的天空也很漂亮。”

        “因为……”

        她深深看了小七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桃刀能感到小七加重了握住小零的力度，但如何他用力攥住，那双纤弱的手却依旧不受控制地从他指尖滑落。

        小七终于承受不住，猛地俯下身，如同受伤小兽般低吼出声。

        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拉力自桃刀身上传来，将她一点一点扯出小七的身体。

        她浮在空中，终于第一次看清了小七的脸。

        黑发雪肤，眉眼清隽中带着一丝薄冷，绿眸泛着浅淡的冷光，但在那之下，却隐约可见柔意。

        桃刀望着面前这熟悉不过的脸庞，深深吸了口气。

        她轻声道：“寺西行。”

        像是回应桃刀一般，小小的寺西行抬了起头。

        他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深深搂住小零，与她额头相抵，喃喃道：“我答应你。”

        “一定会救下你。”

        无论重复多少次，我一定都会……保护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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