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过个生辰

……陈扬这几天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未尘恢复得很好。正事又该提上日程了。先是关于阿喻的处置，苏上云说他被无相暮罗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未尘其实并没有很恨他，人都有各自的立场，但总归除了五味杂陈也不可能有怜惜，毕竟是他废了自己的识海。如果自己早些时候杀了阿喻，也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再接着是被迫中断的鹤门猎剑。这次事件弟子伤亡很轻，事态被及时控制住了，镇妖塔里的妖魔鬼怪要么被吸了魄浑浑噩噩手无缚鸡之力，要么被长老们处理了，几乎没有什么威胁。所以第三轮比赛继续。
  陈扬果真拿了第一名，获得了黄金和宝剑。未尘当时也在场，就收了黄金，但是他们不缺剑，就把它留给了第二名——燕长生。可是燕长生改用弓了，他又把剑给了第三名——纪兰，那个吕卿座下的弟子。这场宝剑接力惊呆了众人。
  再然后，便是为燕长生洗刷冤屈一事。苏上云组织了长老集会，当场请了门派衙门的仙长主持公道，出示了录音石，大家果然一问一个不吱声。但还是有些门派愿意冒着跟人界撕破脸的风险支持处决檀光长老和明山宗掌门以及那个诬陷他人的弟子。条例生效无需高通过率，他们三人还是被革除了职位赶出仙门百家并准备去服狱。燕长生迟到了的正义终究是没有缺席，他虽然已经并不执着于此而且不再被此事所困，但这也仍旧抹去了他人生中一个污点。
  这段时间苏掌门忙的脚不沾地，也到了未尘师徒该跟太玄派告别的时候了。他们简单地与彼此辞别，下山时被燕长生赶上了。
  “二位留步！”
  未尘和陈扬双双转过头，就看到他气喘吁吁地赶来：“此事还要多谢你们，不然我怕是死都死不明白。”
  “什么死不死的，这笔糊涂账总要清算的，早晚而已。”
  “你们下一站去哪里？”
  未尘正想回秀水苑，燕长生挽留道：“来唐都玩几天吧，住燕府上，天子脚下，总要多看看。”
  “切，什么鬼天子，天天为难你们。”
  “但是它确实繁华啊。”
  陈扬嘴上嫌弃，但眼里还是流露出一丝向往，被未尘敏锐地捕捉到。
  “未尘，你怎么看？”
  “唐都是个特别的地方，民风开放贸易繁荣，多留留也无妨。”
  “那既然我师尊想留，我便也一同留下了。”
  燕长生斜他一眼：“我看明明是你想留，非要拉未尘陪你。”
  “你怎么说话的，你现在可是东道主啊，可要好好招待我们。”
  “是，我们走吧。”燕长生情绪难得高涨，懒得理会陈扬，带师徒二人下了山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内宽敞华丽，装潢讲究，处处都极尽奢靡。谁能想到，未尘许久不坐陆地交通工具，在天上飞来飞去没事，坐一会儿马车倒是晕了。他面色不好，撩开窗帘大口吸着新鲜空气，却又怕冷缩了回来。陈扬没有防晕马车的药丸，看他难受的样子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只说：“你睡一会儿吧，头靠过来，我给你揉揉。”
  未尘难受的紧，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凑近了，陈扬就按上他的太阳穴。他虽然没有什么技巧，但好在力道舒适，未尘很快就靠在陈扬肩上睡着了。陈扬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鼻尖又充斥着那股清香。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到了燕府，心想终于能动了。
  陈扬轻轻叫醒了未尘，二人下了马车被管家安顿好之后，先由燕长生领着参观了一下燕府。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也是人间富贵乡。建筑材料无一不是最好的，能用金就不用银，能用玉就不用石；花花草草也无一不是最罕见艳丽的，能种月季就不种菊兰，能植红梅就不植梨花。连室内，也是每一面墙上都挂了珍稀字画。
  其实燕长生最想让他们见的，还是他的祖父，燕家的掌权者——燕琅。他是一个看起来热忱好客的人，面面俱到，头发胡子白了大半了，眼神仍然锐利非常，精神矍铄。他谈吐得体，没有什么高官的架子，真是超乎师徒二人的想象。但是他们也同样相信，这只是表面，燕长生是什么样的人。燕琅一定不会比他心软。
  ……陈扬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未尘只说过一次他的生辰，但陈扬每次都要给他过，虽然他师尊不稀得过。在他心里，这一天是一切的开始。未尘已经过了一千多次，在捡到陈扬之前这一天与以往的任何一天都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陈扬在他七岁那年给未尘送了一捧野花。
  “未尘，你今天想怎么过？要不要找燕长生？”
  “他忙，而且如果这小子知道了估计要给我大摆筵席，便不知会他了。”
  陈扬很高兴，他也不想和别人在这一天分享自己的师尊。出门前，他找借口躲开了未尘一阵，很快略显扭捏地出来了。少年一出来，未尘便眼前一亮，陈扬穿了那件错彩镂金的红白色锦袍。臭小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师徒二人于是在街上找了一家酒楼，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去了。桌上摆了一些北方的大菜，醇香的烈酒，一喝下去从胃烧到脚尖的那种，楼里人声鼎沸，氛围很好。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话说在一万多年前，鸿蒙初开，魔族尚未繁盛，妖与仙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直到妖界出了一位厉害人物，将神仙们打得元气大伤，一统天下。而三百年后，妖君暴虐，各路仙魔揭竿而起，以惨重的代价把妖君封印在了离白山下，妖界大乱。神仙趁此机会一统妖界，分封诸臣，与魔、人成三足鼎立之势。”
  “而神仙虽然打了胜仗，却在那三百年里被妖打下烙印，自此仙家血脉便被妖血压制，千秋万代不得脱身。”
  “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脉压制慢慢淡化，可长寿仙鸟一族仗着天赋异禀突然起事，妄图夺取尊位，被天兵天将打落九重天，堕落成妖，盘踞在蓬莱岛上。”
  “都说人鬼殊途，仙魔对峙，可仙妖两族积仇已久，是否有一天会爆发出新的大战呢……”
  “老登！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纷纷指责说书先生乱说晦气话。毕竟人最怕的，就是战争。
  未尘抿了一口酒：“其实他说的不错。”
  陈扬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道：“这种事不好说，妖现在不是挺安分的嘛。”
  “表象罢了。”
  未尘无意之中皱起眉头，谁料眼前突然之间伸出一只手来，那大手跨越大半张饭桌抚平了他的眉毛：“别皱眉，会有眼纹。”
  未尘：……难怪你讨不到老婆。
  两人吃了会儿菜，听着楼下的吵闹，待骚乱平息，人们起哄喊说书先生快继续讲点儿别的什么。
  ……说书先生又说起新的故事：“话说南方小镇上有一对师徒，他们感情甚笃。”
  嗯，嗯？嗯嗯？
  师徒二人竖起了耳朵，只听他抑扬顿挫道：“那仙尊生得温润如玉，清冷非常，却是个实打实的大善人。他非醴泉不饮，非练实不食，法术高强，却遭人暗算受了重伤，自此仙力尽失。可谁能想到他养伤时捡到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徒弟，把他当作亲儿子养大。徒弟天赋卓绝，武功盖世，赚了很多钱报答师尊。”
  未尘满意地点点头：“听听，‘赚了很多钱报答师尊’。”
  陈扬微微提高音量：“我可是才给你赚了两千两黄金啊！自己一个儿都没留！”
  ……“但是，徒弟修炼过度不慎走火入魔，竟然以下犯上欺师灭祖！原来他早已对师尊暗生情愫，此时理智全失不管不顾地将师尊囚禁在了自己屋中！”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未尘更是直接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胡言乱语，这什么玩意儿。”
  他去看陈扬的表情，却发现徒儿已然半醉了，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开口道：“师尊，生辰快乐。”
  未尘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不禁勾起嘴角应了一声：“我的礼物呢？”
  “我早就准备好了！”
  说着，陈扬从芥子里掏了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出来，直到最后才拿出一柄全新的剑。
  “这是我亲自锻造的，名为‘溯灵’。你现在不是使不出灵力吗？召不出飞雪也没关系，这把剑削铁如泥，无需灵力召唤也能释放出巨大的威力。你把它收在芥子里，随取随用，我才放心。”
  未尘心尖涩涩的，一是为自己已成凡人的事实，二是陈扬的用心。他观赏了一番溯灵，发现其自身携带了陈扬的风系银色灵力，哪怕对上妖魔鬼神或者修仙者都有了胜算。但在凡人手上毕竟威力有限，灵力是消耗品，一旦用完就没有了。
  “很漂亮的剑，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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