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出个小梦

陈扬慌张地掏出几颗药丸给他塞了进去，吼道：“咽下去！你给我咽下去！别睡！听得懂吗？不许睡……不许睡！”
  未尘的喉结生涩地滑动了一下，随即他有气无力地咳了两声，还是昏了过去。陈扬一屁股跌坐在地，手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缓慢的，温热的。
  他脱力般倒在了未尘身侧，也给自己吃了颗药丸，眼睛看了一圈周遭的残肢断臂和已经模糊的仍在厮杀的身影，最后眨了下眼，目光落在未尘的脸上。
  他们做到了，长福守住了……陈扬仍不是很放心，他强撑着爬起来把了未尘的脉，又强行入侵了他的识海，不禁僵住了。他的经脉还是断了！灵力还是毁了！识海还是破损了！！！为什么？是命定的结局？是戏剧的安排？是宿命？是终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不是事实！
  他竟然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掏出通讯羽毛联络徐萤，只听长久的沉默后，她接通了。那是他此生听过的最苍白的声音。
  “陈扬，未尘的父母死了，我也快了。”说完，就掐断了通话。
  陈扬抱住了头，蹲下来神思恍惚。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以为避过了安庭县的反设伏，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不曾想，那只是个开始。一步一步，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原来的结局。唯一幸运的是，未尘至少不用再背负愧疚。可是他说自己没死是因为装死那都是骗人的，他不需要装，他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鸿蒙大战的残酷超出了陈扬的想象，他刚刚那回光返照似的举动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陈扬终于也昏了过去。
  他似乎被拖入了一个深渊，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他深陷一片无底的黑暗，所有的光都被吞噬，所有的声音都被隐藏，他踽踽独行在无尽的黑暗中。突然，他听到了一点风声，还有一个朗润的声音：“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
  “回去吧，结局不会被改变，因为你无法回到从前。”
  “回去吧，只要你愿意睁开眼。”
  在不知沉睡了多久后，陈扬猛地睁开了眼。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梦见什么，他已经全部忘了，只记得有个声音，无上动听。
  陈扬忽觉自己身下的触感很奇怪，且四周弥漫着一股尸臭味。他驱动自己的双腿站起来，却发现他变得异常的矮小，且身体里没有一丝灵力！陈扬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涌现出一个想法：他再次穿越了时间。果不其然，陈扬爬出那个半密闭的空间，发现这果然是一口棺材，里面躺着的是自己的母亲！
  怎么会这样？未尘二十岁的时候还不会时光回溯阵，他是怎么来的！陈扬深深看着自己的母亲，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看见一个清俊的人倚在墙根，一只猫睡在他腿上。
  未尘！一千年后的未尘！
  陈扬只觉得自己神经错乱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未尘缓缓睁开了眼，陈扬不待他动作就走上前去，听见自己嘴里发出稚嫩的声音：“你认识一个叫陈扬的人吗？”
  未尘好像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紧接着他说：“臭娃娃，你怎么没死？”
  一模一样的开头！难道一切都没有变？！陈扬彻底蒙了，他急切地想扯住未尘的袖子，却被结界挡在了外头。未尘像他最开始做的那样，扩大了防寒罩子。
  “我知道你，你叫未尘，你参加了鸿蒙大战，你与一个叫陈扬的人守卫了长福！当时长福的守军将领是个叛徒，你……”
  “我看你病的不轻。”
  未尘跟陈扬同样疑惑，但他最后还是帮陈扬将他母亲落葬，并收留了他。
  而后发生的事情与时光回溯前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仿佛那个道长从未出现过，仿佛那个年轻的未尘只是泡沫，他仿佛做了一场梦，最后回到了起点。
  不对，梦醒来，他应该在万骨林！
  他跟着未尘长大了几年后，不断纠缠未尘，他终于把当年鸿蒙大战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了他听。但是陈扬这下更摸不清了，因为之前初见时未尘不回答他还可以用他俩不熟或他在装傻来解释，而他如今说的话跟时光回溯前完全一致。
  不对劲，这个世界太玄幻了。陈扬觉得自己要精神分裂了，他们甚至同样经历了鸿蒙秘境中的所有事情。
  过了很多年，陈扬终于等到了苏上云邀请他们去鹤门猎剑，他一口回绝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可谁想到最后阿喻还是出来了，并且掳走了未尘，哪怕这次陈扬后脚就找到了未尘，他的识海也没逃过破碎的命运。陈扬快要忍不了了。
  又过了段时间，他们该起身去万骨林了。这次陈扬甚至没有接许阿灵的单，只让无相暮罗把那妖怪收拾妥帖，可是宛如冥冥之中有一股极强大的力量在拉扯他们回到原来的轨道，他们竟然被生生传送进了万骨林！
  这次陈扬不肯松开未尘一步，可妖怪的利爪仍然把他们的纽带砍断了，转瞬间未尘就消失不见。陈扬又被妖兽缠住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等他终于尽最大的努力清掉妖兽时，他踩进了一个大坑——

  同一个坑，哪怕他刻意躲避了。
  陈扬不出所料地看见了那个道长，这一次，他没有再相信他，而是愤怒地质问他：“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时光回溯又有什么用处！我他妈就像陷进了循环里！”
  等等，循环……竟然是循环！
  如果我真的在一个循环里，那我该怎么破除？重要的节点就是现在了！为什么循环在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我必须回到过去，因为往后的事情没有发生！它无法预演！是了！这就是关键！只要我不回到过去，我就可以继续现在的时间。这个世界的运行仿佛有既定的轨道，它会把一切偏离轨道的事物拉回去，所以经过数次尝试陈扬明白了回到过去是没有用的。
  正如未尘所说：“时也，命也。”
  如果它已经发生了，它就不可能被改变甚至被抹去。因为事实就是事实。回归正常的唯一办法就是着眼现在，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变更，但还未发生的事情却仍能把握！
  “老登，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回去！我要去找我师尊！”
  道长闻言笑了一下：“你确定不回去，不留在这里？”
  “无论未尘怎样，我都不会放弃他，我当然不可能死在这里，因为我还活着，你无论在现在或者过去都无法通过任何手段使我死亡！”
  道长一挥拂尘：“好吧，勇敢的年轻人。”说完，他就走了，也没有把陈扬捞上来。这是唯一一件与之前不一样的事情！
  陈扬觉得自己终于能破局了。他相信自己没有精神错乱，是这个世界疯了，不是他疯了。他费了老大劲挣脱了陷阱，灰头土脸地爬上坑，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自己的师尊。他再次转动了竹节手链，紧张地说：“未尘？”
  而这次，他得到了回应。
  “陈扬，你该醒了。”
  就是这个声音，那个在黑暗中无比动听的声音！陈扬的脑子倏地空了，他蓦然睁开了眼睛。
  ……那一夜，他梦见百万雄兵。
  无数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百般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他终于能看清眼前的景物，如他所料般，他回到了万骨林，身上的痛觉似乎从没有这么真实而清晰，空气中潮湿的水汽第一次使他感到愉悦，眼前与妖兽厮杀的晏华秋也第一次那么顺眼。
  他看着细细的阳光射来，嗓子略微沙哑地问：“我睡了多久？”
  晏华秋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投入了战斗中：“半个时辰。”
  可是，我以为已经过了好多年……
  陈扬不再多想，跳下他躺了半个时辰的石头跟他们一起杀怪。他身体恢复快，躺了半个时辰已经好了不少，于是一行人如虎添翼，终于再次摆脱妖兽的攻击。
  与此同时，地下石殿里的未尘眨了眨睁开太久的酸涩的眼睛，长舒一口气。
  “你看，我就说他能行。”
  未尘得意地笑了，陈骄面无表情地收回水镜。
  “他没死在梦里，就得死在你手里。”
  陈骄似乎很笃定他一定会帮自己做事，这倒让未尘很好奇他都有些什么底牌。却只见他拿来一个黑色的刻有金纹的小盒子，他轻轻推开盖子，两只白色的虫子便冒出了头。未尘心一紧。他要给自己种蛊。
  “大名鼎鼎的反情蛊，仙君可曾听闻？母蛊在我手上，所有子蛊便听我号令。若被种下子蛊的人不听，他就会伤害他最爱的那个人，不论以什么方式。他对他爱得越深，那下手便也越重。如此一来，不管你是仙是魔，你的骨头硬不硬，都得顺服于我。”
  “除非，你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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