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哈？有没有搞错……”

        确认过电话机显示拨出的号码与手中纸条上的一般无误，东方仗助伸手拢住后颈的几缕碎发，做了个鬼脸。“拜托别人帮忙的又不是我。”

        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怎样说才能帅气地回应对面的道谢。

        如果一定要付感谢费，嘿嘿，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嘛。

        结果，那个可怜兮兮地拜托他保管东西的家伙，连个电话都拒接？！

        “说不定是太激动来接电话不小心按错了键。”

        这样想着，也是出于对收到感谢费的憧憬，东方仗助再一次，拨了回去。

        好的，对方有耐心地又拨了一次，很可能不是人寿保险。

        冲野洋子用手指轻敲手机屏幕。旁边地上的阿银好奇地探头盯着这个噪音来源。

        继续拒绝接听的话会怎么样？

        会再打来吗，或者，有可能就此错过。

        ——在这个陌生的奇异世界里，永远留下一通不知是敌是友、会带来什么的电话的悬念，不是也很有趣吗？

        于是冲野洋子毫不迟疑地接起了电话。

        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善变的人。

        赶在对方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之前，冲野洋子语速极快又吐字清晰地说：

        “非常感谢您的来电。但我必须遗憾地通知您，我刚刚经历了一场足以使我失忆的高烧，因此此刻接起您的电话的冲野洋子已经不再是您想联系的那个冲野洋子，无论您来电究竟所为何事，在下都既不清楚，也不关心。”

        对面的沉默持续了一秒，两秒，三秒……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冲野洋子啪地挂掉电话，收进病号服的衣兜，不再留下转折的余地。

        哪怕她还在好奇这通电话是什么人打来的。

        “这可真是great。”

        东方仗助捏着传出嘟嘟空响的听筒，转身，看向房间角落里和杂物堆在一起的一个棕色纸盒。

        盒盖的接缝处，虚虚地贴了一道纸胶带。

        这也是这个被送来委托保管的盒子唯一的防范措施。

        “失忆这种剧情，实在是great啊。这下子可麻烦了。”

        “仗助！”粗糙的手掌一把钳住东方仗助，“又被我抓到了！这么盯着那个盒子，是不是藏了什么违禁品啊？！”

        “拜托，外公，我不是说过了嘛，是别人的东西暂时放在我这里的。”

        “委托藏毒的案子又不是没有。”老警官嘿嘿一笑，松手，拍了拍东方仗助的肩膀。

        这是所怎样的医院？

        至少，冲野洋子没在别的地方听说过这么可口的病号饭。

        “阿银，你不吃东西太可惜了。”

        满足地将餐盘往小桌上一推，她仰在床头的靠垫上，出神地望向天花板。

        视线所及之处没有明显的监视器。

        话说，这个年代的监视器微型化进展到了什么水平，她有可能凭肉眼发现吗？

        都有阿银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存在，搞不好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超厉害，推门出去就是虫洞电梯……胡思乱想着，等待那份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报纸，冲野洋子看见阿银一点点从地上飘起来，还在做贼心虚地用手遮脸。

        叹了口气，冲野洋子伸手，摸了摸它光滑的脑壳，打消了对它的智商抱有的期待。

        “手感不错。”

        “呜啦？”

        紧接着，一声闷响传进冲野洋子的耳中。

        这是什么，“只要阿银叫出声就会有事情发生”的设定？那么把它的嘴用胶带贴上是不是就能安稳度日了。

        吐槽着，冲野洋子跳下床，拽着阿银往病床下塞了塞，自己踩着拖鞋走到窗边。

        她轻轻撩开遮光窗帘的一角。

        从离地面大约三四层的高度看下去，正下方是一个不大的花园。地面覆着薄薄的积雪，绿植枯黄。

        稀疏的树枝遮不住树下的人。

        一人倒在地上，另一人全身黑衣，抬着手，向四处张望。

        鲜红的颜色在白雪中漫开。

        血。

        枪声。

        冲野洋子瞬间反应过来，然而过大的冲击让她的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黑衣人慢慢抬起头，正对上她的眼神。

        猛地后撤一步，松手让窗帘垂落，冲野洋子大口呼吸着，转身，抓住阿银，就向病房门跑去。

        她被发现了。

        说不定对方已经在瞬间记住了她的楼层和窗户，正提着枪找上门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肾上腺素，本能地驱使着冲野洋子冲向门外。

        在跨过喷出消毒雾气的门槛后，她的脚步暂停了一瞬，然后拐了个方向，更加疯狂地跑去。

        紫红色的血迹，从走廊上一直淌到斜对面半开的房门里。

        冲野洋子的脚步声惊动了对面病房的另一个黑衣人。

        他叼着烟，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沾了点血的一串脚印。

        “哈啊，哈，哈……”

        冲野洋子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声。

        情急之下，她凭直觉选的路线是条死路，尽头通往厕所。

        躲在厕所隔间里，有了片刻余裕，冲野洋子的头脑终于清醒过来。

        看着隔间上方扭着诡异的姿势的阿银，她居然想笑。

        这下子可是够刺激的了。

        一片安静中，心脏的跳动格外明显，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跳动机会所剩无几。

        砰嗵，砰嗵，砰嗵。

        最多拖延几分钟时间。

        只要黑衣人们想，一间间隔间找过来，迟早可以找到她。

        应该祈祷黑衣人们怕被发现，赶时间吗？

        还是说，应该祈祷这次被杀后还能再来一次穿越？

        呼出一口气，她莫名的感到轻松。

        冲野洋子仰头，看向头顶闪着镭射光泽的阿银，轻声说：“再不进行功能展示的话，就没机会了哦。”

        她的声音有一点颤抖。

        不过，也只有一点。

        “大哥，一切正常。”

        偶然被路人看到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伏特加早已习惯——离得那么远，什么也看不清，做不得数的。

        “我这边也是。”

        琴酒沿着足迹，一步步走到女厕所门口，发现一双拖鞋摆在那里，皱起了眉。

        “就是有只自作聪明的小老鼠。”

        “大哥，那我们撤吗？”

        “再等等。”

        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铃声从男厕所中传出。

        “呜啦呜啦啦啦啦啦——”

        东方仗助双掌合十对着电话机：“接电话吧，接电话吧，接吧接吧接吧！失忆什么的都无所谓！至少要让我安心啊！”

        冲野洋子缩在隔间里，听着手机鸣响。

        寒意从脚下升起，她的手仿佛被冻麻了，提不起劲去关掉它。

        所以，她在对面的布置连半分钟也拖不到了——明明不想接起电话，为什么不干脆关机呢？——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是无用。

        砰嗵，砰嗵。

        冲野洋子笑了起来。

        阿银还是银光闪闪地浮在上方，蠢乎乎的，不会回应她的话，也不知道对她笑一笑。

        笑着笑着，冲野洋子垂下了头，安静地望向前方，好像能透过门望见正一步步接近她的黑衣死神。

        砰嗵。

        心脏微微抽搐的同时，一声雀跃的“呜啦！”在她的耳边响起。

        阿银落下来，从背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与此同时，闪光的流体接触到冲野洋子，涌动开来，将她的全身包裹其中。

        像熔化的金属，又像凝结的虹光。

        触感温暖而妥帖。

        冲野洋子怔怔地看着阿银银色的手臂在她面前化成流体的一部分，来不及反应，面前的隔间门就被敲响。

        冷冷的声音从门后传出：

        “这位先生，你的电话响了。”

        “我再说一遍。”

        按下接听，满是怒气的声音从冲野洋子口中发出，却是低沉的男人的音调。

        “我不会再给你宽限时间了，不还钱的话，我们法庭上见！”

        她，不，现在外表上是他，又顿了顿，才推门而出。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用着那位照顾她的白大褂的外表，冲野洋子低着头向黑衣人道歉：“我被气昏了，居然忘了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实在对不起。”

        她被对方的眼神盯得心慌，又不知道阿银做了什么，才让自己从上到下都变成了白大褂的样子。

        双重的紧张叠加，外加自带的戏精天分之下，冲野洋子居然表现得十分自然。

        “……没关系。”

        冲野洋子微微抬眼，注意到黑衣人的大衣口袋隆起。

        她索性冲对方点点头，直接走向洗手台，避免直视对方。

        “现在几点？”

        黑衣人紧随着她走了几步，问道。

        冲野洋子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机械表。这块表看起来并不华贵，表盘上有着醒目的青色抽象花纹。

        一边庆幸这不是什么自己看不懂的新型表，一边担心黑衣人问这句话是有标准答案之类的盘问，她回答道：“差五分下午三点。”

        黑衣人点点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大哥？”

        “看到一个‘他们’的人，没了捉老鼠的心情。”琴酒言简意赅地回答，“任务完成，走吧。”

        冲野洋子硬生生洗手洗了十九分钟——被黑衣人发现的话她打算用洁癖来解释——才敢看向厕所门外。

        没有人。

        她试探着迈出步子。

        她之前留下的、带着血迹的脚印和拖鞋还在那里。

        冲野洋子低头看看自己脚上那双白大褂的皮鞋，顾不上思考，先将拖鞋移走，又去捧了一手水洒在地上，让干涸的血迹晕开。

        拎起拖鞋，她一路走，一路破坏着痕迹，直到回到自己的病床前。

        “阿银？”

        冲野洋子唤道。

        没有回答。

        “阿银？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出来解释……一下吗？”

        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忽然恢复了本音，视线下移了一截，低头看去，外表也恢复了冲野洋子的模样。

        “呜啦！”

        阿银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头顶，在天花板上摆出了一个巨人支撑地球般的动作。

        灯光照耀着它的肢体，如同雕塑。

        冲野洋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剩下的怎样都好，至少，眼前这一关算是过了。

        在病床上坐下，冲野洋子掏出手机，打算关机。

        那一通故意没有挂断的电话，现在也派不上杀人证据的用场了。在她想来，听到那么莫名其妙的“讨债”发言，对方应该已经生气了才对。

        屏幕上，长长的通话时间兀自亮着。

        “我说。”

        手机中传来的是清朗的、少年的声音。

        “我是不是也应该得到一个解释啊？”


　　https://www.biqugecd.cc/58322_58322226/9577186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cd.cc。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cd.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