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在最后的对话中，齐木楠雄和冲野洋子都没有提到的是，齐木可以选择抹除她的记忆。

        她变身成齐木，已经接触到了一些他的能力，不排除泄密的可能；同时，她真的可以在变身后使用变身对象的超能力、并在对方使用原本的能力时有加成作用，这也是个重要的发现。至于连齐木都无法完全解决的、火山喷发的情报，更不必说。

        在名为“冲野洋子”的人类的大脑中抹除有关齐木的超能力的部分，伪造经历，并不困难。

        她今天那样和六神通与工藤新一拉近关系，一方面是为了今后考虑，另一方面，也带了些尽可能多地留下痕迹、让齐木顾虑到她今后和他们接触中露馅的可能而不动手的意图在。

        扪心自问，冲野洋子想，换做是她的话一定会下手的。

        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哪怕事后会影响对方生活呢——

        所以，齐木君是个好人。

        新年过后，寒假的流逝速度似乎就变快了。

        她被白大褂领着去了一趟医院检查，无事发生。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连着几天，东方仗助的电话号码打过去都无人接听。

        冲野洋子摇摇头，放弃了尝试。

        她原本想在开学前将那个神秘盒子的事情处理完，以避免进入事务所后可能会有的一些要求。现在看来，不大可能。

        还是老老实实补习，偶尔去亚城木梦叶的工作室给香耶帮个忙，当个正常的应届国中生吧。

        变身高木，就已经足够冲野洋子补习国中的知识。

        唯一变成工藤新一的那次，因为心里忍不住对遇上命案有所担忧，专程跑到咖啡店里学习的冲野洋子反而收获不大。

        ——她又不是什么无脑之人，趁这段时间抓紧熟悉知识和题型，其他的靠自己就好。

        冰箱的门开了又关，隔壁阳台多了几个空啤酒瓶。

        cd机里放的音乐渐渐变成了她的歌单。

        在这样平淡的日常中，冲野洋子所在的国中，迎来了最后一个学期。

        “洋子，听说你失忆了？！”

        翻着书的冲野洋子抬起头，对上少女瞪大的双眼。

        “是这样没错。”

        像分发传单一样，她递出一张医院证明，等待着下一步对方问出“那还记得我是谁吗”这样的问题，或者直接进行自我介绍。

        “诶——好狡猾！这样的话，你岂不是逃过了寒假作业。”

        “我有写哦。在失忆前写完的。”冲野洋子忧伤地垂下眼角，“被你这么一说，感觉更糟糕了。”

        “啊哈哈哈哈。那，你的升学目标要怎么办？”

        开学伊始，便是基于偏差值的升学目标填报。

        所谓偏差值，是霓虹使用的学术能力评价方式。简单地说，就是用与平均分的距离来估计学生的排名情况——假如平均分是90的情况下考到100分，偏差值是60，那么在平均分30的情况下考到60分，偏差值则是80。

        原身的偏差值便徘徊在60左右，在国中阶段属于不上不下的水平。向下的学校毫无问题，向上有机会，但没去上补习班，希望又不大。

        ——现在换了冲野洋子，就不需要考虑了。

        “我选择港南高中。”

        “港南……？！”

        “是那所学费特别高的吗？”

        金钱果然有吸引力。邻桌坐着的没什么存在感、自我介绍后就没有再交流过的男生也开口了。随后，他有些脸红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冲野洋子记得，他的名字是只野仁人。

        “啊，是的。”她笑笑。“不过我可没那么多钱，选它是看中它和各大事务所的联合培养计划。”

        “哼。”

        阴阳怪气的冷哼，一听就知道是整个班级中她唯一认识的池泽优子。

        “海选结果都没下来，就这么有自信。不怕到时候付不起学费，不得不初中毕业就辍学吗？”

        冲野洋子含笑看着她，不说话。

        被堪称慈祥的眼神盯得发怵，池泽优子炸毛了：“怎么了，我说的哪里不对！”

        她究竟是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不过脑子的话来挑衅自己呢，冲野洋子想。

        应该还是剧情的惯性吧。

        ——明明只是填写目标，然后和老师聊一聊升学方向、听取建议而已，有必要说得像是最终选择一样严重吗？

        “那样的话，就要向大家借款了。优子这么关心我，肯定会慷慨解囊的对不对？”

        “你！……”

        推门而入的同学打破了对峙状态。“冲野同学，老师叫到你了。”

        绝对确认。足够坚决。做好准备。不会改变。

        这样的一串四连之后，冲野洋子施施然鞠躬，在负责老师惋惜的目光中走出了办公室。

        空旷的走廊中，隐隐有一道回音似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响起。

        钟敲响了十二下。

        今天因为升学目标填报的缘故，整层楼里的同学都很兴奋，午间休息时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大家都很热情啊。”

        邻桌的只野听到搭话有些不适应：“啊、是的。关系到未来生活嘛。有人想去远月学院学美食，有人想去乌野打排球，有人想去高度育成高等学校参与竞争，有人想去私立百花王学园……”

        “只野同学呢？”

        “我、我就随天命走着看啦。”

        ——是这样的吗。高中的选择，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人生决定中的一个转折。

        她是不是习惯性地想得太远了？

        反思着自己和普通同龄人的区别，冲野洋子端着午餐便当走在去天台的路上。

        这是她为可能饰演剧中那个六神通的妹妹的角色做的准备。

        至少，要把软萌乖巧的人设演好。

        缺什么补什么，她不可能有六神通真正的妹妹照桥心美那样光芒万丈，就应该添上一些无助的、需要帮助的时刻，稍微有些胆怯和自卑的性格，对“哥哥”的崇拜以及……一点疏远。

        冲野洋子让自己熟悉着这样的行为模式。

        不知道能不能通过试镜啊。

        铁门的锁轻轻搭着，天台的风从缝隙中穿过。

        推门，一步步走上阶梯，天台边已经坐了一个背对着冲野洋子的人影。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过来，视线定在了那里。

        “啊，那个。”

        打算走到另一边吃午饭的冲野洋子忽然被叫住了。

        “请问你有没有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不对劲？比如，被看不见的东西缠上了……”

        便当盒从手中滑落。

        未及落地，便被银色的人形托起。

        正午的阳光映在它的身上，光泽明亮。

        天台上的两个人的视线在阿银身上交汇，随即变为对视。

        今天的风很安静。

        “抱歉。”少年尴尬地说。“我没有想到……我只是感觉你的身边有妖怪的气息。”

        ——妖怪？和齐木的“超能力”不同的说法，对阿银来说好像也适用。

        从阿银手中接过便当盒，摸摸它光滑的脑壳，冲野洋子开口道：“你是想提醒我吧？谢谢。

        “它一直跟在我身边，会有什么问题吗？”

        上次变身齐木楠雄后，她突然领悟了平时让阿银隐去身形的方法，只有在需要时它才会出现。

        没想到，还是被眼前的少年看了出来。

        “我见过的妖怪很多都会袭击人类。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乖乖跟在人身边的妖怪……也是我第一次看见，除我之外的，能看见妖怪的人。”

        他的声音有些惆怅。

        冲野洋子索性在不远处坐下。

        “我的名字是冲野洋子。3年a班。”

        “3年d班，夏目贵志。”

        “夏目同学平时会见到很多妖怪吗？我只见过阿银一只。”

        夏目点头。

        “……”

        一场对话猝不及防地在冬天的天台上展开。

        几缕浮云的影子来了又去。

        便当盒里的蛋包饭和配菜都凉了。

        “今天很高兴遇到你。”

        话题的末尾，冲野洋子站起来轻轻鞠了一躬。“让我学到了许多不知道的事，谢谢。”

        “我才要谢谢冲野同学。平时……大家都不会相信。”

        挥了挥手，冲野洋子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后。

        秘技·五分钟解决便当之术·发动。

        踩着点回到教室，她还在想那些奇妙的生物。

        ——阿银真的是妖怪吗？她变成齐木的时候，似乎也没有看见妖怪。

        无功无过地度过了在学校的第一天，准备回家的冲野洋子在张贴着各学校海报的布告栏前停住了。

        总觉得，有一个名字让她有些在意。

        “私立百花王学园。”

        只野同学提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因为他唯独对这所学校没有提及原因，自己才会好奇。

        但现在，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普普通通的海报。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浮起来……是什么呢……

        “洋子！诶，你在看什么？”

        “哦，我觉得这张海报做得不错。”

        回过神，随意地指了一张，冲野洋子和热情的同班少女一同走去，说说笑笑。

        她估计，自己失忆在同学中引发的新鲜感还能持续一段时间。

        夕阳从窗外照进走廊，在地上画出橙红的色块。

        被拉长的影子蠕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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